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番外一：嫪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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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嫪毐篇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所以，我不断的让自己变得更强更狠更毒。这样，才能保护自己，才能保护自己想要的人或事物。
小时候很穷，爹娘很善良，即使穷却仍帮助那些比我们家更艰难的邻居。可善良的爹娘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好报。偏偏便是死在邻居的陷害之下，若不是娘的极力保护，我也不会活到今天。
所以，我知道，善良是没有用的。只有不断的让自己变得更富有、更强大，只有让自己变得阴险狠毒，才会不受伤害，才能活的幸福。
十五岁那年，我被收到吕不韦门下。吕不韦的宾客舍人众多，门庭踏破。之所以吕不韦选中我，便是看中我的阴险。
他说，无情之人才能干成大事。那时，我很为我的特质沾沾自喜，我觉得它是我以后成功地资本。
二十岁那年，我被吕不韦带进宫去假冒宦官跟随在太后身边。这次能随吕不韦进宫，可谓百里挑一。我知道我要做人上人，必须进宫。所以为此，我使尽手段，终于让吕不韦把眼光定在了我身上。
太后，一个可怜而又美丽的女人。独居深宫中，痴痴爱着一个整日算计着怎么利用她的男人。第一眼看见我时，愣怔地瞧了我良久，我想，她应该很好对付。
吕不韦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女人她想爱却不能爱，所以只能利用。我去太后身边的目的只有两个，第一勾引她，让她别整天没事缠着吕不韦。第二控制她，让她永远都在吕不韦的控制之下，为她所用。
事情进展地似乎不那么顺利，虽然她很服从吕不韦的安排将我留于身边。可是她一天之中说的话不会超过十句，这十句中也很少有一句是对我说的。我放下尊严，全力讨好这个女人，可她丝毫不动心。
我突然很有挫败感，在感情方面，似乎阴险是没有用处的。这个女人每日在宫里发呆，心里想的全是吕不韦，我就算整日讨好她，似乎也进不去她心里的一点。
有时觉得，这个女人在某些方面和我挺像的。孤独、寂寞、固执，心里的傲气比天高。可是也有太大的不同，她太善良也太顺从于她爱的人。这样的女人，注定孤苦，注定会受人摆布，被人利用。
后来，吕不韦和太后长谈了一次，也不知吕不韦怎么说的，太后竟然对我关注了起来。
天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恶毒的想象着这个女人最后爱上我，苦苦哀求我别离开她的可怜模样，是的，我再一次阴险了。我在她的晚膳里加入了迷药，之后让这个苦苦等待吕不韦的可怜女人获得了温暖，虽然她嘴里呼唤的一直都是不韦。
她很美，真的很美。我甚至觉得困惑，吕不韦怎么舍得舍弃这样一个美丽而又深爱他的女子。后来，我马上想通了，他和我一样，一直一直想变得更强。
醒来后，她很平静，平静地让人觉得害怕，好似早就料到会这般似的。
“是吕不韦叫你来这样对我的吧？”
“吕不韦叫我来监视你，但没叫我爱上你。”
她冷笑一声，看也不看我一眼，穿上了衣服。
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只有对爱的人才会变笨。他不爱我，所以他看穿了我。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当初吕不韦选中我还有一个原因。原来我像极了吕不韦年轻的时候。怪不得她第一眼看到我时，愣怔了这么久，她很痛苦吧，被自己爱的人利用，还要天天看着一个他的替身在眼前晃来晃去。我突然有些可怜她，更有点想好好疼惜她，呵呵，怜香惜玉果然是每个男人共有的情结。
在这之后，我每次勾引太后，她也总不会拒绝。顺从，顺从，她温顺的像一只小猫，就连伸出爪子反抗都不会，只是每次，他呼喊地总是另一个人的名字。每当这时，不知为何，毒辣如我，心中也会隐隐作痛。
后来，毁天灭地的是，我爱上她了。不可自拔的爱上了这个可怜而又孤独的女人。当初我想象的是她深深地爱上了我，苦苦哀求我不要离开。报应吧，如今是我如此的爱上了她，她却似乎对我毫不动心。虽然他已经习惯了我，也会把我当自己人那般对待了。
在我的世界中，只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你争我夺。爱，呵呵，多么高尚的东西，我怎么会有，我怎么会懂。但，我懂了，虽然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可是我无法控制，我别无选择。
现在，我活着的目的仍是变得更为强大，但却不止是为了自己。因为，她怀上了我的孩子。
第一次，我开心地如同个孩子，天空中好似从来没有阴霾。我要做爹了，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她肯为我生个孩子，这又是多么令人幸福的事情。
可是她，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担心矛盾和害怕。我紧紧地搂着她，想给她温暖，但是柔弱地她仍还瑟瑟发抖。是啊，我假冒宦官，她是当今太后，我俩有了孩子，老太后和大王似乎也早已对我们起了疑心，这以后的路，看来是难走了。
曾听过一首诗：“伫倚危楼风细雨，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是妙弋写的诗，怎么听都觉得像是说出了太后的心声。有时觉得这丫头和她挺像的，观察下来对我们也还算忠心，便留在身边当了个知根知底的人。
吕不韦知道太后怀了我的孩子，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觉得我们又为他多弄了件麻烦事。但对他来说，这也不是件难事，不久，我们就去了大郑宫。
那段最初在大郑宫的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幸福的回忆。
“孩子，爹在这儿，听得到爹说话吗？恩？”我贴在她的肚子上，对着里面的生命自言自语，只觉无比幸福。
“还没出生呢，怎么可能听得到，傻瓜。”她嗔怪地说着，却带着笑意。
我抬起头，将她搂在怀中说：“他听的到。他爹和他娘的声音他都听得到。”
她在怀中闷声一笑，不再说话。
“还怕吗？”
“到了大郑宫，远离那些是是非非，就不那么怕了。”
“恩。有我在，不用怕，我嫪毐即使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你们母子受一丝伤害。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大郑宫的日子，轻松而幸福。我每日尽可能的陪着她，能做的事不多，但只要能在一起似乎就是最幸福的事。同时，我也极力安排着孩子生下来后的各项事宜，我没有忘记我最初的想法，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不受伤害。所以我仍在外面阴险毒辣着，不断扩张自己的势力，已备不时之需。虽然很累，但只要看见她笑吟吟地看向我，轻声说道：“回来了，累吗？”
那一刻，便是我最值得的瞬间。
我从来不问她爱不爱我，那么长时间，从来不问。因为我知道，深爱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我不想自取其辱，我宁愿如此，宁愿一厢情愿地认为她是爱我的。然后幸福地守护着她和我们的孩子。
吕不韦很欣赏我，他觉得我办到了。我帮他顺利解决了一个麻烦，却仍然让她顺从于他。他不知道，他的麻烦却成为了我此生的挚爱。
强儿的到来让我知道了生命的可贵。多么可爱的孩子，我和她的孩子，如果可以，我想用一切换取这个孩子的幸福。可我知道，无论怎样，他的命运注定坎坷，所以才叫他强儿。
我的儿子，一定也要是个强者。
大王冠礼，她忙的不可开交，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总叫她多歇歇，叫下人去做便是，可她充满光彩的眼神总是告诉我她很快乐。她曾说过，她亏欠嬴政太多，哪怕多为他做一点的事，心里也是开心的紧。更何况，冠礼是人生的大事，她能亲手为嬴政张罗，满足早就多过了欣喜。
而她最疼爱的丫头妙弋，也要在举行冠礼之后出嫁了。我从没见过她那么快乐过，好似嫁的是她女儿般，只是一个奴才罢了，她却也看待的如此重要。
她就是如此善良，让我又恨又爱的善良。
那日，颜泄来找我喝酒。我斜眼看他，心中却有不安。颜泄此人虽然成不了大器，但我一直都没查清他是在为谁做的事，此人能力不强，能做到这一步，必是有人撑腰的。
他笑着坐了下来，拿起案几上的空酒杯朝我晃了晃说，“长信侯不赏脸面吗？”
我冷笑一声，嬴政虽封我为长信侯，但众人都看不起我宦官身份，鲜少有人叫我长信侯。如今他如此称呼，我倒看不起如此叫我之人了。
“赏？为何要赏脸面，你一小小官吏，怕是我没必要赏脸。”我冷冷地说着，看着他的一脸讪笑心中却越来越不安。莫不是有把柄在他的手上，他怎敢如此大胆前来挑衅。
“呵呵，若是小人知道长信侯不可告人的秘密，想必长信侯便肯赏脸了吧。”颜泄一脸笃定。
我瞪着他，等他说下去。
颜泄哈哈一笑，将手中空杯放下，从怀中掏出了几块布来放在案几上，示意我看看。
我拿起布仔细一看，突觉五雷轰顶般一阵眩晕。
“呵呵，长信侯别激动，这些可以带回去慢慢看，我这儿还有很多呢。小人的确只是个小小地方官，可地方官也有许多方便之处啊，比如拦截从大郑宫通往咸阳宫的信件啊什么的。您说，要不要赏脸面与我喝一杯呢？”
我握紧拳忍下满腔的激动与愤怒，故作镇静的坐了下来，笑着说：“呵呵，这种东西你也能相信？一个奴才的陷害罢了，我还以为什么呢。”
颜泄哈哈一笑，说道：“也是。这些东西谁不会写。只是长信侯究竟是不是宦官，这个一查便知吧？还有，强儿……”
我一拳打在颜泄脸上，发狂地对他吼道：“你敢对强儿不利，我决不放过你！”
颜泄捂着出血的鼻子，幸灾乐祸地说：“向来阴险的嫪毐，也有发狂至此啊，真是开眼界了。我看最好你放开我，我们好好谈，否则一切都说不准。”
我极力平复住自己的情绪，放开了他。
“嫪毐，你在雍城的一举一动其实我通通知道。我也了解，你有两个致命的弱点，一个是太后，一个便是强儿。要想保护他们两个不难，只要你肯付出代价。”
“什么代价？”
“很简单。发动你多年来积蓄的所有力量，然后……造反。”
我一惊，不解地看向他。
“唉，要怪只能怪你当初投靠错了人。其实我们与你也是无冤无仇，我们的对象是吕不韦。但是他太难对付，也不是一朝一夕便可搞垮的，所以从他身边的人下手才是上策。你一造反，吕不韦自然会受到牵连，在朝中的威信与权力也会降低，你嫪毐，只不过是我们对付吕不韦过程中的一颗小小的踏脚石罢了。”颜泄擦了擦鼻子上的血，悠悠地说着。
“我会说你酒后失言泄露出了你与太后的秘密，然后一不做二不休的就造起反来了。我知道你不会轻易答应的，但你别无选择。你若不答应，我还是会将你与太后的事抖出去，不止如此，再加上强儿。你猜，大王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他或许会放过太后，但强儿，你觉得还能活在这个世上吗？”
我答应了他，几乎没有过多的考虑。我知道答应的后果，军事实力上我根本不是嬴政的对手，我死路一条。但为了强儿，是的，是为了强儿，为了我和她的孩子。
我了解嬴政，他虽不喜欢他的母亲，但不管怎么样不会杀了她，但对于强儿，他会将所有的恨发泄在强儿身上，我必须保护他。
颜泄答应了我，只要我演的逼真，不论怎样他都会守住强儿的这个秘密，并派人好好照顾他。其实我不信他，但是我却不得不信他，因为我没有其他人可信了。我和太后最最相信的人也出卖了我们，这笔账我嫪毐记住了。
回到屋内，我看着她宁静而又安谧的躺在床上，美丽的睡颜让我一阵心痛，这样的幸福就快看不到了吧。悄悄地走到她身边，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都是如此的吸引着我，不忍离去不忍破坏。如果可以，我不想变得更强了，我只想和她在一起，过着平常人家的日子，就这样一辈子。可是……我惨笑着摇了摇头，低下头用尽我一生的爱恋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又凑到她耳边，极尽温柔地说：“你知道吗？我爱你。”
眼睛莫名湿润了，我嫪毐竟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
收敛起内心的焦虑与伤感，我清楚我什么都不能让她知道，她根本无法承受这些。即使我与嬴政为敌她会恨我，但这总比告诉她真相好，否则她就会活在对我的愧疚与对强儿的担忧之中，我怎么舍得。
我宁愿，她恨我，然后把我忘了。
我很容易地找到了她藏玉玺的地方，假造了一份嬴政的亲笔信，加盖上她的玉玺。她就是那么容易相信一个人，完完全全地相信了我和妙弋。但可笑的是，这两个人其实都背叛了她。
然后我骑快马召集了大郑宫的所有侍卫，借口说大王回宫路上遭挟持，召集侍卫在他进宫后捉拿贼人。我知道这个借口很烂，可那又怎么样，目的达到便可以了。
嬴政回宫后看到这个阵仗，大喝道：“你们为什么围宫？还不马上给我滚！”
果不出我所料，围宫的军吏大多数不明真相，见嬴政没什么事，反而责骂他们犯驾之罪，一个个吓得纷纷后退。其中有个胆大的向秦王说：“长信侯传言大王遇刺，特来护驾。”
嬴政犀利的眼神扫向我，对着众军吏大声喊道：“众军吏听着，寡人没遇到逆贼，长信侯就是逆贼！”
众人听了此话，散去大半。
我见了，无谓的一笑，领着几个跟着我的宾客舍人作势朝嬴政冲去。此时，嬴政下令道：“活捉嫪毐的人，赐钱百万；杀了他并把他脑袋呈现进来的，赐钱五十万；能砍掉一个造反之人脑袋的，赐爵一级；不分贵贱，赏格一律同等对待。”
这项命令一下，军吏、内侍反戈相向，越斗越勇。
我坐在马上，看着那些个对我忠心耿耿的宾客舍人为了保护我拼死奋战，突然有想笑的冲动，这只是一场游戏罢了，可怜了他们的赤胆忠心，用错了地方。
血，溅在我的脸上，溅在我的衣服上。我突然觉得，自己是怕死的。
如果我死了，她会舍不得吗？如果我死了，她会哭吗？如果我死了，还会有另一个人这样照顾她保护她吗？不，我不能死，我不想死。我要变得更强，更强，然后保护她，保护强儿。
这个世界，谁都靠不住，我只能靠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番外一：嫪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