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和M的日常 Season 3》潇潇羽歇

25、520/521 特别番外

　　我给米律师和乌鸦之间牵了线，米律师却怎么也不肯和我说乌鸦委托他的案子，甚至连会面都约见在公司。这简直太奇怪了！

　　要知道以往米律师无论接什么案子，小到财产公证大到谋杀翻案，丁点屁事都能跟我面前瞎扯半天，听得我耳朵长茧，目光呆滞，灵魂出窍，结果难得一次没说，我居然还不适应了。

　　我在晚饭上咄咄逼问他：“乌鸦到底找你有什么事？你就和我说说嘛。”

　　米律师叉起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不能说，我也是有职业道德的，不能随便泄露当事人的信息。”

　　你有个狗屁职业道德，之前也不知道是谁兴致勃勃的在电话里和我汇报他的新客户居然是个喜欢穿他妻子内裤的变//态，猥琐的笑声贯彻天际。

　　我拐弯抹角的问：“难道乌鸦委托你的事情和我有关吗？是不是和西西有关？”

　　米律师嚼着肉不予评论，留给我一个“老子就是不说，你自己体会”的神秘眼神，看得我那叫一个气，直接把他面前的牛排端走，威胁道：

　　“说不说？不说没肉吃了！”

　　米律师万分不舍的看看肉，馋的直吞口水，仍然道：“那正好，就当减肥了。”

　　我：“…”

　　纵然我使出九九八十一计，最后还是没敲开米律师严严实实的嘴。

　　春走夏来，又是一年一度的闺蜜聚会季，张西西同学今年春天大学毕业后立刻在当地找了份工作，结果没干俩月被单位一个印度同事欺负的一塌糊涂，每天下班后哭着喊着打电话过来和我抱委屈，听得我心疼也头疼。

　　我劝她职场就是这样，刚开始肯定是给人当孙子，多忍忍就好了。乌鸦得知了这事，大手一挥，找朋友关系给她介绍了份在纽约的工作，每天帮一个Youtube当红美妆博主拍视频做剪辑打下手，月薪六千美金。

　　小姑娘二话没说立刻辞了职，大包小包带着所有家当，轰轰烈烈就飞回了纽约，自作主张搬进我和叔公寓里朝向最好的一个房间。新的工作时间很随意，只需要跟着美妆博主的时间走。张西西同学有房住有钱拿，自由一身轻，每周五晚上跟乌鸦出去参加各种派对晚宴玩的不亦乐乎。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平静又安详。我一周只能见乌鸦两三回，渐渐察觉出他身体上的变化。乌鸦正在缓慢的消瘦。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特意约乌鸦见了一面，询问他的病情，乌鸦可能早就知道这种事瞒不住，迟早会被发现，也没多掩饰，很直白的告诉我：他快死了。

　　我有些不解：“你不是一直在吃药吗？”

　　乌鸦苦笑了下，说：“是啊，一直在吃。但我这人就是倒霉，现在市场上所有出售的药在我身上已经都不起作用了，医生说我最多还有半年到一年，没得救了。”

　　我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乌鸦答：“今年三月。”

　　我算了下日子，心里咯噔一下：“所以你才说要给西西办派对，还特地把她弄回纽约？为什么？”

　　乌鸦喝了口热茶，沉默片刻才道：“我不想一个人孤独的死掉。”

　　我气愤的狠狠砸了下桌子：“那你就没想过你死了后我妹妹怎么办吗？她会疯的！她那种傻白甜真的会直接疯的！她小时候养兔子死了都能哭一礼拜，还死活要满世界给它立墓碑，每周都去给那兔子上坟...一只兔子都这样，更别说是人。”

　　乌鸦耐心听完，依旧面无表情的答：“我知道，可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孤独的死掉。”

　　我有些火了：“明明有那么多人，有老板，有小D，有我，你为什么偏偏要找她？”

　　乌鸦静了静，道：“因为我不想被可怜，你，小D，还有老板，大家都是可怜我。我不想要这样，我只是希望能有个人陪我，走完人生最后这一段路。”

　　我气得差点掀了桌子，不想再和他聊下去，骂骂咧咧的跑回了家。到家后我第一时间找到张西西，向她委婉的表达了乌鸦的事情。谁知张西西听完后毫无一丝惊讶，只是停顿片刻，才小声说：“我知道的。”

　　这下换我惊了：“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他和你说了？！”

　　张西西摇头，道：“有好几次我看到他偷偷擦鼻血，而且他喝过的杯子上也会留下那种浅浅的粉色印子，就猜的差不多了。”

　　我皱起眉头：“明知道他快死了，那你还老去找他。你这不自己找罪受吗？”

　　张西西眼圈瞬间就红了，抽抽嗒嗒开始摸眼泪：“就是因为他快要死了，才得多见面啊，要不然以后再也见不到了，这可怎么办啊。”

　　我听了心里五味陈杂，想要阻止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只能任由事情持续发展，得过且过。

　　乌鸦的情况在一周内突然急转直下，前一天还好好的在外面逛街，第二天却昏倒在家中被紧急送去医院。医生给他做了全面检查，建议他最好住院治疗。

　　乌鸦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镇静的问医生他还有多长时间。

　　医生同情的望他一眼，道：“最多还有一个月。”

　　乌鸦拒绝了住院治疗的建议，执意要回家，说就算死也要死在个舒服的地方，而不是冰冷的医院里。之后的两周他频繁的约见米律师见面，弄的我都有点疑神疑鬼，不停的质问米律师他们到底再搞什么鬼。

　　叔这次真是咬死牙关，死不松口，甚至怕我偷看他手机连密码都换了，气得我大发脾气，将他踹去睡沙发。

　　乌鸦的生日在九月初，我和老板小D三人合计在酒吧给乌鸦开了小型生日会。乌鸦现在瘦得不成人形，整个人婉如骷髅，走路都费劲，却死活非要穿上他那双宝贝的manolo blahnik高跟鞋，还伸脚过来给我们看：“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

　　我和老板看了看青筋暴露，枯瘦如柴的脚背，在旁边使劲吹彩虹什锦屁：“好看好看！”

　　“世界第一美！特别好看”

　　蛋糕依旧是张西西同学操刀，依旧惨不忍睹。吃过蛋糕，乌鸦边咳嗽边笑着重复那句万年不变的口头禅：

　　“草莓味儿的，我喜欢。”

　　弄得张西西却红了眼，坐在旁边直抹眼泪。

　　乌鸦在旁边小声的劝：“人这辈子终有一死，我只是先走一步而已。”

　　西西哭丧着脸，表情要笑不笑：“那你这也太早了，再等等吧，再等几年再走。”

　　乌鸦咳嗽两声，嗓子眼里发出两声沙哑的笑：“行吧，我们小公主发话了，那我就再等两年再走。”

　　生日会后没几天，乌鸦又说要吃蛋糕，还说想要喝老板调的鸡尾酒。不巧的是前天队长因公受伤，老板忙着在医院里照顾自家相好，酒吧直接停业了，根本没有时间。

　　张西西跑去医院找老板借了酒吧钥匙，打车接乌鸦来酒吧，从厨房里搜刮了一堆垃圾食品，两人披着外套，坐在酒吧顶楼的阳台上，边观星边吃喝。

　　乌鸦抿了一口张氏鸡尾酒，被甜的呛直喘气：“咳咳，放了这么多糖和草莓酱...不过，我喜欢。”

　　张西西抱着薯片袋子咔嚓咔嚓的啃着，边吃边叨叨：

　　“乌鸦，我明天再给你带蛋糕来好不好？”

　　乌鸦的声音有些疲惫，他裹紧外套，靠在她身上，有气无力的说：“好啊，听你的...”

　　“我前两天尝试了一个新食谱，感觉还不错，一定要给你试试看。”

　　“恩...”

　　“乌鸦你说我们明天干什么啊？”

　　“都行...”

　　“我觉得我们可以去试试第五大道上新开的马卡龙，你觉得怎么样？”

　　“你想去吗乌鸦？”

　　“据说里面还有蛋糕，奶油，糖霜全都是粉色的草莓蛋糕，还有牛油果形状的冰淇淋，应该挺有意思的。”

　　“那我们明天就去那家了？就这么定了？”

　　“乌鸦？”

　　“乌鸦...？”

　　我在得到消息的十分钟火速赶到医院，两个护士围西西身旁，正细声细气的和她说些什么。其中一名护士见我来了，上前悄悄说明了情况。

　　“你是她的家属吗？这姑娘打911说她朋友有点不对劲，救护车赶到时，那人已经断气了。请问你们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我也被这个消息冲击的有些失神，努力控制情绪回答道：“我是她哥哥，我，我们都是那人的朋友。他父母三年前就去世了，在这个城市也没有其他亲人。”

　　护士拍拍我的后背，安慰道：“我很遗憾，请你节哀顺便。你妹妹的情绪有些不太稳定，可能是刺激过大，如果你们需要，我们医院为死者的家属和朋友们提供免费的心理咨询。”

　　我挥手拒绝了护士的请求，走上去拍拍愣在椅子上的西西，小丫头无动于衷，不哭不闹，镇定的有些吓人，看起来就像是个坏掉的木偶。

　　我把她从医院带回了家，到家后西西依旧没有反应，反而在隔天我准备上班前，她宛如灵光一现，突然喃喃自语着：“对，我也得去上班了...”，说完挣扎着穿着睡意起身就要出门，啪唧一下摔倒在大门门口。

　　在我的百般劝说下，西西同意暂时休假，她打电话向美妆博主说明了情况，美妆博主很是同情，无比大度的放了她一个月的假期，唯一的要求就是，她希望可以以艾滋病专题做一期视频。一个礼拜后，美妆博主新发了视频，里面讲述了“她一个朋友”的故事，说她的朋友偶然因为一次荒唐的4/1/9/意外染上了爱/滋/，措辞/轻/浮，语气里毫无尊重，甚至还在视频中间以此借机为某种安/全/套和女/性/健康品牌做了推广。

　　西西咬牙切齿看完了视频，愤怒的打电话给美妆博主质问：“我相信你才把这件事告诉你的！你居然利用他去赚钱！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他人都死了！”

　　美妆博主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也同样愤怒的炒了她鱿鱼。

　　乌鸦的葬礼很简单，他的尸体被火化，骨灰存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盒子里。我和老板正准备策划守灵，却被米律师阻止。

　　他再三强调：“乌鸦守灵的事需要等等，具体怎么样我也不能说，但至少不是现在。还不到时候。”

　　听的我火冒三丈：“他人都死了！现在不办守灵什么时候办啊，你说啊？！”

　　米律师的回答支支吾吾，但就是不肯松口：“等时间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葬礼后，张西西又恢复成无业游民每天瘫在家里混吃等死的死肥宅女。天天赖在床上不肯起，丧的不行。一开始我还能容忍，连续三四个月这么丧，弄的我也看不下去了。就在我忍无可忍之际，米律师宣布了一项重大的事情：

　　“乌鸦的遗嘱过两天要公开了。”，我们三人都在邀请名单上。在遗嘱宣读的前一天晚上，米律师终于松口，慢慢给我讲了乌鸦委托他的案子。

　　乌鸦生前特地作过调查，等当事人死后，当事人的律师可以代当事人的名义控告嫌疑犯，而为数不多办过这种案子并且赢得胜诉的一位律师，也在米律师所在的事务所里。乌鸦和那位律师大佬签了合同，委托律师大佬代办此事。乌鸦确认死亡的第二天，律师大佬和米律师通宵起草文件，合力一同以故意杀人罪罪名将他的前男友告上法庭。这场评审持续了近小半年，无数次上诉开庭，最终在律师大佬的智商加成碾压下，他们得到了胜诉。法庭判前男友一级杀人罪，10年内不得上诉，需赔偿乌鸦本人二十万美金人生伤害补偿费和五万美金精神损失费，并且入狱服刑25年。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这二十五万美元上个礼拜才倒账，寄到了乌鸦名下，乌鸦的遗嘱也终于可以公布。

　　按照乌鸦的要求，他将自己的遗嘱录了音，上传到云盘里，设了锁定密码，宣读的地点在老板的酒吧，无数和乌鸦有交集的朋友都被邀请。

　　我带着丧成鬼的张西西在前排找了个位置，坐等遗嘱宣读。

　　等人齐后，米律师打开笔记本，登陆云盘，输入乌鸦留给他的密码，将里面的音频播放，穿着西服三件套的乌鸦出现在屏幕上。

　　他的表情很严肃，一本正经的对着镜头道：“大家好，相信等你们看到这个视频，我应该已经死了。我希望你们没有我的死亡而难过太久....为了表达我对大家生前的照顾和感谢，我给在场的各位都留了一些东西...以下是分配名单，从威尼斯买来的面具留给布拉德，我知道你一直很想要这个；法国买来的红酒器工具留给亚当，感谢老板这几年无限量的草莓大都会鸡尾酒，我祖父留给我的枪和子弹留给我的表弟查尔斯，前提是他不再嫌弃我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每个人都竖起耳朵等待着自己的名字，目不转睛，深情中带着些许期待。

　　“意大利式挂灯留给小D，你家客厅的灯太丑了，送你一个把那个给我换下去。手表收藏留给Asher和米歇尔....”

　　“所有的股票和基金留给我善良的卡特琳娜姑妈和她的女儿…”

　　“银行90%的存款捐赠予艾滋病公益协会…”

　　“以及最后，我所有的奢侈品收藏，银行10%的存款和控告谋杀赢得的赔偿金，全部留给我最最珍贵的朋友，张西西。”

　　这一句一出，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我们身上。坐在我身旁的小丫头也愣住了，迷茫的望向我：“哥哥，他刚刚说什么？”

　　乌鸦的声音还源源不断的从播放器里流出：

　　“西西，我很抱歉让你经历了这么残酷的事。这些钱就当作是我的赔罪。人生苦短，这个世界太大了，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去探索，去体验，去感受。我希望你可以有更多的机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没有后顾之忧。这笔钱你不要给别人，也不要捐给慈善机构，就留着给你自己用。这样也许在今后的某一天，这些钱可以成为你的后盾，你的保障。”

　　“你总说自己比不上别人，没有你哥哥聪明，没有其他女孩瘦，没有其他女孩漂亮，也不会和同事相处。可你知道吗？”

　　“I am so proud of you.” （我为你感到骄傲）

　　按照遗嘱，乌鸦迟来的守灵仪式也在老板的酒吧举行，老板按照乌鸦的单子发了邀请函，邀请函用的是草莓粉，上面还撒了亮晶晶的金片，看起来很是可爱。

　　请帖上还注明，来参加守丧的人必须穿除黑色以外的衣服，带一份和草莓有关的食物。守灵聚会的前一天，米律师抱回来一个盒子，双手捧到张西西面前，道：

　　“乌鸦的遗嘱里还说了，他希望你可以穿着这双鞋去参加守灵。”

　　张西西好奇的拆开盒子，里面是一双全新的粉红色manolo blahnik高跟鞋。见鞋如见人，张西西呆呆的望着那双鞋很久，好似回忆起几年前第一次遇见乌鸦场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脚踩一双精致昂贵的高跟鞋，气宇轩昂，精神抖擞的走进酒吧，脚下的高跟鞋咔哒咔哒…那一刻积攒了数月的情绪像波涛汹涌的洪水般爆发出来，憋了半年的张西西死死抱着那双高跟鞋，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守灵聚会办的特别热闹，数十个gay群魔乱舞，疯狂的喝酒，齐声高唱着90年代的热门歌曲Mamamia，机械灯光在空中扫来扫去，劲爆的舞曲仿佛要将耳膜震穿。

　　老板从吧台下面拿出双粉红色的manolo blahnik高跟鞋放在台上，动手调了一杯草莓味的大都会鸡尾酒，轻轻的将酒杯放在鞋前，举起自己的杯子与之碰了碰，仰头干杯，道：“安息吧，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