《夜露》软耳朵的虫

2、朔日

　　四月朔日是棉袄换夹衣时节，不管是大奥、大名的府邸，还是庶民町人，都在这个日子里忙得不可开交。
　　公文似乎永远也批不完，吉宗一时兴起，加上身边宠爱的小侍若平丸撒娇说：“真想看看这个时候的日本桥呢”，他便带着若平丸和几个侍从，换了便装，穿了木底草鞋，装作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公子，趁乱出去了。
　　这个时候的日本桥一带也真的是繁华，人流如织，没有一时一刻不过个一骑一枪一缁衣的，武士、浪人、町人、和尚、小贩，各种各样的人应有尽有，挑着担子售卖家常熟菜的货来来回回扯着嗓子吆喝，卖茶水的、卖生鱼片的和杂耍的艺人、吆喝戏院新出戏剧售票的小贩等汇集成人潮，熙熙攘攘。
　　过了日本桥，坐轿子走到浅草大街一带，满目都是绸缎铺、二手吴服铺和绣花平金铺，目之所及，人流如潮，男女杂沓，并且女的装束举止看上去都不劣。这其中，有一家打着年越屋字样的绸缎铺，四十八间开的门面，装饰铺潢都不错，伙计顾客众多，真真称得上顾客盈门。
　　吉宗观察了一会，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决定去看一看那位美女的养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于是，年越屋在最忙的时候迎来了一位将军直属旗本家的贵公子。
　　接待的管事不敢怠慢，一边将这位看起来脾气可并不好的贵公子往招待贵客的中庭引，一边派人去通知老板，连连道歉说因为一些事情，老板刚刚离开店铺，不过马上就会赶回来等等。
　　若平丸全程一言不发，倒是悠悠闲闲跟在他身后的吉宗很有兴致地跟管事闲扯：“这么重要的日子，生意那么繁忙，老板应该坐镇店里才对的嘛，怎么反而出去了？”
　　“是是是，今天大家都忙得连喘口气的时候都没有呢，不过当家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出去的，不仅是今天，四时八节当家和内当家都会去呢。”
　　“哦？这是个什么缘故呢？”
　　“嗨，您可能不知道，每年这个时候，我们当家和内当家，还有小少爷，一家三口都会去河池医师家去拜谢救命之恩。想当年我们当家还没有今天这么大的家业的时候，小少爷得了怪病，京都的医生来了都只有摇头的份，棺材都备下了，内当家的都死了心，拿着刀子决定少爷要是有个万一，就陪少爷一起走呢。”
　　“那后来是那位医师治好的？”
　　“可不是，当家的朋友推荐的医师，那时候还是个游方医师，又年轻，说来好笑，河池医师都治好了少爷七八成了，就是最后那两成，怎么也好不彻底，当家的和内当家的一合计，这医师实在是太年轻了啊，会不会治不好了，干脆另外请个名医吧，就又托人请了个京都的名医来。”
　　这位管事的讲故事讲得绘声绘色的，若平丸都听得入了迷，忍不住问了句：“那后来呢？”
　　“大人，这医生的事情啊，还真的是不能随着性子来的。当时我们当家的也是一时糊涂，结果一换，哎呀那不成啊，眼看着的病又重了去了，偏偏河池医师在京都有个相好的，据说在岛原，他一拿到谢金就跑京都去了，游方中，没个固定住处也是正常的，派了人到处找也没找到，当时可是差点没把我们当家愁死。”
　　“还好后来找到了，也顾不得脸面了，又请了人回来，这才治好。前年河池医师在这边安定下来了，我们当家的和内当家的年节里下都会有礼物过去，或者就像今天这样，带着小少爷去道谢，不过按照这个天色，也应该在回来的路上了，诸位大人喝一会儿茶，赏赏花儿，我们当家的就回来了。”
　　管事最后把他们引到了一个相当精致的招待客人的屋子里，让使女上茶。
　　吉宗继续套管事的话：“就算是救了你们小少爷的命，当时应该也给过谢礼了吧，现在还时时年节的惦记着，会不会过于郑重了些？”
　　管事的搔搔脸：“这个我们做伙计的就不懂了，按理说当年我们当家的才二百两金子的身家，单是给河池医师的谢礼就有二百枚银子，折合现在的行情就是八贯多的银子，加上鲟鱼三十尾、绸缎三十匹、酒三桶等等，怎么也得十来贯银子了吧？就算是救命之恩，这样的厚礼也太过了点，不过我们当家的一向待人大方和气，再说救的是三代单传的独生子，这么说也不为过了。”
　　吉宗算了一下市面上金子与银子的折换，心里也是佩服这位年越屋老板的气魄，他不经意地问：“既然已经有了儿子做继承人，为何还要收个养女送入大奥呢？难道是要做少爷将来的内当家嘛？”
　　“嗳？这个，这个我们这些做伙计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哦？”
　　“也许是为了报恩吧，若要说这方面的意向，以前倒也有些传言，不过到底是当家的家事，我们这些做伙计的实在不清楚……”
　　“那那位小姐呢，该不会是那位河池医生的女儿吧？”
　　这下，管事的彻底闭嘴了。
　　“哎呀我就开个玩笑嘛。”吉宗笑眯眯地，“这么看来，你们当家的还真是知恩图报的人呢，不亏是能把买卖做的这么大的人，下去吧。”

作者有话说

　　默默看了看存稿……还是日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