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
——起码这里的街道和被褥不像香波地群岛那样黏糊糊湿哒哒的。
午后，斯凯鲁扑到父母订下的旅馆房间的大床上时，幸福得用床头的毯子裹住自己，连打了几个滚。
“我和妈妈要出去再逛一逛，你要一起来吗？”
安置好行李后，父亲在门口招呼道。被毯子卷得只露出一双耳朵的斯凯鲁把脑袋钻出来，摇了摇头：“我想出去时，自己会出去的。”
“那，备用钥匙和零钱都放在这里了。你需要的话自己拿。”
“咔哒”一声，钥匙和钱包被留在了门边的置物架上。斯凯鲁挣开毯子跳下床，把耳朵贴到地面上，努力分辨着父母轻得完全融入环境音的脚步声沿着走廊远去、下楼、走出大门。虽然父母总是称赞她的力量和反应速度，但在隐匿行踪这方面，她明白自己还是比不上父母。现在，追踪父母行动时的痕迹不知不觉间被她当作了自我修行的一部分。
一楼忽然爆开一阵喧闹，斯凯鲁连忙从地上跳起来，缓了好几秒才抚平被吓得炸开的毛。旅馆房间被建在三楼，下面两层是餐馆和酒吧。虽说设施条件比香波地群岛的树根旅馆要好不少，但最大的缺点就是对于听觉灵敏的皮毛族来说会过于吵闹。与岛上大多用木材建房子不同，这里的房屋墙壁由厚重的石料和大片的贝类构建而成，连这间房间里的灯罩和两张床都是直接用大小不一的贝壳制作的，躺在床上就像变成了被盛在蚌肉里的珍珠。
斯凯鲁在房间里到处嗅闻摸索，打开每一扇柜门，按下每一个开关，钻过每一个角落后，新鲜感迎来了低潮期。她蹲在贝壳床铺薄薄的边缘维持着平衡，将目光投到了置物架上。
——出去走走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第一时间，斯凯鲁就动手穿上了斗篷，遮住自己显眼的耳朵，随后把钥匙和钱包塞进口袋，打开窗子，踩着阳台翻到了临街小巷的地上。就算父母再怎么在她面前表现出轻松无谓的态度，与他们在一起时，斯凯鲁还是会觉得有种任务在身的紧迫感和压力。况且耳廓狐在皮毛族中本就属于矮小的类型，尚年幼的斯凯鲁更是轻易就会被人群吞没。每到一个新的岛屿，她都喜欢和父母分开后单独找相对安静的街道溜达，这时她才能重拾自由支配时间的感觉和难得的安逸。
斯凯鲁分辨着各个方向传来的嘈杂声音，靠第一印象在每个岔路选择转向哪边，不一会儿就离开闹市区，逛到了一处看不到游客的街区。这边的房子也不如主干道那边装饰得光彩夺目，呈现贝类与石墩本身朴素的灰白色，斯凯鲁安静地放慢脚步，欣赏那些珊瑚围出的栏杆、吊在窗边的贝壳风铃、放在阶梯上的缸养水草、晒在阳台上的鱼干……
斯凯鲁的动作在一处岔路口微微一顿，周围的气氛安宁依旧，但她肯定自己听到了除自己之外的脚步声，而且在她停顿的同时，那个发出声音的人物也迅速停了下来。
——是有人像妈妈说的那样，要抓我去卖钱吗？
斯凯鲁漫不经心地猜测着，挑了条更加僻静的道路走下去。她能注意到对方，就意味着对方的隐匿能力远不如她的父母。弱于父母的人，她也就没必要害怕。
又走了一段路，岛内的海域岸线出现在斯凯鲁视野中，迎面吹来的风里也开始夹杂了海水的咸味。“噔、噔、噔”，下了三节台阶，斯凯鲁的靴子踏在沿海栈道上的那一刻，一阵风声从她身后袭来。斯凯鲁条件反射地伏低身子躲过这股力道，却发现周围空旷无物，她疑惑地眨眨眼，身体的反应却没有停，又一股风声向她扑来时，她即刻捕捉到声源的位置，判断出袭击她的东西的高度，伸出单手正面相迎。在肉垫感受到熟悉的皮肉触感时，斯凯鲁彻底放下了心。
——什么嘛。是个活生生的人而已，只不过是会隐形罢了。掌根触碰到的地方比较软，手指触碰到的地方比较硬，整体形状有一点弧度。我抓到的应该是谁的脸颊和额头。
作出初步判断的斯凯鲁不假思索地将手指向内抓拢，尖利的爪子刺入对方的皮肤。对方发出一声闷哼，带着斯凯鲁向着地上滚倒。斯凯鲁及时抽回手，转向对方滚倒的方向，看到道路上的沙粒被无形的障碍物向后推去，沙粒上方浮现出一片雾气般的深色，逐渐凝实成一个正从地上爬起来的人形。
“怎么搞的，这家伙超强啊！大家小心——”
斯凯鲁只来得及从体型和声线判断出袭击者是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就听到了更为杂乱的脚步声。又有几个身影从她刚刚走出的小路两旁房顶上跃下，有的挥舞着被海水浸泡腐烂的木棍，有的挥起拳头，有的干脆朝她张开了布满利齿的大嘴。斯凯鲁像进入医院时一样皱起眉头和鼻子，只有一个人近距离尾随她时，她还以为自己闻到的是临海地区特有的腥咸气息，但这群小孩一窝蜂地扑上来时，那股污臭味道的攻击性就有点强了。不过对于可以与野兽决斗的斯凯鲁来说，他们的迅猛攻击犹如慢动作，斯凯鲁一一避开向她落下的棍子和拳脚，决定甩掉他们回城里去。但这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碰到了她的脚踝，而且是以环绕的形式——
自卫的本能让斯凯鲁的身体比脑袋更先作出反应。她转而用手撑地翻身，被缠住的脚踝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弧，从不远处的地上拽起一个重物。那个重量在半空中卸力掉在地上，是那个可以隐形的男孩，外力冲击让他重新现形，攥在手中的绳子也脱了手，看样子他是趁斯凯鲁把注意力放在后来的那几个孩子身上时，进入隐形状态偷偷在斯凯鲁前方设下了绳圈。
另外几个攻击落空的孩子转过身来，与第一个现身的孩子一起再次冲向斯凯鲁。斯凯鲁扯下脚上的绳索，看到自己的靴子上留下了一圈污痕。这根绳索不知是从哪儿被掏出来的，湿漉漉，脏兮兮，上面还裹着海草残渣和泥巴。斯凯鲁立刻松手，但污垢的碎屑已经粘在了她手心的绒毛上。她盯着那细碎的泥点看了一秒，或许两秒，下一瞬间浑身毛发直竖。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有资格！……
如同炸弹般被引爆的怒火压倒斯凯鲁的全部思绪，她用近乎要将掌心的一切捏个粉碎的力道攥住冲在最前面那个长着八条胳膊的孩子其中一只手腕，忽视他的痛呼，绊倒他的脚，借着他前冲的力把他甩到她身后；下一个接近她的是个比她更小的矮个子，她闪身躲开他的啃咬，按住他的后脑勺，把他的脸砸在了地上；第三个孩子见状愣了一下，眼中流露出惊恐的情绪，斯凯鲁主动拉近距离，左手掠过他粗壮得看不出脖子的肩颈，刺出四道不住流血的爪痕；第四个孩子喊出不知道是谁的名字，跳起来扑向斯凯鲁，斯凯鲁在半空抓住他飘荡的围巾，把他扯得失去平衡摔倒在地，随后一脚跨过他的身子，坐在了他的后腰上，将他伸过头顶的右手臂反着关节的方向掰向后方。
“没人教过你，打架时不要轻易跳起来吗？”斯凯鲁忽视身下男孩发出的惨叫，左手收紧围巾勒紧他的脖子，把他的声音掐灭在喉咙里。“除非你会飞，否则在空中时就是你最被动的时候。”
捂着胳膊躺在地上哀嚎的八臂男孩、满脸鲜血的矮小男孩、以及慌乱地按住流血伤口的男孩见到他们的同伴被斯凯鲁控制在了手里，不由得收敛了攻击欲，警惕地和斯凯鲁保持着距离。不过就算不抓人质，斯凯鲁本来就已经觉得他们失去战斗能力了。
“从我背后接近过来的那家伙，我能闻到你血的味道。建议你乖乖现形站到我面前来，否则我立刻就掰断你朋友的胳膊。”斯凯鲁威胁地说着，加大了后拧手下男孩手臂的力度。他已经被勒得发不出声音，只能无力地用左手抓挠着地面。
“好，我们听你的，你先放手！”那个会隐形的男孩立刻跑进斯凯鲁的视野范围，举起双手以示诚意。从他脸上那被斯凯鲁抓出的窟窿里流出的血糊住了一只眼睛，他只能用单眼紧张地盯着斯凯鲁。
斯凯鲁慢条斯理地用身下男孩的围巾擦掉自己掌心的血渍与脏污，见另外几人慌乱地点头，终于觉得心情平复了一点，问道：“命令我之前，难道不该先回答我的问题吗？——你们为什么要跟踪攻击我？”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