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日的歌》冬日解剖

1、chapter 01

　　序

　　她光着脚奔跑在一望无垠的倒转星河，天上流动着海水。
　　身后被抛下的记忆碎片犹如繁星闪烁，与没有温度的空气相接触便消融了痕迹。
　　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当天上的海水追逐着在身后的咫尺之遥时，她也加快脚步，用尽全力往前跑。
　　层层波浪从发顶退到发梢，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然后被抛在原地。
　　风在耳边呼啸，扯着耳根絮絮叨叨着什么，她用力点点头，咬着牙闭上眼，向前纵身一跃。
　　少女从脚下的星河跃入天上的深海之中。
　　于是星海斗转，交融成混沌的画卷。

　　——如果回到过去，你想改变什么遗憾？
　　——我的人生没有需要改变的遗憾。但如果回到过去，我想毫无保留地再爱她一次。
　　——就当我是贪心吧。

　　chapter 01

　　夜晚的车水马龙像是开了一层滤镜，有着让人稍稍松缓眉眼的美。
　　街上的车都向着下一个目的地驶去，在某一辆车里不小心睡着的人却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电台里放了三分钟的歌停在了最后一个音节上，后车座的人终于睁开了眼。
　　司机扫了后视镜一眼，将之前调小的音量调了回来，于是清晰的女声在车内响起。
　　“大家都知道现在是一个非常依赖网络的时代，我们的日常生活已经完全离不开网络，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人脉交际。所以现在很多人在网络得到的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往往比现实里还要多，因此网络恋情也变得很常见，而网络名人更是如新星般一颗又一颗涌现出来，成了大家所熟知的堪比明星一样的存在。今天我们就有幸邀请到了当下非常有人气的网络歌手江丞相，做客我们节目。不过由于江丞相现在人在国外，所以我们采用网络连麦做一个采访。下面让我们欢迎江丞相。”
　　“大家好，我是江丞相，很高兴今天能有幸做客心语零零八。”
　　后车座上的人调整着坐姿，依躺在靠垫上，垂着眼，像是很认真在听。于是司机也就打消了换频道的念头，继续听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节目内容。
　　“我们都知道啊，江丞相其实在网络上活动也才一年左右的时间，当初是因为什么踏进这个领域呢，有想过会得到今天的人气吗？”
　　稍稍有些低的女声笑了笑：“其实原因我好像没有告诉过别人，当初是因为无意间听到了一首网络上的歌，虽然制作水平跟专业音乐行业差了一大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有一种心脏突然被击中的感觉，所以就尝试着自己也来做一些作品，大概网络制作的优势就是门槛低，所以很容易就上手。不过是真的没有想过会有今天，能被这么多人认可是我的幸运，真的非常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和喜爱。”
　　“现在网络音乐的圈子也日益成熟，商业化，你有考虑过像其他前辈一样往线下发展，继续往歌手的路上走吗？”
　　这次她有短暂的沉默，继而认真地说：“对我来说，音乐是让我获得最纯粹快乐的一种途径，我想尽量保护这样一个单纯的空间，缓解生活的压力，不会把它当作自己的职业。”
　　“看来这一年来你收获了不少开心的事，就如我们开头所说的，现在网络上获得的东西反而比现实里还要多，比如说人际关系，江丞相对在网络上交朋友有什么样的看法呢？”
　　她愣了下，随即一笑：“我觉得这是我至今为止经历的最奇妙的事。”
　　主持人来了兴趣：“哦？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我说的大家能不能感同身受。”她组织着语言，语速比之前慢了不少，还多了许多停顿：“我以前是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事。大家隔着几千几万公里在网络上相遇，萍水相逢素不相识，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彼此的样貌，相互了解的东西都是对方愿意展现出来的那部分，可能只是他本人真实的十分之三。但就是这样一种交际方式，却能够建立起非常深厚的信任。在日积月累的过程里，这种信任也逐渐加深，有时候跟家人朋友无法诉说的话，在这些人面前也能坦然开口，这让我感到奇妙的同时，也非常安心，更是我一直以来努力做作品的动力和后盾。”
　　后车座上的人笑了笑，抬头看向窗外，然后伸出手接了几颗雨放在手里。
　　绵密的小雨带来潮湿的风，吹起了她的长发。
　　“小姐，快到了，是停在哪个门？”
　　她回过头，眉眼间满是笑意，轻声道：“不，麻烦掉头回刚才路过的花店。”

　　＊

　　晚上八点，正是饭饱酒足，惬意地打开手机刷各种八卦新鲜事的时间。
　　网络是一个很大的地方，各个社交平台都有自成一派的“游戏规则”，领域性质极强。但是名人的八卦却是相通的，你不需要认识八卦事件的主角，只需要接收信息然后津津有味地看戏就行了。
　　电竞圈的赛事刚刚落幕，此刻的网络上正是百无聊赖靠着段子消遣的氛围，而某一个略微小众的圈子里却惊起了不小的波澜。
　　事件的起因硬要追溯的话已经时间久远无法考究了，总的来说，就是每个圈子里最常见的事——粉丝撕逼。
　　一般混迹网络的人都知道，明星的粉丝撕起来是非常恐怖的，规模浩大，性质恶劣，还有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在这种过程里发酵，然后直接影响到明星本人。
　　但其实，网络名人的粉丝撕起来威力一点也不比前者小，反而还会因为大多数粉丝都年纪不大，从而衍生出更恶劣的争吵环境，在是非观不成熟的情况下，造成的后果也更为惨重。
　　这也就是所谓的“脑残粉”，不关心事情对错，讲不通道理，将一切对自己爱豆不利的言论都视为天大的仇敌，然后愤怒地做出一些不理智行为。
　　圈内人见怪不怪，圈外人大概会痛心疾首，觉得祖国的下一代已经完了。
　　网络的弊端，就包括这一点。
　　而这一次的事件就发生在网络名人圈。
　　其实网络名人只是一个总称，细细划分的话也有非常多工种，比如网络音乐制作人，网络歌手，网络画师，网络作家，网络段子手，以及单纯因为长得好看而出名的人。
　　网络这个大圈子就是因为能火的理由千奇百怪，所以什么样的名人都有。甚至说话很有趣也可以成为名人，拥有一定的粉丝基数。
　　正因为这样一个“名气与实力不一定挂钩”的环境现象，粉丝之间的摩擦才会层出不穷，这家嫌弃那家的爱豆什么本事都没有也能红，那家认为这家火得太快一定是靠营销。而一旦互相有过节的某一方出了点事，另一方就会毫不犹豫添砖加瓦，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但今天这件事，却是完全相反的情况。
　　成名六年拥有圈内最牢固粉丝基数的网络知名歌手辰小小，与最近一年大火特火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新歌手江丞相。
　　这两人的粉丝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已经大规模撕了无数次。
　　根源到底是因为什么没有人记得了，总之两家的粉丝就是一天比一天看对方不顺眼，不管什么事都想踩对方一脚。
　　巧的是，辰小小和江丞相的声线和音色又是完全不同的两种风格，喜欢的人很喜欢，不喜欢的人就有了攻击的理由，什么话难听说什么。
　　“六年如一日的少女音我真的要听吐了，硬憋出来真是难为您了阿姨。”
　　“现在的社会简直世风日下，耍帅圈女友粉立人设玩的很溜嘛，背后的公司没少研究现在的玛丽苏少女心吧。”
　　哪里有这两家的粉，哪里就有诸如此类的言论，路人和别家的粉丝都习惯性让出场地看戏，轻易不敢下场。要知道，战斗力都是撕出来的，越战越勇说的就是这两家了。
　　某个知名的圈内论坛里也有不少关于两人的讨论。
　　这一天恰好有人提出疑问：到底为什么会结怨到这种地步？
　　一个匿名账号给出了一个真假未知的回答：
　　“据说当初江丞相刚有点名气的时候，辰小小一个老粉在微博上说江丞相是辰小小的脑残粉，因为经常看到江丞相蹲辰小小早期的歌会和动态啥的。然后江丞相的粉大多不喜欢辰小小这种风格，就不接受这种说法，因为江丞相本人是跟辰小小完全没什么交集的，所以她们就跟那个老粉撕起来了。后来一见面两拨人就撕，那个老粉撕成了粉头，号召力也撕出来了，梁子不就结大了么？最后就发展成现在这样了。”
　　跟帖的人纷纷表示就这样？也太扯了吧。
　　匿名账号摊了摊手：“信不信随你们吧，反正也没有别的有说服力的石锤。”
　　倒也有人表示接受这个说法：“辰小小因为资历摆在那，她的粉丝确实很傲，经常明里暗里嘲讽别的新歌手啥的。因为这个撕起来完全有可能。”
　　“这个是真的，之前那个元小雨刚火起来的时候，辰小小的粉丝就在传她后面有公司在推她，虽然这事是真的，但我觉得她们真的太把辰小小当回事了，搞得好像别的人都低辰小小一等似的。”
　　“话题是不是歪了？要黑去微博黑，别在这儿挑事儿。”
　　“楼上是辰小小粉？说的是事实也叫黑？”
　　眼看着这个楼也快变成新战场，这时有人突然插了一句：“卧槽！你们快看辰小小微博！”
　　这个时间都在电脑手机面前呆着，打开微博不过是几秒钟的事，但是要消化这条微博却不是短时间就能做到的。
　　对于辰小小的粉丝来说尤其如此。
　　辰小小v：我刚才好像听到你在偷偷夸我帅？@江丞相［图片］
　　配图是一束雏菊，旁边的卡片上有一行清秀的字：“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落款还画了个表情包。
　　辰小小的粉丝傻了，闻讯赶来的路人也愣住了。
　　还没等江丞相的粉丝赶到现场，她们也傻了。
　　因为江丞相几乎是一分钟之后就转发了这条微博。
　　江丞相：居然被你发现了！那我就不用再隐藏了［多啦a梦微笑］［链接］
　　虽然不知道啥情况，但是出于本能，看到微博的人还是点了进去。
　　哦原来是电台节目啊，丞相真厉害都上电台了！这是粉丝的反应。
　　别的人则是专注于分析节目里的内容，听完后心情复杂地退了出来。
　　总觉得好像听到了一段声情并茂的友谊向告白是怎么回事。
　　对谁告白？对辰小小？！
　　有没有搞错啊？！
　　辰小小的粉丝脸都绿了。
　　拒绝倒贴好吗！
　　还有人推测这是两人配合节目，并且有条有理地脑补了接下来会有商业合作。平静下来的粉丝大多都选择相信这个猜测。
　　反正就是不相信这真的是哥俩好。
　　但是别人的想法跟当事人是无关的。
　　捧着一束花的人慢悠悠散步在回家的路上，通讯软件的语音通话响了起来，她按下接通，将手机放在耳边。
　　“我刚录完直播不到二十分钟！”对面的人声音一改节目上的沉稳大气，听得她忍不住绽开一个大大的笑。
　　“我正好在出租车上听到了，十分深情的演讲，我很感动。”
　　“那咋俩那个坑你是不是……”
　　“不填，我忙。”
　　“你已经拖了六个月了，辰小小你这个牲口！”
　　“不是动力和后盾嘛？”
　　“……我睡了拜拜。”
　　“下午一点半睡什么睡。”
　　“睡午觉！”
　　她哈哈大笑，吓了旁边路过的人一大跳，但她好像没看见似的，笑意迟迟没有收敛。
　　“喂，江狗。”
　　“干嘛。”
　　“认识你真好。”
　　颜笑笑停在斑马线一端，抬头看着对面一闪一闪的红绿灯，好似从这样最普通的车水马龙里看到了不一样的景色。
　　她的眼睛亮得发光，在朦胧夜色之下显得格外深情。
　　对面的声音安静了下来，然后发出心照不宣的一声轻笑。
　　红灯跳成绿灯，人群开始挪动，她却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这样的夜色，好像怎么都看不够。
　　江沉，见到你真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下午三点，白恬扔掉了她的婚纱》在连载啦！来康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