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有点傻》丛鸾

94、番外：恋佛

　　92.番外：恋佛
　　1
　　三木村外的龙栖山上，有一座年代久远的寺庙，庙子不大，只有两个小和尚：师兄慧楠和师弟慧源，而在不久前这里还是有着三个和尚的“大”庙子。
　　“三木村最近发生了件极稀奇的事——当然不是五姑说的哪家男人又和隔壁村的某某寡妇偷情了，也不想想那都是几百年前的老皇历了，我这个百事通能拿出来“显摆”，不是，是说么？”慧楠站在大殿里，拿着拂尘挡住慧源，继续一本正经的侃道，“我要说的是木癞子家那个十六岁就去参军的大儿子，他活着回来了！而且人家不仅活着回来了，还收养了村里的傻子！然后你知道现在他们住在哪儿么？说出来你都不信！”
　　“……”慧源一脸正经的木着。
　　“你不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你能稳起，难不成我就稳不起了，不问我，我今天就不说了，说了的就是小狗，慧楠生气的想。
　　“哦，不想知道。”慧源淡然的挥动扫帚，将巨型木雕下的灰尘扫去。
　　“真不想知道嘛？真的，真的不想知道吗？”慧楠脸上就差写着求问了。
　　“不想。”慧源一脸淡然，扫地的扫帚都不带顿一下的。
　　师弟你个磨人的小妖精！慧楠内心狂吼，但脸上一脸欢脱，“好吧，你不想知道……你不想知道我也要说，他们就住在村尾的山脚下！”说出来终于舒服了，憋着真不是人干的。
　　“……”
　　“那是山脚下欸！最容易被野兽光顾的地方！”慧楠绝望的看着一脸平静的慧源，内心崩溃道，“慧源这么大事你就不能给点反应么？”
　　“什么反应？你看不见我笑了吗？”慧源放下扫帚，双手合十，冲着慧楠道，而那张扑克脸，一如既往的“扑克”。
　　“呵呵！”慧楠仰头望——房顶，一脸深沉：师父你在那儿，你才刚走，你可爱的大徒弟就万分想念你了！
　　看着又不知神游到哪里的师兄，慧源径直走出大殿。一本正经的脸下，生无可念：师父才刚刚走就想师父了咋办？哎，师父你说你走就走，咋就忘了带走师兄了呢？
　　阿弥陀佛！

　　【番外：三木村记事——恋佛】
　　2.
　　为什么说龙栖庙曾经是三个和尚呢？因为大和尚法明，慧楠和慧源的师父刚刚远游了。
　　而这个大和尚远游的原因，只是因为坐在山顶发呆时，看见了飞于山巅的苍鹤，旭日升腾时迎日而去的雁群，还有……
　　霞光照在他的脸上，白净的面庞无比的柔和、安静。若那时有人看见，便会发现这个平日和善的大和尚，端坐于山巅，淡然的沐浴在霞光中时，仿若得道的高僧，宝相庄严。
　　光华映在他的脸上，给他镀上了一程金辉，暗红的袈裟在华彩中，映着东升的旭日。
　　当紧闭的双眸，终于在古松下开启，透着智慧的眸子，终是感悟了“我佛”真谛：世界那么大，何不去看看？
　　所以庙子里从此就只剩了两个半大不小的和尚。

　　【番外：三木村记事——恋佛】
　　3.
　　师父法明终于还是要远游了，慧楠和慧源站在山门前送行。
　　慧楠问师父，为啥一定要去呢？师父看着他，笑着说，为了佛。
　　慧楠又问什么时候能回？师父答，该回之时。
　　慧楠被师父的话，说的似懂非懂，脸上有着迷糊，也有着恍然。
　　师弟慧源安静的站在慧楠身后，暗地里却是连翻了好几个白眼：说什么该回之时，不就是玩够了才回来么？
　　但不管慧楠他们愿还是不愿，师父终究还是在他们的泪水里远去。
　　师父正如他以前所说的，仅一个化缘的钵，一顶草帽，一套换洗的僧袍就去寻他口中的佛了。
　　慧楠第一次发现师父那张白净的面庞下，藏着的竟是一颗活跃的说走就走的心。
　　看着不见了师父背影的青山，连绵蜿蜒到天的尽头。仿佛到了，却又不仅仅是止住……慧楠不禁回头歪着脑袋看身后的山，看隐没在山中的寺尖，看寺尖处翩然而过的大雁，看他生于斯，长于斯的龙栖山。
　　龙栖山由来的故事，小时候慧楠他们常常缠着师父讲。
　　师父在院里摆着凉席，他们三人就躺在院中，透过稀疏的枝叶望漫天璀璨的星河。师父有时被他们俩缠烦了，就会给他们讲故事，让他们安静，而讲的次数最多的就是这座山的由来。
　　传说很久以前，有条飞龙在一座生机全无，遍布砂石、泥土的山上栖息。当龙息够再次腾飞时，那座山忽然焕发出无限生机，随着天降甘霖，山上的树一瞬间抽芽发枝，顷刻间长成参天大树，山上的花，也犹如雨后的春笋，绽开了笑脸。
　　所以后人将那座山取名叫——龙栖山。
　　而山上的庙子，师父说是比他师父的年龄都还大，也许是他师父的师父的师父的时候，便存在了的。
　　庙名借了山的名，叫龙栖庙，供奉不是西天神佛，而是一尊掉了漆的木雕。木雕有两丈之高，却因年代的久远只能看出大概雕的是个动物，但到底是个什么动物，就猜不出来了，但人们想着龙栖山能供奉啥，八成是龙王爷，口口相传，这庙也就成了“龙王庙”了。
　　慧楠仔细琢磨过很多次，对着那雕像也看了很久，但是除了一对牛眼还依稀可辨，慧楠真就什么也瞧不出来了，想着幸亏不是根据长相来定庙名，否则这山这庙都得姓“牛”了不可，“牛王庙”听着就怪怪的，哪有“龙王庙”来的威风霸气。
　　庙子虽小，但慧楠不得不承认，他们这小庙在这方圆百里还算的上是个“名庙”，谁家有个企盼不上这儿来许个愿的，不说百分百都实现，十件里七八件总还是有的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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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庙子虽小，但好歹也是祖师爷留的一份产业，师父也真放心我们守着。但作为一个好师兄，我一定会督促师弟好好学习，守好山门的。慧楠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就越想越远，仿佛还看见了师父回来时赞赏的目光和作为奖品的糖葫芦……
　　“师兄回去了，今天的地还没扫呢！”慧源拉过又不知走神到哪儿的慧楠，在清风中开始往回走。
　　上山的路，踏着的青石阶，一直通到幽深处。看着还傻笑着要来拍他头的某人，慧源无奈又纵容，“师兄……”

　　4.闲记

　　“师弟，你说师父什么时候才回来呢？”慧楠躺在山坡上，看着彩霞万里，明明那么美，却有些悲伤。
　　“该回之时必定回来。”慧源看着远方淡淡道。
　　“什么时候是该回之时啊？”慧楠翻个身，注视着慧源，“久不久？”
　　“ 也许很长，也许很短。”我也不晓得。
　　“你总说这么奇怪的话。”慧楠重新躺下，随手扯下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上，“就直接告诉我师父啥时回不就成了么？”
　　“师兄你又伤害了一根草。”慧源毫无波澜的声音下是慧楠崩溃的脸，“不要在乎这些细节啦！反正我不摘它，它也会随着秋天的到来而死去，我摘下它，也许反而成就了它的美不是吗？”
　　师兄一本正经的胡侃真的好么？
　　“师弟，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佛么？”慧楠赶紧转移话题。
　　“师兄你都怀疑佛的存在，那世人还会相信么？”慧源看着慧楠，慧楠眼睛盯着天边，没有焦点，有些恍惚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知道这世界到底有没有佛呢？他们上山求的是佛，还是自己，又有谁知道？”
　　慧源看着慧楠，少年的脸上映着霞光，仿若镀上一层金黄的染料，像是墙壁上全身金灿灿的十八罗汉中的一个。
　　慧源伸手就要去抓，但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最终轻轻地挥了挥，化作傍晚一股凉风。
　　“那你说我们能成佛么？”慧楠不好意思了，总这么胡思乱想，难怪师父总是说自己不成器，“算了，反正我不可能成佛……师弟，你会不会成佛？若真的有佛的话，你这么聪明肯定有机会。”
　　“你不成佛，我也不会成佛的。”你那么傻，要是不看着不知道会丢到哪儿去。
　　“恩，那也好，你不成佛我也不成佛，那我们说定了哦，打勾勾吧，免得你忘了。”慧楠笑着抓过慧源的手，“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5.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慧源，不，现在应该称作佛照帝了。
　　他端坐于金銮宝殿，抚摸着龙椅的金龙把手，手指从精致的龙头顺着往下摸，摸到龙身，再到龙尾，低头间就是位列大殿的文武百官。佛照帝看着他们三跪九叩，听着他们三呼着万岁，但是又有几个人低着头不是在心底不以为意呢？又有多少双眼睛，不是流连在这金黄的宝座上呢？
　　感受着屁股底下冰冷生硬的座椅，佛照帝想起了龙栖山的蒲团，一小团，又厚又软，他在上面坐着有时都会睡着，但是坐在这把椅子上，他觉得冷，觉得孤独，也觉得无聊。
　　他的视线穿过大殿，穿过雍容华贵的宫城，穿过厚重的浓云……他端坐着至尊无上的宝座，却没有任何时刻像现在这般感受到重重的束缚。
　　“欲带皇冠必承其重，你的位置和你的责任一样沉重！切记！”佛照帝不知为何又想到了先帝的临终遗言，那是个英雄式的好皇帝，却戴了一辈子的面具，而那样的皇帝也许就是以后的自己。
　　“师兄，许你的盛世繁华，我必会做到！”哪怕我终究孤苦一生，只求愿和你来生再遇！
　　……
　　“阿弥陀佛！”当听见遥远的宫殿传来一声声钟响时，坐在山巅的僧人，佛光耀眼，却缓缓熄灭。
　　为你动的凡心终究收不回，欠你一世缘分，待得来生再续！
　　佛照三十年，佛照帝驾崩。
　　而远在千万里之外的山上，一个僧人也于当夜圆寂，其徒，哭之甚哀。
　　史记：佛照帝一生未曾封后，过旁支之子为嗣。在位期间，励精图治，继往开来，后人称之为中兴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