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竹溪有风

5、第 5 章

　　风尹看上去是一个少年，却有出乎意料的沉稳。沈青青迷惑的视线很轻易地就被捕捉到，立刻得到耐心的解释：“相对而言，我在医疗方面确实比较擅长。虽然没办法达到意料专家的水准，但是日常的伤口处理还是没问题的。”

　　他试图找一个旁人来证明，视线看向江左，后者幽幽道：“他说得没错呢……如果你不想因为这道伤口而染上什么乱七八糟的病毒，还是跟他去一趟比较好。”

　　他抿着唇微微皱眉：“毕竟被狼舔了一口，谁知道口水里会不会有什么呢。”

　　风泽呜呜地叫了起来，似乎在对他的说法表达抗议。

　　沈青青听到江左又笑了起来，她顿时头皮发麻，连忙说：“我知道了。现在可以吗？”

　　“当然。”风尹连忙说。他指挥着风连羽去抱住风泽，又拉了风齐一同走：“大哥也一起过来吧，有点关于老三的事想说一说。”

　　想跟着风连羽一同离开的风齐迟疑片刻，转动脚步跟了过来。

　　沈青青沉默地走在两个人身后，并不知道两个人在前面交流了些什么，只听到风齐发出的惊呼“是真的？”、“这不可能？！”一惊一乍的样子让沈青青刚才脑海中才留下的温文形象被破坏干净。

　　到了医务室之后，风尹很快就替沈青青包扎好了伤口。他的动作十分轻柔，时不时地询问着沈青青有什么感受。沈青青警惕又防备地回答着他，等到伤口包扎好，立刻就起身告辞。

　　“沈小姐，风泽所做的事……我替他向你道歉。他并不是有意的，只是因为基因方面的一些原因，他无法控制自己。等他清醒过来之后，我会让他去向沈小姐赔罪的。希望沈小姐不要太过怪罪他。”送沈青青出门的时候，风尹轻声说，“如果可以，等他清醒之后，沈小姐愿意让他做你这段时间的向导，来更好地了解这颗星球吗？”

　　沈青青犹豫了。

　　她确实需要一个人来帮她解说一下这颗星球的状况，可是面前的男人提出的建议，却又并不能让她立刻就放下心防答应下来。

　　因为风泽的变化，或者是因为风连幽的防备，总而言之她对风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抵触心理。

　　没有得到她的回答风尹也并不生气，只是微微苦笑：“我明白了，沈小姐不必困扰，我没有勉强沈小姐你的意思。”

　　他垂下眼帘，睫毛颤抖了一下：“如果沈小姐不愿意选择风泽，我建议沈小姐选择江家的人。他们和我们也有相似之处，对沈小姐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沈青青不置可否地道谢，转身离开之前，风尹又贴心叫来陆地车，目送着她远远离开。

　　沈青青的身影从视线中消失之后，风齐就出现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他的表情震惊，修长十指插在头发里，十分不敢置信：“如果是真的，那些人怎么会将她送到这颗星球？”

　　风尹摇了摇头：“大哥，冷静一点。”

　　“我没办法冷静，风尹。虽然我们兄弟相称这些年也差不多要以为就是真的兄弟了，但是我们都知道，我们不是！”风齐在屋内来回走动，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我们是实验室造物。在外界的人类眼中，我们根本就不是人，我们只是物件，是玩具。”

　　“锁在我们基因上的枷锁一日不去，我们永远都不是一个真正的人。你还记得那些死去的同类吗？还有现在依旧存在的那些克隆体……每一次死亡的痛苦，你不是都能感同身受吗？你难道就不想摆脱这些，做一个真正的人？”

　　他冲过来揪住了风尹的衣领：“还是说，你已经忘记了同类们的痛苦？”

　　风尹挥开风齐的手，叹息着说：“大哥，你自己都说了，如果是真的，那些人怎么会将她送到这颗星球。所以，这只是我的猜测。”

　　他将风齐按在椅子上坐下，给他倒一杯水：“我只是从风泽的表现来推断的。自从风泽……之后，他的状况就一直不太好，熬过去了固然能更进一步，熬不过去，也许他就走到头了。但是现在，他却出现了幼化，我想不到别的理由，只是猜测，那个沈青青……身上有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风齐将水杯捏在手中，慢慢地冷静下来，喃喃地说：“你说的没错……事情是什么样子的，还没有确定下来。要冷静。”

　　一杯水慢悠悠地从舌尖流入胃袋之后，他终于找回了自己全部的理智，抬起头：“你能这样说，想必不是无的放矢？”

　　风尹一边从机器中导出报告，一边点点头：“确实有一点。你看，”他将报告分享给风齐，“她的基因，和现有的星际人类相比，有很多不同。”

　　“球球那里应该有她的资料。”

　　“但是球球不会给你们哦。”球球的声音忽然响起来：“你们呼叫了球球的名字，所以球球大人就大发慈悲地来啦~青青的资料我这里有，但是要她同意之后，球球才会分享给你们的！”

　　风尹苦笑：“是是是，我知道的。”

　　“哼，你知道就好。青青是个好人，我不准你欺负她。”

　　风齐深吸一口气，露出浅浅的笑：“我们可不会欺负她。不管怎么说，看起来，至少江家的那几个，对她还是颇有好感的。”

　　球球并没有回答，也许她早已离开。

　　风尹说：“不管怎么样，大哥你都冷静些就好。至少，小四认同她，那么，她现在就是个真正的好人。”

　　风齐点了点头。

　　这边沈青青一路被送回了房子里，只觉得身心俱疲。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一堆事情就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完全没有给她任何选择的余地。甚至到了这颗星球之后，里面的错综复杂也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纵然原本也并没有将这个人人都避之不及的位置想象得多好，但从他人的描述中她一直觉得只要自己安分守己平静地度过五年应该也不难。

　　但是……

　　似乎完全做不到。

　　她跌坐在椅子上，重重地叹一口气。

　　脑袋放空了好一会儿，她抬起手腕，点开了自己的光脑。

　　这个过程中，她忽而想起一件事，叫一声球球：“之前那个认证的徽章，球球有没有看到掉在哪里了？”

　　球球咯咯地笑：“青青别找啦，和你的光脑融合了哟。毕竟辅导员的光脑都是特制的但是要回收起来太麻烦了，后来就采用了这样的方式。”

　　她愉悦地说：“那里面藏着的是青青的专属助理，虽然只有这段时间可用，但是那家伙很有用的，仅仅只比球球差那么一点点。”

　　沈青青恍然，原来到了这颗星球之后，自己的光脑处于被监控状态。

　　她松弛下来，点开页面，就看到自己的个人界面多出来一只睡得四仰八叉的兔子。伸出手指戳了戳，兔子咕噜噜地就滚了出去。

　　“动作不会轻一点吗？”然后，兔子说话了，“哟，你总算是记得还有我了？赶紧的，给我取个名，然后我们合作愉快。”

　　兔子十分不客气地说着，后腿在地面上一点一点的。沈青青总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一个小痞子，正在不耐烦地抖腿。

　　她微笑了一下：“你喜欢什么样的名字？如果你有自己中意的，直接告诉我就好。”

　　算了吧，她疲倦地想，我可懒得再建立关系然后小心翼翼地维护了。

　　反正，也只是合作。

　　兔子怪叫了一声：“哟吼，还碰到个不感兴趣的了。得嘞，你不感兴趣也好，我也自在点。行了，赶紧的，在面板上把我的名字放上去。记住了我叫八爷。”

　　“八爷？兔八爷？”沈青青古怪地重复了一遍，兔子开始跳脚：“想什么呢？！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想很糟糕的事，我命令你不准想了知道吗？！”

　　叫嚣了一阵，见沈青青不为所动，它又小心翼翼地蹭过来：“那个，我说，就这个名，真的，我挺喜欢的。”

　　看到沈青青微笑了一下，它一个哆嗦：“你要是不喜欢，不叫我八爷也行的。我知道你们人类都不喜欢叫别人爷。”

　　“不，只是……兔儿爷……”沈青青啧啧了一下：“其实我没有任何意见。”

　　球球在旁边笑得此起彼伏，被兔子凶狠地咆哮了两下，总算是闭嘴不笑了，认真地问：“青青，青青，兔儿爷是什么意思？”

　　沈青青：……

　　“不，没什么意思。”她飞快地问那只兔子：“你真的确定了八爷这个名字？确定了的话，我就这样提交了。”

　　兔子一下子跳了起来：“等一等等一等。”它来回走了好几圈，皱起眉：“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兔儿爷是什么意思，但是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所以，还是换个名字吧。”

　　它琢磨了半天，终于灵光一闪：“对，我叫玉兔，这个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是一只神仙兔。”

　　它对这个名字俨然十分满意，确认了之后，就迫不及待地看着沈青青提交了信息，脸上露出呵呵呵的笑意来。

　　一切都告一段落之后，兔子终于严肃了起来：“你对你现在的工作知道多少？”

　　看到沈青青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道多少，它居然叹息了一声，看向沈青青的视线中已经有了同情。

　　“这个工作，其实是人类对他们的一种妥协。”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算得上是一个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