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回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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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回宫
旧时心事，说著两眉羞。
长记得、凭肩游。
缃裙罗袜桃花岸，薄衫轻扇杏花楼。
几番行，几番醉，几番留。
也谁料、春风吹已断。
又谁料、朝云飞亦散。
天易老，恨难酬。
蜂儿不解知人苦，燕儿不解说人愁。
旧情怀，消不尽，几时休。
回到大郑宫，我枯坐在床头，泪水犹如断线般连绵不绝。我该怪他吗？我知
道我不能怪他，他从没说过他将永远只有我一人，也没骗过我说他从未娶妻，他只是让我以为他是全心全意地爱我，再也容不下他人。更何况，男人三妻四妾在这个时代本就没错，只是我无法接受，是我无法忍受，只是我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我一次又一次的说服着自己，他没有错，他没有骗我，是我自己想不开而已。可内心的痛楚仍是一层层的漫延，我骗不了自己的心。我知道，他也是有意瞒我的。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我一惊，赶忙抹了抹眼泪起身开门，却见门外空空如也毫无人影，心中不禁疑惑，正欲关门，却见地上静静地躺着一块竹牌。我四下里看了看，捡起它，关上了门。
华阳太后的指示现在一直都是由奎闲直接告知我的，那么这块竹牌究竟又是谁给我的呢。理了理思绪，细细看起了竹牌上苍劲的字迹：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有心念你，只是痴心枉然，
有心忘你，无奈身不由己，
望归望归，理我一番思绪。
因祯
“有心念你，只是痴心枉然，有心忘你，无奈身不由己，望归望归，理我
一番思绪。因祯。”我不禁念出了最后的几行字，拿着竹牌的手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三个月了，李斯连一封书信也无，而这个在我心中冷漠狠决的嬴政却说出了这样一番话。盼来盼去，盼来的却终不是我内心所想，有失望却也有感动。
“妙弋，这几日你总是郁郁寡欢，可是发生什么事了？”太后挺着肚子，抬头看向立在一旁总是默默无言的我。
嫪毐一大早便不知去向，如今这大大地房子中就只剩我与太后二人，其余的人皆在房外候着。
我回过神，淡淡看了眼太后注视着我的忧愁眼神，回道：“奴婢没事。”
我感觉到太后仍是直直地盯着我，最终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妙弋，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苦，本宫是知道的。是为了李斯吧？想当初本宫为了不韦也是这样终日闷闷不乐，忧愁难解。你现在的样子倒和以前的我像极了。”说着，她撑着腰想站起来，我赶忙上前一步扶了她。
“呵呵”太后摇着头一阵苦笑。“妙弋，情这个字伴随了本宫的一生。入了咸阳宫，成了先帝的王后，生下了政儿，让出了辅政的权利，接受了嫪毐，一直到现今竟怀了嫪毐的孩子迁至了大郑宫。这一切的一切归根究底都在于本宫对他的情，可是这个情却好似让本宫走到了绝路，再也无法回头。如能换回他的一片真心也就罢了，可是……明知是被利用，却怕自己若是没了利用价值，他便再也不会留恋自己半分。妙弋，我很傻吧，是啊，本宫也觉得自己很傻。嫪毐还算是真心待我，但他……”说着，太后的秀眉蹙起，眼眸中的哀伤像是要溢出来般。
我看太后这般，心中不忍，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是担忧地看着太后萧索郁楚的身影。
“妙弋，本宫是彻底陷进去没法出来了，这辈子心中是容不下他人了。你对李斯，我不知是到了何种程度，但本宫看得出，李斯是真心喜欢你的。只要这样便已够了，其余的也就别计较了，你可比本宫幸运多了。”太后温柔地看向我，满目疼爱，一时我竟有些错觉，她看我的目光就像妈妈看着女儿般柔和，这样的目光对于无论是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没有妈妈的我，就像一阵春雨般落进了我缺乏母爱的干枯内心。
我怔怔地望向太后，自嘲地摇了摇头，时代不同，思想自然也不同。太后对男人的要求只不过是能在对方的心中有一个位置，可大可小。而我……哪有那么高尚。
太后慢慢地走近我，眼神迷蒙，缓缓又道：“要不是本宫深知感情的事勉强不来，还真希望你能接受政儿。政儿这孩子，表面上冷厉，其实都是为了保护自己。他在赵国做人质那会儿，受了不少苦。那么多年，本宫从未看到过他对哪个姑娘上过心，即使是对郑妃也只是一时兴趣。但是他对你……”太后意味深长地盯着我，我有些心虚，不安地低下了头。
她微笑着摇了摇头，又说：“政儿是我的儿子，他的性格他的举动，本宫再了解不过了。那日不韦来琉宁宫，也向我提了你。政儿过去一直都很听不韦的话，可就是因为你，政儿第一次驳斥了不韦。可见，你在政儿心中的地位。”她再次别有用意地看向我。
“太后……”我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跪了下来，头也低得更低。
太后赶忙要扶起我，温和地道：“傻孩子，本宫不是怪你，只是可惜……政儿他身为帝王，对于儿女情长看似不在乎，实际则只是闷着罢了。”
“太后，大王对奴婢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奴婢又怎配的上大王的万金之躯。”我不能再保持沉默了，故而只是敷衍的说着一些客套之话。
太后对我莞尔一笑：“你有多少分量本宫心里可清楚地很呢。罢了，缘分自由天定。明年正月元旦之时是政儿的生日，届时咸阳宫定会派人邀我回宫一次，只是我现在这副样子又怎能露面。到时，你就代替本宫跑一趟，上次老太后不还要你献曲一首吗？怎么样？琵琶练得如何了？本宫帮你找得那个师傅教的可好？”
我听太后不再与我讨论嬴政的事了，不禁舒了口气，但随即又苦笑起来。这个琵琶是不得不学了，只是这教我的老师傅古板的紧，非要先从理论上兜兜转转一番才肯真的教我，其实我只要能速成地学会弹一首曲子交差便得了。心中虽这般想着，嘴上却道：“虽然至今为止，奴婢的琴艺仍属拙劣，但奴婢会好好学，待大王生日那天定不出丑，丢了太后的面子。”
太后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不出丑就可以了。你要为本宫好好设置一场节目，让政儿开心开心，本宫自认对不起政儿，他生日也不能去看他，只是想能让他开心一点便是一点，你懂吗？”
我心中略有为难，却也只能低头说好。可是太后真的只是为了让嬴政能开心一些便是一些吗？前面的一番铺垫，再加上这个要求，不得不让我有了些其它的想法。
“本宫知道你不是个爱出风头的丫头，但即使不为了本宫，便为了你自己，这次都要好好大放光彩一回。”
我不解，说道：“奴婢不解。”
“有时候要气一个男人，就是要让他知道你有多优秀，失去你是他永久的损失。有时候要抓住一个男人，就是要让他知道你有多耀眼，没有他，你仍然是天上最闪耀的星星。”说罢，太后一脸得意地看向我，嘴角微掀，眉眼间尽是深意。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太后，万万想不到这番话竟出自温婉地太后之口，如此封建的时代，太后的此种想法不失叛逆。但我却真想冲上去握住太后的手，大叹一声：“英雄所见略同！”
此后的几个月，我收敛了心神，完全把李斯的事放在了一边，我不是那种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也不想让爱情把我的整个生活搞得沉闷不已。我将完全心思投在了策划节目上，大郑宫上上下下的几百个奴才统统由我调配，真是爽的不行。
我苦练琵琶；让云儿小苏她们把我设计的衣服加班加点的做出；精心挑选那日将表演节目的宫女，并耐心地“教导”她们，直到她们能够达到我要的节目效果为止；我让大郑宫的每个奴才都展示一种自己所会的乐器，七拼八凑地组成了一个古代交响乐团……
好在我过去在学校里也不止一次地举办过迎新晚会、圣诞晚会等，故而这几个月，我虽然忙碌却并不慌乱。
太后永远只是微笑看着随我折腾，对我百分百的信任并给予最大的支持。嫪毐虽然每次看到我，眉头都皱的死紧却终究没说过我什么。就这样，当太后肚中的孩子已经是九个月大的时候，我踏上了回咸阳宫的路。这次回宫，队伍自然没有来时浩荡，但太后仍是派了一些侍卫保护我，再加上要参与表演地一些太监宫女们，人数也不算少。
一路颠簸，疲惫而又倦怠，好在并没出过什么乱子。到达咸阳宫时，离正月元旦还有三日，一行人仍然是住进了原本太后所住的琉宁宫中。离开这里已有半年多了，抚摸着屋中熟悉亲切地种种，心中却并无感到有多少怀念，这王宫的一草一木，一屋一景都不是我所向往，又怎会怀念？
“妙弋姐姐，赵公公派人来说，叫您去未央宫一次，大王甚是挂念太后，想询问您些情况。”门外的小太监高声在外说着。
“嗯，我知道了。就说我风尘仆仆，怕有辱大王圣颜，梳洗一番便速速前去。”
小太监应了声便匆匆离开了。我苦涩一笑，内心平静地梳洗换衣，这才不慌不忙地走至未央宫。
来到宫门口，赵高正恭敬地在大门口站立着，见我走近竟笑容可掬地向我打招呼。“妙弋姑娘可来了，大王等了您好一会儿了。”瞧他那副假兮兮地恭敬模样，明显是把我当成了半个主子，对于这个见风使舵的鼻祖，我实在没有什么多余的话想说，便敷衍地对他淡然一笑。
他略有些尴尬，仍是笑着，默默为我打开了紧闭着的大门。
“吱呀”一声，沉重的大门发出了木头之间碰撞所独有的声音，让我一下子竟有了沉重之感，像是进了什么神圣而又庄严的教堂。我低着头，缓步走了进去。好安静啊，这未央宫中仍像过去一样没有任何的奴婢太监侍奉，我低着头看不见坐在高处的他，竟有种这宫中除了我空荡无一人的错觉。走至能看到延伸向上的三格台阶时，我停了下来，跪在地上平声说道：“奴婢妙弋拜见大王，大王万安。”
没有人回答我。
我提高了声音又说了一次。“妙弋叩见大王。”
仍是没有人回答我。我心中疑惑，不会真是没有人吧，不禁抬起头看了看，却见他正好好地端坐着，一动不动，通天冠的珠帘档在他的脸前让我看不真切他的脸色，却只是见他放在案几上的双手轻轻摩挲着。
“你，过来。”他轻声说道，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淡，倒让我有些放心。
我听话地向前走了几步又跪了下来。
“上来。”他继续道。
我抬头惊疑地看向他，犹豫了半晌却终究缓步走了上去。走近他才发觉他似乎消瘦了些，脸部的俊朗轮廓更加明显，但似乎精神很好，眼神透露着柔和的光芒。他抬手轻拍了下他身边的位置说：“坐下。”语气虽是冷淡但嘴角却露出笑意。
我低头道：“奴婢不敢。”
他轻笑了声说：“这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怕寡人吃了你吗？”
我抬头看向他，见他神色坦荡，眼露真诚，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跪坐了下来。口中还不忘说道：“谢大王赐座。”
嬴政无奈地摇了摇头，发出了一阵珠帘碰撞的声音，“悉悉索索”的，让现在这安静的氛围有了些动静。
“给你的信，看到了吗？”
我原本想装傻是最好的，脱口就要说没收到。但转念又想到，这样一来那些送信的奴才们必定会受到牵连，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满意地“嗯”了一声，继续说：“你瘦了，在大郑宫很辛苦吗？”语气不再冰冷，尽显柔情。
我心中一紧，状似恭敬地回道：“回大王，没有。大概是这几日来连日奔波才略显疲惫，多谢大王关心。”
我如此恭敬，语气中不着一丝情谊，他的双眉蹙起，叹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好像看到他这副既无奈又凄哀的样子我便于心不忍，心中总也会被他掀起层层涟漪，多半竟是在心痛他。
他无奈地看着我，一副不知该拿我怎么办的样子，缓缓伸出了手想要覆住我静静放在膝盖上的右手，我一时恍惚竟没有躲闪，可就在他指尖触碰到我手的一霎那，我的脑海中忽地闪过了李斯的身影，我一惊像触电般弹开。只留他的手还傻傻地搁置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我能感觉到他的失望痛苦，他闭上了双眼苦笑一声，向我摆摆手示意我可以离开了，满是无力之感。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又莫名地痛了起来，其实我根本不忍心伤害他，却总是冰冷地刺到他，真正冰冷无情的人是我才对吧。我突然想说些什么，挽回一些正在破碎地东西，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最终也只是默默无声地退了出去。
走出大门时，不禁意竟瞥见了等候在外的李斯正在和赵高轻声说着什么，一些时日不见，他的变化不大，只是看的出他好像很疲惫。我心中莫名一酸，正欲悄悄离开，他却也转头看见了我，眼眸中狂喜之色显而易见。但碍在赵高在身旁，又是在未央宫的门口，他并没有走近我，只是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回琉宁宫，他有空来找我。
我不自觉地冷笑一声，再也不看他，匆匆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回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