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与紫》墨卜琛

5、再相遇

　　.第五章三百年后的再相遇
　　“.......伊瑞？”洛瑞看着倒在地上，眉头紧锁，双眼紧闭的伊瑞，担忧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可伊瑞没什么反应，皱起的眉头像是狰狞的怪物，紧闭的双眼看起来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的样子。
　　“伊瑞？”洛瑞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难道是生病了吗？洛瑞心想，下意识地伸手就想推他。
　　手在碰到伊瑞的一瞬间，突然被另一只冰凉极了的手抓住，洛瑞看到伊瑞睁开的双眼，放了些心。
　　“你醒了。”洛瑞说。
　　伊瑞那双幽深的紫色眼睛死死地盯着洛瑞，惊喜、偏执、思念，还有一些他看不懂的情绪混在一起，深得像是要把人吸进去。紧握着洛瑞的手力气极大，肌肤相贴，洛瑞能感受到伊瑞低的不似常人的体温。第一次被人握住手，洛瑞不习惯与人接触地想要把手抽开，却被伊瑞死死拉住，怎么也挣脱不开。难免心里有些不快的洛瑞，皱着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伊瑞紧紧地抱住。“轰——”的一下，有什么陌生而又绚烂的东西在他的脑中炸开，洛瑞脑内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是洛瑞第一次被人拥抱。在此之前，他只是作为旁观者，在一旁羡慕而又落寞地看着别人温情地拥抱，然后默默离开。伊瑞的双臂紧紧地环绕着洛瑞，像是在占有着洛瑞，宣示着他的主权；他身上的好闻的气味把洛瑞包围，两人的气味相互融合，产生了一种新的迷醉的味道涌入洛瑞的鼻间；伊瑞的体温很低，低到让人想仔细听听他的心脏是不是还在跳动，洛瑞这么做了，“噗通噗通——”，洛瑞听到了他沉稳而又有节奏的心跳，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贴着自己，却又疑惑地心想这心跳似乎是自己的，于是仔细地又屏息静听，“噗通噗通噗通——”，这次的心跳声比上次快了不少，洛瑞的头有些昏沉，脸颊也莫名发烫，怎么也分不出心跳到底是谁的，只是觉得很温暖，很温暖，贪恋地还想要更多。这原来就是，拥抱的感觉吗？洛瑞恍惚地想。他似乎现在能理解，为什么人们总是喜欢拥抱了。
　　“Lan.......”伊瑞清亮的嗓音此时有些沙哑，洛瑞甚至听出了一丝哭腔，他忽然地就清醒了，因为伊瑞叫的，似乎是一个名字。别人的.....名字。
　　伊瑞看清了怀里的少年，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是那么的醒目，醒目到.....有些刺眼。如果是第一个一百年，他绝不可能认错，即使洛瑞与那个人除了瞳色外相似得仿佛是一个人；如果是第二个一百年，他也一眼就能看出两者的差别，即使他尝试过幻想过无数次那个人的复活；就算是第三个一百年，他也不会看错，即使他已经孤独又绝望地思念了他这么久，开始分不清哪些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想，哪些是无可更改的现实真相；可现在，是第四个一百年，三百多年过去，时间并没有淡化他对那个人一分一毫的思念，反而让多年的感情发酵，愈发浓厚，他已经走火入魔，他甚至会睡上好几天，只求能做一个梦，一个有那个人，能再见到那个人一面的梦，然后多持续一会儿，再一会儿，最好永远不要再清醒。
　　少年精致俊朗的轮廓一如他记忆中一样的美好，可他知道，他不是他。伊瑞说不出现在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地推开了洛瑞，他掩盖下眼睛里的绝望与哀伤，平静了下来，轻声说道。
　　“抱歉........洛瑞。”
　　怀里突然空了的感觉让洛瑞有些失落，他捡起刚才被弄掉在地毯上的书，递给伊瑞说，
　　“我把书还回来了。”
　　伊瑞接过书，像之前一样轻轻摩挲着红色封面上烫金的书的名字。沉默了一阵突然开口问，
　　“你喜欢吗？”
　　洛瑞一愣，一时间不知道伊瑞问的究竟是什么。是书，还是书描述的国家，还是指别的，比如说那个拥抱。他只好含糊不清地“恩”了一声。
　　“我也很喜欢。”伊瑞接着说。却还是没有指是什么，只是平静地看着书名。奥拉波马啊.....他看过所有关于那个国家的书籍，对那里的人口环境地理了如指掌，却从来没去过那个地方，甚至.....他这三百多年间从未走出过公爵府，从未走出过公爵府的这片禁地。该好好看看了，看看那个人送给自己的世界，看看孕育生养了那个人的世界，看看那个人曾描述的，精彩缤纷，宽广无边的世界——然后用文字，用绘画，用雕塑，用音乐，用所有他能想到的形式，一花一草，一沙一石，一水一木，一点一滴地描绘给那个人。告诉你我认为的你所给我的世界的模样。伊瑞看着洛瑞的脸颊，露出了一个与伊瑞相识以来，洛瑞第一次见到的，他的笑容。
　　他的脸上不再总带有一丝忧郁哀伤，像是一缕明媚的春光，突然照在了冰封了一整个冬天的大地上，深紫色的眼睛里也照进了一丝光明，像一束明艳动人的鸢尾花。
　　“一起去历练吧，洛瑞。”伊瑞难得语气轻快了起来。即使只是长相相似的人，他也想再多看几眼，和洛瑞一起历练，就像是真的和那个人一起去旅行探险一样。即使在最后没有办法再见那个人一面，至少，能看那个人的脸一眼。他知道洛瑞对自己有几分好感，再说洛瑞也没有理由拒绝自己。
　　果然就像他想的那样，洛瑞听到伊瑞的话只是惊讶了一下，稍作思考地就点头同意了。洛瑞没曾想，他之前的希望竟然成真了，伊瑞竟然真的想和自己一起去历练。
　　“但....但是我可能会拖你的后腿.....”洛瑞支支吾吾地说。他的文化成绩一向是优秀，可骑马剑术射击就很稀松平常了，所以一起长大的剑术天才表弟，卡尔，才会总是那么理直气壮地说骂他是“书呆子”。
　　“恩。”
　　局促不安的洛瑞等了半天，伊瑞却只是淡淡的“恩”了一声，于是不免有些紧张。伊瑞的意思究竟是什么？洛瑞没底地多看了伊瑞几眼。
　　“站在我身后.......我会教导你的。”像是注意到了洛瑞不安的视线，伊瑞接着说。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我会保护你的”，可他与洛瑞这不过是第二次见面，说这句话并不合适。况且，他真正想保护的人，也并不是洛瑞。
　　洛瑞看了看和自己一样高的伊瑞，心底的质疑声一句接着一句，可他也能隐隐感觉到伊瑞的不简单，于是洛瑞压下心里的疑虑道，
　　“恩......谢谢你，伊瑞。”
　　伊瑞听出洛瑞话里的迟疑，却也没说什么，毕竟之前教导那个几个孩子的时候，他们也是差不多的反应。兰开斯特家族招揽了不少剑术高超的骑士、武师，伊瑞在剑术上的造诣虽然并不深，也练的很少，但是这么多年来招式却见过不少，积累了不少，虽说可能打不过真正的剑术高手，但是教导孩子个一招半式，还是绰绰有余的。
　　“下午五点，这里等我。”伊瑞看着洛瑞说。
　　洛瑞迟疑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怀表发现时间已经不早，就向伊瑞道别，转身离开。
　　“洛瑞。”伊瑞却突然出声叫住他。
　　洛瑞刚转过身，又转了回来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
　　伊瑞突然靠近，伸手轻轻拿起了落在他身上的那朵合欢花。
　　洛瑞愣住了。他看到伊瑞那双深色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耳边突然就传来了急促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这次他听得很清楚，那是自己的心跳声。他连忙仓促道谢离开，绯红的脸颊染红了窗外的夕阳，一如落在他肩上的合欢花。
　　“铛铛——”悠扬的钟声再次响起，传遍了公爵府的每个角落。
　　在渐暗的火红暮色中的高大钟楼，像一位孤独而又固执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