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尾巴露出来了》洋梨子OvO

10、第 10 章

　　“头往上抬一些，这样灯光才漂亮……行！这个角度美，别动啊！”
　　宽敞的摄影棚内架着白幕，几支大灯从不同角度打在裴天遥身上，摄影师话音刚落，快门就闪烁起来。

　　裴天遥化了全妆，青丝如瀑，还是那身红衣胜火的造型。
　　梳化师应摄影师的要求，替他在眼尾涂上一道浅红色的眼影，搭配浅色唇膏，还有原本就黑白分明的眉眼，在光线之下看起来妖异带着一丝邪气，让人惊艳得无法移开目光。

　　这正是周导心目中的易晚照，也是剧组要的效果。
　　只有裴天遥能够充分展现这个角色雌雄莫辨的美感。

　　今天拍摄的定妆照将会在’剑行天下’第一波宣传当中，随男女主角和主要配角的造型照一起释出。
　　本来棚拍硬照是只有重要角色才有的待遇，根本轮不到裴天遥这种咖位的演员。可是托夏玫的福，裴天遥这几天在网络上贡献了不少流量，剧组索性打蛇随棍上，趁着这波讨论热度替新剧做一番宣传。

　　这个策略是杜敏和剧组公关讨价还价了半天得出的结果。
　　除此之外，杜敏成功争取到一笔经费买了批水军，把讨论风向从裴彦过去的丑闻引导到裴彦正在参演的新戏。
　　一部分水军扮演了解内幕的路人，透露裴彦正和王御乔、夏玫合作拍戏，另一部分则放出风声，一口咬定裴彦其实是个基佬。杜敏还贡献出自己和裴彦的合照，经过模糊处理后散播到网络上浑水摸鱼。

　　路人A：劳资八百年前就说过，裴彦长成这样，肯定是弯的！
　　路人B：裴彦跟蔚成的’肢体冲突’还能更激烈一点吗？
　　路人C：说裴彦骚扰妹子我不信，说裴彦xin骚扰蔚成我就信了

　　‘裴彦是同性恋’的说法相当于一颗手榴弹，让大家把注意从性骚扰事件彻底转移。
　　至于裴彦真正的性向究竟为何，没有人知道，也没人会在意。只要没有公开出柜，旁人爱怎么推敲都无所谓。
　　反正身在娱乐圈，最怕的不是被辱骂抹黑，而是乏人问津。

　　“最后一张，不如你拔剑摆个pose吧，要有气势一点，但是不要太刚硬，感觉要飘逸柔美一些。”
　　裴天遥在一串闪光灯中微微出神，摄影师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

　　暂且不论摄影师的要求有多抽象，长剑原本就是裴天遥前生拿手的兵器。
　　他几乎没花时间思考，拔剑出鞘，向外斜刺，然后剑尖猛然一抖，转身挽了个剑花，定定回眸。
　　一点寒芒凛冽，衣带随后款款坠下。

　　“好！”
　　摄影师赞叹之余，手里的镁光灯响个不停，将最具动态美感的瞬间完整捕获。
　　一个早上的摄影到此顺利结束。

　　裴天遥结束拍摄，来到走廊上，透过百叶窗的空隙，能清楚看到城市热闹的街景。
　　繁华街道熙攘人群，从这样的高度看下去，大小不过虫蚁。

　　摄影棚位在一栋数十层楼高的玻璃帷幕大厦内，这栋大楼则是隶属于星辉娱乐公司的产业。
　　‘剑行天下’的剧组一直以来，都向星辉娱乐租借沙龙摄影所需的设备及场地。

　　星辉娱乐是当前演艺圈数一数二的资本巨擘，旗下事业包含平面杂志、广告、唱片、节目，当然也包含电视剧和电影。
　　霍樊一举夺得金像奖的作品’三界’，就是由星辉娱乐投资制作。

　　‘三界’的故事背景设定在民国初年。描绘军阀混战，风云难测的时局中，霍樊扮演的主角从一介平凡青年学生到被迫参军，在不同势力倾轧间挣扎求存，最后回首看淡，物是人非的故事。

　　裴天遥搭着电梯下楼，走向大厅的一路上，都能看见’三界’的海报。
　　当然除了’三界’之外，墙上的海报陈设，也不乏其他星辉旗下的艺人和偶像团体。甚至有几位小有名气的女子唱跳偶像团体成员戴着大墨镜，和裴天遥擦身而过。

　　但裴天遥对其他艺人完全视而不见，唯一能吸引他目光的，就是霍樊在电影中的扮相。
　　‘三界’整部电影时间跨度长达二十年，霍樊精湛的演技完美诠释了主角从懵懂青年到中年的变化。

　　电影叫好又叫座，上映首周场场爆满，一票难求。
　　不少粉丝是冲着霍樊的颜值买的票，不少女孩子被霍樊穿着军装的模样迷得七荤八素。
　　霍樊本人算算年龄大约三十上下，可是保养得宜，演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不只没有违和感，连那一份青涩纯真也十分到位。

　　电影宣传海报的画面就是二十多岁的主角一身笔挺军服，帽缘阴影遮不住眉眼如画。
　　他独自伫站在河畔，流水缓缓，一岸车马喧嚣，一岸淡若天涯。

　　裴天遥从画报旁匆匆经过。
　　过了这么久他对霍樊的美貌总算有点抵抗力了，再美的长相看久也会视觉疲劳。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大厅电视墙上一个影像让他猛然顿住脚步。

　　那是’三界’中接近片尾的一幕。
　　主角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颠沛半生，回到家乡，扶着住家的残垣断瓦。
　　霍樊此时的扮相当然不如青年时期亮眼，他穿着一身老旧的中山装，风尘仆仆，历尽沧桑。

　　让裴天遥移不开脚步的是他的目光。
　　彷佛古井不起一丝波澜，无悲无喜。

　　裴天遥感觉心跳骤然加快，有一丝熟悉的感觉涌上胸口，却又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他站在电视墙前方，楞楞伸出手指勾画霍樊脸部的轮廓。

　　身后有人轻轻咳了一声。
　　裴天遥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他猜想时间也许久到足以吸引警卫的注意了。如果再不离开，怕是要被当成未经同意闯入大楼的狂热粉丝。
　　他开始懊悔自己出门时没有戴墨镜，当众舔屏被抓现行，要是登上小报，这个脸他真丢不起。

　　他收回手，假装若无其事，挪动脚步想溜出大厅。
　　身后的人说话了：”裴彦？”

　　声音低沉好听，裴天遥忍不住揉了揉耳尖。
　　不会吧……

　　这个声音他不算熟悉，可听过一次怎么也忘不掉。是霍樊啊。
　　裴天遥不知道究竟是被八卦小报记者抓到当众舔屏，还是被霍樊本人撞见他当众舔屏比较丢脸。
　　他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眼前的电视墙画面还没换，依旧是霍樊的剧照。背后霍樊还在等他说话。
　　真是进退两难。

　　裴彦转过身。霍樊正注视着他，嘴角带着一点笑意。
　　“果然是你。”

　　影帝今天穿一身黑色长大衣，米色圆领针织上衫。
　　模特身材随便往哪一站都气场爆棚。

　　裴天遥难得地感觉脸上发烫。
　　“我……剧组让我来这里拍照，才刚结束，我正要离开。”
　　他毕竟拥有千年道行，寻常人在他面前都像涉世未深的小朋友，让他真正打从心中紧张的场合，穿越以来从未见过。
　　可是面对霍樊时不知道怎么搞的，他总是不知所措。

　　“你在等人？”霍樊问。
　　“没，”裴天遥愣了一下，急忙否认，”我就是在这里，呃，歇一会儿。”
　　话一出口他就反悔了，还不如说自己在等车呢。这不是摆明了告诉霍樊自己在意淫他的剧照吗？

　　霍樊没说话，嘴边的笑意更明显了一点。
　　裴天遥恨不得找个洞钻，他低下头，把半张脸埋进围巾里。
　　“待会还有事，我得先走了。”他含混着声音说。不敢再看霍樊的表情，快步走向门口。

　　裴天遥走的是侧门，出口有两个警卫戴着白手套替他开门。
　　门一打开，冷空气扑面而来。他出门的时候搭的公交车，现在要原路返回。

　　走没两步路，还没认清方向，突然几下闪光灯喀擦喀擦响起，刺得他睁不开眼睛。
　　“您是裴彦裴先生吗？”
　　一名戴着大粗框眼镜的女孩眼冒精光，饿虎扑羊似地拦在他跟前。

　　“我是X周刊娱乐专栏记者。裴先生，请问现在能和您说几句话吗？您知道近来几天网络上很多关于您的消息，请问您对网传您涉入暴力事件和骚扰事件有什么要说的吗？还有，听说您在新戏当中饰演男扮女装的角色，为什么会愿意接这样的角色，这跟您本身的性向有任何关连性吗？”

　　记者连珠炮般不带喘气轰炸了一堆问题，每个问题无论怎么回答都会被大作文章。
　　裴天遥一语不发，扭头就走。

　　记者仍不死心，追在他身后大喊。
　　“裴先生，你不愿意反驳问题，代表了默认的意思吗？”

　　这些问题傻子才回答。
　　裴天遥头也不回大步离开，记者仍然穷追不舍，甚至动手拉扯。
　　这下子别说等公交了，连搭出租车都难。裴天遥当机立断，又折回了星辉娱乐所在的大楼，逃难似地冲进门内。

　　警卫认得他的长相，没有将他挡下。
　　记者则毫不客气地被两名警卫架住，阻在门外。她盯着裴天遥的背影，不死心地大喊。
　　“裴先生，请问你真实的性向是什么？你真的是同性恋吗？你喜欢的是男人吗？”
　　声音在大厅回荡，来往的人都不禁侧目。

　　裴天遥抬起头，各式各样疑惑、刺探、不齿的目光朝他的方向投来。
　　他倒不痛不痒没所谓，这栋楼里泰半都是圈内人，谁混娱乐圈身上能没有几件八卦绯闻？裴天遥向来不在意别人的想法，只除了一个例外。

　　霍樊还没离开大厅。
　　裴天遥远远看到那道身穿长大衣的黑色身影，叹了一口气。
　　刚才的闹剧，霍樊想必也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