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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涤心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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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出得门来就忍不住后悔了。
这里似乎是个小镇,漫天风雪,他又是被白发仙给扛回来的,那个山阴之处,在哪个方位他都不知道。
可刚才摆了那么大谱,俨然一副宗主份儿,此时回去问路,感觉有点……
恰在此时,但闻一声马嘶,一匹毛色鲜亮的马似乎脱了缰绳跑出门来,无心一把抓住缰绳,缰绳断裂处明显是以指力硬生生捏断的。
俗话说老马识途,白发仙办事,当真叫人满意。
无心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马箭一般飞出,速度奇快。
走了大约一刻钟,马停下不动了,这里是背风之处,是在山谷,或许当时白发仙便是从这里骑马回到小镇的,他下了马,粗略辩了下方位,仔细寻找地面足迹,找寻小半个时辰,他忽然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立即朝血腥气味奔去,此时已是后半夜,万籁俱寂,唯有风雪声,他脚尖落地时的沙沙声,血腥气越来越浓,暗夜之中满是诡异,无心不觉间心跳如鼓,明知道萧瑟与儒剑仙二人武功足可自保,依旧是担心。
这么重的血腥气,该是流了多少血,其中,可有萧瑟的?
再有小半个时辰,无心找到他们歇息时候的山阴之地,那里是一处极为惨烈的战场。
血,染红了周遭十丈地面的雪,一地的残肢败骸,无数兵器萎靡地面,有几棵树被拦腰截断,也有几棵是被内力催折,一地狼藉,一地死寂。
无心提了十二分的心,双手合十,在残肢败骸中一路细细找过去,这些尸体约有百十人,他认得出来的有二十多个江湖亡命徒,有十多个暗河成员,其余的,也不知是哪一路见钱眼开为利而来的人在此枉死,连姓名也没留下。
这其中没有儒剑仙,没有司马飞絮,也没有萧瑟。
无心找到一串司马飞絮的金铃,一截天蚕丝,儒剑仙随身携带的书箱一角,以及——
萧瑟被利刃削下的千金裘一片,千金裘被血浸润,也不知是萧瑟的血,还是旁人的。
再无其他。
凌乱地面,只有踏进这方阎罗地的脚印,没有一组出去的脚印,倒仿佛萧瑟他们凭空消失了一样。
是萧瑟他们赢了,为防追踪以轻功离开?
还是对方气势更胜一筹,劫掠了萧瑟等人离开?
无心在周遭树梢上又找了一遍,还真让他找到一枚脚印,他熟悉的,萧瑟的小牛皮靴的印子。
既然萧瑟能以轻功离开,那么伤势必然不重,也不会受人挟持,看这方向,会去哪呢?
无心沿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
步履如飞。
他们本是往剑冢去的,为了无心的毒和司马飞絮的盅。
中途无心被劫,那么以萧瑟的一贯思路,一定会继续往剑冢而去,第一司马飞絮要去蛊,第二他无心若回转找寻,必然当先去剑冢。
所以,明知剑冢不会安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白发仙说,剑冢发生了变故,且有人要致萧瑟于死地。
一股腥甜猛然钻入喉管,无心如飞一般脚步猛然一滞,一口血径直喷了出来。
四肢百骸各处穴道仿佛被同时刺中,疼得他再也站立不住,就地打了十几个滚,那股激痛才算过去。
他明白,只怕是他一时情急,由儒剑仙暂时压制下去的毒又四散开来。
实在太疼了,疼的他欲死,疼的他再也不敢挪动半分。
可不动,怎么行呢?
他随手抓起一大把雪,往脸上胡乱一抹,冰寒刺骨激的他神智更清醒几分,挣扎着站起来,每走出一步,便是一股钻心的痛。
便仿佛本来在舞台上浓妆艳抹意气风发的戏子卸了妆,瞬间萎靡了一样。
无心无法再动用内力,轻功也用不了,更别说以内力来阻止风雪加身。
风,寒的刺骨。
雪,细而密,砸在身上还能来个回弹,落身不化。
无心被砸的兜头兜脸,仿佛有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
大雨倾盆,清脆树叶被磅礴大雨砸了一地。
他弱小无力的与现在一般无二,无力抗争大雨砸了他守护的鸟窝,无力抗争重重现实。
不知何时,老和尚撑了把伞站在他身后,明明是佝偻的身子,在他看来却厚重若泰山,老和尚背着一只手,笑的慈悲安详,“伞,遮得了天上的雨,却遮不住心里的雨……”
涤心经。
无心心头一清,经书在他脑中缓缓打开,一页页翻过。
疼痛,仿佛已经远离。
他虽一步不停的走着,却已忘记往哪里走,也未留意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轻,一步距离从三寸,到三尺,再到三丈。
此时风雪夜,若有人路过看到,必然以为这是鬼魅夜行了。
雪,不知何时停了。
第一缕霞光洒落地面,折射出七彩的光。
无心猛然顿住脚步,仿佛此时他才清醒,仿佛刚才,他只是入了定。
周身许久未有的轻快,让他欣喜若狂,虽然经脉尚有凝滞之处,内力流转间疼痛已可忽略不计。
他辨别方向,此时所处是一片荒野,枯木林立,满地堆雪,唯独没有人影哪怕是踪迹。
不,或许是有的。
无心蹲下,在一个巨大却浅到微不可见的脚印处仔细打量,一般人没有这么大的脚,这该是属于野人,或是像冥侯那样大块头才会有。
脚印一步三丈,脚印与脚印间微有错落,且大小不算太过相同,说明有两个足够高大的人一前一后从这里走过。
为什么要笔直的这样一前一后呢?
若是朋友,便该并行,若是主仆,便该左右错开,无心眼前一亮,只有一种情况会产生这种脚印,两个人抬了某样东西,甚至是抬了某一个人。
脚印清浅,说明两人内力深厚,被他们抬着的东西,或者人,必然十分有价值。
剑冢在什么方位无心心里没数,但跟着这两个人的脚印说不定有所建树。
他跟了上去。
走了一刻钟,他渐渐听到了吹奏乐器的声音,似乎是笛声,声音清锐悠扬,无心仿佛闻到了一股竹叶清香。
无心朝着声音奔了过去。
不多时,两个铁塔一般的壮汉出现在视线之内,壮汉高低无二,衣着无二,大冬天的光着膀子,大滴的汗珠子沿着纠结肌肉滚落。
步伐也无二致,所以他二人中间的软椅上坐着的人便如坐在自家后花园中一般悠闲自在,还能把起长笛,悠闲吹起。
无心紧赶两步,扬声笑道:“大姑娘,吹得什么曲子呀,这么好听?”
他一出声,那两名大汉便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瞬间定住身子,又跟机关人一样同时扭过头来,一模一样的疏眉、绿豆眼,大鼻头,厚嘴唇,纠结的一团乱的胡茬子。
无心骇了一跳,这两人的长相,当真是不敢恭维。
希望他二人中间的衣着鲜艳乌云堆鬓的女子不会也丑成这样。
女子停下曲子,纤纤玉手轻轻一抬,两名大汉便继续垂下头走路,视一旁追上他们、与他们并行的无心为无物。
女子咯咯笑道:“小朋友,你追了姐姐这么长时间,就为了问什么曲子呀?”
无心此时已看清女子样貌,这女子十分年轻,不过二十出头,柳眉杏眼,嘴角微微勾着,有一股摄人心魂的艳丽风韵,如同一颗恰恰成熟了的水蜜桃一般,这是个十分养眼的美艳女子。
当然,能听到无心脚步声的,也绝对是个厉害角色。
衣着打扮并无特殊,纤细腰间悬了一把十分精巧的乌黑鞘身的弯刀,手里捏着果真是支翠笛,乍然一看,不知身份。
无心笑道:“追姐姐这样的美人,我是心甘情愿,问下曲子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女子眼神不住打量,依旧笑道:“哦,追姐姐做什么?你一个光头的莫不是还要学那些风流子弟追女人?”
无心笑道:“若女人都如姐姐一般美丽,做个风流子弟有何不可?”
女子咯咯笑起来,“好甜的一张嘴,可惜了……你是不是姓叶?”
无心道:“我若说了,姐姐能把闺名告知么?”
女子道:“我姓苏。”
无心道:“苏雨落的苏?”
女子道:“是我。”
她忽然旋身而起,半空中弯刀出鞘,凌空一划,划破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