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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叶陈相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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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峭春寒,小姑娘浑身都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却被套出了真话来。
嘉志在车辕上坐正了身体,抬手就打算甩一甩缰绳,谁知半路又杀出来一个程咬金。
“熙德长公主竟然如此见死不救?”循声望去,一个成年男子衣着华贵,手中却拿着一柄折扇,折扇上书:“克己复礼”,时不时还将那扇子摇晃几下,这么冷的日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念头支撑着他摇扇子。
这下,周围的许多百姓都知道了车驾中坐着的是熙德长公主,不禁都纷纷噤声跪拜于地,一时间孔方巷中安静了许多。
“都起来罢。陈……即明?”叶语苏的话语不咸不淡地从车厢中传了出来,听在陈即明的耳朵里却格外扎耳朵。
这满上京城,谁不得恭恭敬敬叫自己一声“世子爷”?叶家无子,上京城中,论起尊贵,除了嘉亲王的嫡子景鸿,陈即明还真没有将旁人放在眼里。
“公主殿下倒是贵人多忘事儿。”陈即明面上恭敬,到底心里面还是存着心气儿,加之前几日陈即遥在叶语苏手上受的气,到底没忍住刺了叶语苏一句。
“姿色寻常的人,本宫确实不大放在心上。”不得不说,叶语苏就是有这种气质,随便一句话就能把人怼得心烦意乱,理智全失。陈即明抓住扇子的手骨节泛白,倒是没有几分养气的功夫。
“公子……”那小姑娘此时发声,一双妙目含悲带怯地望向陈即明,陈即明向来纨绔惯了,寻常女子大多数都不怎么入得了他的眼。只是今日看这小姑娘,竟然很有几分不一般的姿色,倒是让陈即明起了旁的心思。
那小姑娘原本以为陈即明会帮自己劝说熙德长公主,让熙德长公主将自己接入府中,哪里知道陈即明有旁的心思?
“你且莫慌,我自然为你做主。”这陈即明此时说话倒是很有几分多情浪子的味道,原本一出不怎么动人的戏码,因为陈即明这个程咬金,反而让叶语苏多了几分兴致,也不怎么走,反而是停在这里,等陈即明分辨。
“公主殿下,这孤女如今孤身一人,我看她委实可怜,既然公主殿下不愿意收留她,不妨让给我,我定然好好待她。”说罢,他解开自己的青黑色大氅裹住旁边的小姑娘,好言好语地对着叶语苏说道。
“本宫刚刚改主意了,这小姑娘委实有几分可怜,不若就随了本宫去做些杂活罢。”叶语苏话锋一转,倒是让那小姑娘的眼睛泛出一丝期盼的光芒。
“公主殿下,人家如此柔弱的一个小姑娘,哪里当得公主殿下如此对待,自然是要好好供养起来,女儿家素来娇贵,哪里能去做那些粗糙活计。”
陈即明此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叶语苏越是想要这个孤女,陈即明就越是想跟她争,仿佛这件事情上面争出一个高低就能将自己和叶语苏分个高下似的。
叶语苏倒是明白得很,这人呐,就是喜欢抢食物吃,到了哪里都是这个德行。不过陈即明这地图炮开得,真是让人想怼他。
“陈世子这话说的,仿佛那闺阁中的女子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似的。”叶语苏低低的笑声从车帘中传出来,轻却极有嘲讽意味,偏偏陈即明听不分明,反而似是想到了什么故事,含笑说道:
“自然不是人人都有公主殿下这般的身世奇遇。”
路人们听不懂,可是叶语苏却听得懂,陈即明在明嘲暗讽自己的过去,不过叶语苏却不会被陈即明激怒,反而含笑道:
“看来,今日陈世子不惜得罪本宫也要这小女子?”
“公主殿下不如行个方便,大家面子上都好看些。”陈即明说话的姿势矜傲,含了一股子势在必得的气势。
“本宫偏不。”
“若是本世子非要你答应呢?”
此世子非彼世子,说话之人从陈即明的身边走出来,众人看去:真是一个翩翩少儿郎,一身墨色长衫,衣袖之上绣着四爪蛟龙,那龙目之上点缀着剔透的小南珠,莹莹生辉。
此时走出来的少年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都是大家贵气。束发嵌宝紫金冠,眉间一点朱砂灿若宝石一般,眉目浓而不粗,双睫微颤,彷如迎风飞舞的蝴蝶一般。
叶语苏在整个聂国不喜欢的人的排名当中,这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绝对可以排上前三位。
“叶语苏,给小爷出来。”那声势嚣张极了,恨不得在额头上写上纨绔子弟,横行霸道这八个大字才算是对得起他景小爷的身份。
富贵牡丹的车帘被掀开一道缝儿,叶语苏很难得地给了景鸿一个正眼,随即凤眸微斜,眼风扫过尽是微嘲。
“景鸿,这好生生的日子不过,难道还想去皇陵陪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过年?”
叶语苏的话音很轻,几乎只有当中的几个人能够听得分明,许多路人都不自觉地给他们几人让开了一些空间,原本熙熙攘攘的孔方巷,唯独叶语苏的车驾旁边空了些许地方。
所幸孔方巷几经改建,能够容许十二匹马齐头并进,十分宽敞,现下倒是也没有人心中埋怨这几人挡路碍事。
叶语苏一开口,就戳得景鸿心口痛,想他景小爷顶着皇姓在皇城无法无天了这么些年,突然间被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野丫头给压了一头,还被害得大过年的去守皇陵,美其名曰:心疼太皇太后晚年寂寞,年节孤独,特意请旨,殊不知是因为话赶话被叶语苏逼到那个地步的。
现下想来,景鸿只深恨自己年幼无知,中了叶语苏的无耻圈套,如今正月十五刚过,景鸿便马不停蹄地回来找场子,不曾想倒是和陈即明看见了方才那一幕。
叶语苏要不要那个丫头跟景鸿半点关系都没有,他就是想找找场子,却又没个头绪,总之先把叶语苏从车上唤下来再说。
“叶语苏,你给小爷我下来!”景鸿来来回回就叫嚣这么一句话,他景小爷素来直来直往惯了,横行霸道也没有人敢忤逆他,陡然遇上叶语苏,竟然跃步而上,直接掀开了车帘。
霎时间,车厢内充斥着春日冰寒的气息,叶语苏一双凤目愠怒,却也不出车厢,反而冷声道:
“怎么,如今景鸿世子声威势大,竟然要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不成?”
车帘掀开,景鸿原本还没细细打量叶语苏的神色,就被车厢中的一个男子给吸引住了目光。
那男子生得如画中人一般,墨眉入鬓,眼角微斜,双眸明亮清润,双颊微红,鼻峰高耸,双目潋滟而美好,姣若秋月,皑若白雪,似牡丹倾国倾城姿容无双,又似春水含情脉脉明眸善睐。
景鸿原本早就听闻熙德长公主府上有一绝色男子,达官贵人之家对此人大多十分好奇,众人都道那是熙德长公主的男宠,只是到底如何,也没人敢问询一二。
此时,景鸿见到了林禾瑾的真容,心中竟然有了几分旁的想头。这等姿色,怪不得叶语苏宝贝儿似的将人藏在公主府中。
若是能被自己带回去,无论是对叶语苏还是对那绝色男子,大抵都是羞辱。
“他是什么人?寻常人等不能坐长公主的车驾,他难道不知道吗?”景鸿这话说得大义凛然,也亏得他还记得等级制度之分,寻常人轻易不能坐超过自己身份的轿撵车马。
叶语苏原本就等着景鸿发难,不曾想,他发难的点竟然是这里,也真是为难景小爷那颗不学无术的脑袋,还能想出这个办法。叶语苏也不急着解释,反而歪过头看了一眼斜斜倚在靠垫上的林禾瑾。
春风吹入原本暖和的车厢,让林禾瑾身上有了些寒意,此时不免靠在车壁上,也好避避风口。叶语苏随手拿过苹果早早准备好的毛毯,仔仔细细盖到林禾瑾的身上,然后很认真地盯着林禾瑾的眼睛问道:
“他问你,是什么身份?”
叶语苏的声音难得地温柔,一双凤眸中似乎也含了几许温柔之意,一字一句都让人觉得十分温柔缱眷。
林禾瑾微微垂眸,一双黑泽明亮的眸子似乎蕴了秋水一般,让人觉得他似乎有几分委屈,又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林禾瑾抬首看着眼前的女子,语调温柔而和缓,吐息之间,仿佛是能够把人溺毙的温柔:
“公主给我什么身份,我便是什么身份。”
“喔,那我若是让你去那清倌馆坐馆,你有待如何?”
“公主有命,莫敢不从。”
林禾瑾浅浅一笑,仿佛春风拂开万树梨花,又仿佛杏花春雨潋滟芳华。
即便景鸿并无断袖分桃之癖,看见林禾瑾的这个笑容,心脏还是忍不住猛地跳了几跳。他身在嘉亲王府,早已不是什么无知孩童,如今虚岁十七,早已知事,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讨好景鸿而献上美人,然而纵观无数美人,景鸿也不得不承认,此人虽然是个男子,但是他的姿容却是连女子都比之不上。
所谓倾国倾城,大抵不是单单形容女子的词汇。
“我可舍不得把你给了旁人。”叶语苏的手指飞快地划过林禾瑾侧面垂下来的发,然后转身对着帘外的景鸿说道:
“他是我的男宠,对吧?瑾公子。”
林禾瑾纵容地一笑,缓缓点头,眼中却只放得下叶语苏一人似的。
景鸿无论如何也能料想到叶语苏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厚脸皮,直恨不得和林禾瑾当场调情才好,狠狠哼了一声,示意陈即明带着那个小孤女走了。
叶语苏自然也没有拦,只是淡声道:
“陈公子既然已经带走了人,本宫也就给你这个恩典,只是,这人你可得拿好了,小心哪天被烫了手才是。”
待陈即明和景鸿走远了,嘉志才缓缓驾着车马朝着目的地而去。车厢内,林禾瑾颇有几分意外地问道:
“苏苏明明知道那女子不过是奸细,何必与他们多费口舌?”
“不过是多几分趣事罢了。”
“既然如此有趣,何不把那女子带回府中,更是有趣。”林禾瑾的话音极为纵容,总归叶语苏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林禾瑾就总是纵着她。
“可惜,他们故意想戳我心中的痛点,却不知道我最不喜欢这等明显的算计。”叶语苏眸光一闪,侧首,伸出手勾了勾林禾瑾轮廓分明的下颌,低声道:
“便是要算计我,也得找个像你一般的人物才行,不然,怎么配得上熙德长公主的名头呢?你说是不是?瑾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