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与紫》墨卜琛

40、收藏家先生的画像

　　.第四十章收藏家先生的画像
　　收藏家先生昨天并没有如期出现。
　　伊瑞看着对面空落落的椅子，微微有些出神。这个结果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却让伊瑞忧心忡忡。她并不足够了解收藏家先生，所以无法预测他接下来的行动。他以后会不再来见自己吗？伊瑞现在最担心的是这个问题。失态的收藏家先生会觉得脸面尽失，无法再面对自己吗？伊瑞觉得收藏家先生不是这样脆弱的人，却又没有办法百分之百确定，内心难免不安起来。如果收藏家先生一直不出现，那么自己应该怎么离开这里？伊瑞皱着眉思考着，这个问题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困难的多。
　　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对自己产生戒心的安德瑞亚。她习过武，力气要比自己大得多，徒手的情况下自己是毫无胜算的。如果自己手里有武器的话就能很轻松地对付她，但问题是现在自己手无寸铁，能用的手段也不多。
　　伊瑞端起精致的瓷质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其次的问题就是外面的守卫骑士。前天也看到了他们，身着铠甲训练有素的样子，不论从数量还是从质量上来说自己都不可能敌过。
　　退一万步讲，即使自己找到了机会逃出了这里，外面的道路与地形自己一无所知，完全不熟悉，怎么能找到回到旅店的路就是个不小的问题。更何况就算找了回去，那家旅店也不能再呆了，混进旅店都要费一番功夫。
　　伊瑞轻叹了口气，她终于能体会到“难如登天”这个词所形容的那种绝望感了。靠武力是和上次一样行不通的，伊瑞决定按照之前的想法，继续从收藏家先生身上下手。以往都是收藏家先生来这间房间里主动找伊瑞的，现在他不来了，不代表伊瑞不能去主动找他。直接去找当然是行不通的，但是，还有别的、间接的很多办法。伊瑞想到前天收藏家先生为自己画像的事情，顿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为我拿套画具吧，安德瑞亚。”
　　伊瑞放下手里的书说道。
　　“.....爱瑞丝小姐要画具做什么呢？”
　　安德瑞亚听到伊瑞的声音，走了过来，有些惊讶地问道。
　　“画具能做什么？安德瑞亚。”
　　对于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伊瑞并没有回答，而是看了安德瑞亚一眼，反问道。经过之前的对话，伊瑞与安德瑞亚渐渐熟悉起来，安德瑞亚的态度也在不经意间发生了改变。安德瑞亚温柔细致的照料中，慢慢多了几丝亲近。
　　“.....原谅我的愚笨，爱瑞丝小姐。请您稍等片刻。”
　　由于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安德瑞亚只是沉吟了片刻就同意了。
　　伊瑞拿起安德瑞亚放在桌子上的画具，有些怀念地抚摸着画笔细腻柔软的笔尖。伊瑞想起了那个人第一次教自己画画的场景。
　　【“画并不是单纯地写实，而是要表达出作画者内心的情感与当时的心情。”
　　“那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无法用任何一种色彩描绘的喜悦与爱慕之情。”】
　　伊瑞拿起画笔，在调色盘上认真而又细致地调着色。她要调的是收藏家先生眼睛的蓝色——也是那个人眼睛的蓝色。该怎么形容那种蓝色才好，像是大海般的深邃，又如天空般的澄澈，当直视着那抹蓝色时，世界的一切都仿佛从未存在过地静止着，安静的像是身处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雪原，又像是漫步在一切都是未知的神秘银河，只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噗通”“噗通”“噗通”，犹如溺水般一声一声不断下沉着，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最后沉沦至底，再也逃不出这抹蓝色。伊瑞调了一遍又一遍，却没有任何一种蓝色是她想要的那种蓝色。天蓝、淡蓝、蔚蓝、海蓝、深蓝，每一种伊瑞都尝试过了，有些相像，却每一种都不是。调不出眼睛的颜色就没有办法画出眼睛，伊瑞看着自己不完美的画作，有一瞬间产生了毁掉它的冲动。
　　她这时突然就明白了那个人所说的，“无法用任何一种色彩描绘”的真实感觉。伊瑞不论调再多的蓝色，都不是她记忆中的那抹蓝色。她也终于明白了收藏家先生那天为自己画肖像画时的心情，那种总感觉少些什么的深刻不满足感，强烈到让伊瑞心烦气躁起来。
　　伊瑞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冷静了下来。收藏家先生不是那个人，他的眼睛虽然是蓝色却不是那个人的蓝色。自己现在画的是收藏家先生，不是那个人。伊瑞一遍又一遍地再三告诫自己。
　　伊瑞回忆着收藏家先生的眼睛，最后调了一次颜色，然后，终于成功了。她一笔一笔轻轻勾勒着收藏家先生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于是没过多久就画完了。伊瑞松了口气，看了看这张收藏家先生画像的整体，很完美，并没有问题。她盯着那双蓝色的眼睛，心情复杂地微微出神。
　　“画的出色极了，爱瑞丝小姐。不过，这是在画我吗？”
　　收藏家先生的声音突然从伊瑞的背后传来，伊瑞有些惊讶，下意识扭头去看他。收藏家先生是什么时候来的？伊瑞仔细回想着，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印象，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在自己背后。
　　“画像不照着本人怎么能画出来呢，爱瑞丝小姐。”
　　收藏家先生走到伊瑞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伊瑞手上的画像说。
　　“.....我是照着收藏家先生本人画的，记忆里的收藏家先生。难道我画的不像吗？”
　　伊瑞把画像递给收藏家先生，反问道。伊瑞没想到收藏家先生今天会来，不过这样的情况对她来说十分有利。
　　“恩.....确实很像，爱瑞丝小姐是怎么不照着本人却能画的这么像的？”
　　收藏家先生接过画像，仔细地端详了一阵后赞叹地问道。
　　“因为收藏家先生给了我深到足够画下来的印象呢.....这幅画是我送给收藏家先生你的，你如果能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伊瑞放下手中的画笔，看着沾在手指上的蓝色颜料说。她原本打算画完之后让安德瑞亚转交给收藏家先生，没想到收藏家先生不请自来了，于是直接当面送给了他。
　　“印象？像前天那样糟糕的印象吗？”
　　收藏家先生看着画像，听不出喜怒地问道。
　　“当然也包括。不过我并没有觉得糟糕，收藏家先生.....”
　　“——它让我离真正的你更近了一步。”
　　伊瑞面色不改地认真说道。如果不是前天的事情，伊瑞根本不可能从安德瑞亚的嘴里得出那么多地事情，包括收藏家先生的过往。伊瑞知道回答这个问题要很小心，因为收藏家先生比谁都要在意它，但尽管如此，伊瑞还是选择了冒险，说出了真心话。一个人，不可能只有美好的一面，正是因为有不美好的一面，才显得真实。
　　“.........真正的我？爱瑞丝小姐想要了解真正的我吗？”
　　过了许久，收藏家先生才出声问道。他凝视着伊瑞深紫色的眼睛，像是为了检验伊瑞接下来说的是不是真话。
　　“如果收藏家先生愿意的话，我荣幸至极。”
　　伊瑞回应着收藏家先生的目光，声腔字圆地回答道。
　　“爱瑞丝小姐真是个可怕的人呢......我在爱瑞丝小姐的魅力下，无处可逃.....”
　　收藏家先生直视着伊瑞的眼睛轻声说道，如同情人间的呢喃。他嘴角勾勒出一丝浅笑，满意地看着手里的画像，接着说道，
　　“棒极了的礼物，爱瑞丝小姐，我很喜欢......”
　　“——可是只有我一个人收到爱瑞丝小姐的礼物，这样未免太不公平了.....这样好了，我也送爱瑞丝小姐一件礼物吧。”
　　收藏家先生说完，将领巾上装饰的巨大紫色宝石取下，然后走到伊瑞的面前，将它别在了伊瑞裙子的抹胸上。
　　“它叫做‘海妖之眼’，真是再适合爱瑞丝小姐不过了。”
　　收藏家先生说着，往后退了一步，细细打量着戴上“海妖之眼”后的伊瑞。“海妖之眼”的深紫色与伊瑞眼睛的颜色十分相似，雪白的肌肤间，拳头大的深紫色宝石显得尤为耀眼，为伊瑞增添了一丝高贵神秘的气质。
　　“.....真是完美极了！做成项链戴在爱瑞丝小姐身上一定会更加完美的吧？！”
　　收藏家先生不由地赞叹道，眼睛里浮现出几丝痴迷。
　　“.....这块‘海妖之眼’对于收藏家先生来说，想必是很重要的东西。我这个不清楚它价值与背后内涵的人，并不适合佩戴它。”
　　伊瑞没想到收藏家先生出手如此阔绰，这块比她见过任何一块都要大的紫色宝石，价值绝对超乎想象。伊瑞对宝石类的东西无感，看着胸前巨大的紫色宝石，开口委婉推脱道。
　　“不，爱瑞丝小姐。这块‘海妖之眼’戴在我身上，才是真正地辱没了它的价值。‘海妖之眼’当然应该戴在配得上它的美丽的爱瑞丝小姐的身上！......不过就这样送给爱瑞丝小姐，确实很不合适.....”
　　收藏家先生义正言辞地说道，就这样轻易地送出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说着，突然间改变了注意，走到伊瑞身边仔细地上下端详了一阵。
　　伊瑞还以为收藏家先生改变了注意，要把“海妖之眼”收回去，于是把它从胸前取了下来，归还给收藏家先生。却没想收藏家先生接着说道，
　　“——应该先做好成项链再送给爱瑞丝小姐！啊，我简直难以想象，爱瑞丝小姐戴上‘海妖之眼’项链时的画面.....那该是多么地美丽，多么地完美啊！！”
　　伊瑞刚想再次出声婉拒，收藏家先生却忘我地进入想象之中，取走“海妖之眼”后就兴冲冲地行色匆匆地推门离开了。
　　“........”
　　伊瑞沉默了。
　　她突然间就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