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和护士[日常]》熊有成竹

15、前往A市

　　正是初夏，外面热得人脱得只剩下一件短袖衬衫，诊所里在空调的调温下清凉舒意。

　　白小糖刚刚给一位病人做完切除手上肿瘤的小手术。
　　手机忽然来了短信。
　　是个没有备注姓名的电话号码。

　　“有时间吗？我们见个面吧。”

　　因为要给病人开药，白小糖来不及回复，那个陌生号码又来了短信。
　　“我是陈旭生。”

　　平静的心顿时被打乱了。

　　今天诊所里没什么病人，除了这个手上长了小肿瘤的患者刚刚做完手术，两个因为发烧在挂水的孩子有母亲在照料。
　　她想今天是有空的吧。

　　白小糖的母亲名叫石秦花，五十岁出头，原本是D市某大医院的外科医生，在一年前辞职，和女儿一起在老家办了这家诊所，并给诊所起名珑糖诊所。
　　目前诊所只她们母女二人，想待稳定些再招人手。

　　白小糖从手术室里走出来，看了看正在给病人换药水的母亲，一番犹豫后还是开了口:“妈，我想请半天假。我有点事需要外出一趟。”

　　石秦花有些吃惊，开诊所一年来，这是女儿第一次请假。她总觉得有好事要发生，于是道:“快去吧，这里有我看着。”

　　白小糖立刻脱下白大褂，接过母亲递来的车钥匙。
　　石秦花看她穿着简单的短袖衫和阔腿裤，头发也有些凌乱地扎在脑后，还没有化妆，连忙拉住她，不满道：“就这么出去见人啊？怎么也要收拾一下吧？”
　　说完，她从抽屉里掏出一根口红扔给了白小糖，“至少涂个口红，以示对人家的尊重。都多大年纪了，还不知道打扮自己。”

　　白小糖无奈笑笑，“谢谢妈。”

　　他们约定好在镇上的唯一的教堂圣约樊大教堂见面。

　　那是个红石堆砌的哥特式教堂，坐落在镇子上最热闹繁华的地带，已有八十多年的历史。镇子上大部分三代人都是在那里举办婚礼，其中包括白小糖的爸妈和爷爷奶奶。

　　自十年前陈旭生被院长开除离开后，白小糖便再没有与他联系过。也曾想过找他问问是否有默宝的消息，可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她已经完全失去了他的联系。

　　所以陈旭生突然出现在她的家乡，并约她到圣约樊大教堂见面，让她又是惊讶又是激动。

　　白小糖开着前不久买的车，不到半个小时便抵达了教堂门口。
　　时间中午十二点，刚好是教堂关门休息时间。
　　白小糖拿起手机正想问陈旭生现在在哪儿，教堂原本关着的大门忽然打开，一个穿着黑色教父衣服、带着十字架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瘦削的脸型线条分明，看起来礼貌而有教养。

　　这熟悉的模样，一如当年，仿佛时间从未在他身上流逝过。
　　白小糖慌忙下车，看着打扮成教父的陈旭生，一时间有些呆，“你……你怎么当教父了？”

　　陈旭生面带微笑，没了当年的冷酷，多了些作为教父的随和。他道:“说来话长。”

　　走进空旷的教堂，二人在第一排坐了下来。
　　这偌大的地方虽然没有空调，空气也清清凉凉的，仿佛有无形的力量隔绝了外面的炎热和喧嚣。光线透过高高的玻璃窗折射在雕柱上，目光所及，如梦如幻。

　　“收养我的父亲曾经是这里教父。”安静的气氛中，陈旭生先开了口。
　　白小糖微微吃惊，“养父？你是孤儿？”
　　陈旭生淡淡道:“嗯，我六岁以前都在孤儿院度过。后来随着养父来到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说来，我们算半个同乡。”
　　白小糖连忙点点头，“真没想到，我们这么有缘。”

　　陈旭生接着道:“十年前，我离开少爷后，去了国外的教堂学习。回国后，就遂了养父的心愿，做起了教父的职业。”
　　白小糖听着他沉稳而风轻云淡的声音，由衷感叹：“你的人生真神奇。”

　　陈旭生道:“你没有问题想问我吗？例如，我为什么回来？为什么要见你？”
　　白小糖心头一紧，这才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你现在还有默宝的消息吗？”

　　陈旭生合了下眼，沉默了好会，方继续用着平稳的语气开口：“少爷早就不叫这个名字了。院长给他改了名字，他现在叫东方泽彬。恩泽的泽，彬彬有礼的彬。”

　　白小糖忍不住地内心激动，“难怪我在网上找不到他的消息。他在国外把病治好了吗？现在怎么样了？”她恨不得一下子得到很多关于他的消息。

　　陈旭生不紧不慢地道：“他的病情已经稳定好多年了，一个月前回的国，现在在A市一家上市公司工作。”
　　白小糖心中悬了十年的石头终于落地，“他没事真是太好了。”

　　陈旭生问:“你还没结婚吧？这么在乎他，是不是一直在等他？”
　　白小糖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结婚？”

　　陈旭生盯着她看了半晌，眼里划过一丝情绪波动，随即止住，“我看了你的微博。你晒了很多学习和工作上的生活照，却从来没有提及过情感上的事。所以大约猜到了。”

　　白小糖顿时有种信息被曝光的囧迫感，觉得好丢人，“我知道我这个样子像个傻子似的。这么多年过去，默宝就算没有成家也应该有了稳定的情感对象，我自己也老了。”

　　陈旭生道：“你不老。”顿了顿，“少爷还是单身。”
　　白小糖喜出望外，“这么说是不是意味着我还有机会？”

　　陈旭生笑了一下，“愿主保佑你。”
　　白小糖拿起手机，“请问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陈旭生摇头，“抱歉，我并没有少爷的手机号码。不过，我知道少爷的微博就是他的名字，你可以通过微博和他联系。”

　　白小糖眼前一亮，感觉生活突然多了许多色彩和意义，信誓旦旦道：“我一定会努力的。”

　　陈旭生道：“你……还有其他问题要问我吗？”
　　白小糖摇头，答得干脆，“没有了。”
　　陈旭生有些失落，依然表现得平静淡然，“嗯。”

　　白小糖起身道：“作为告诉我这么多消息的报答，让我请你吃饭吧。”
　　陈旭生也起了身，“不用了，我已经在网上订了餐。介意一起吃吗？”
　　白小糖吃惊，“就在这里吃？”
　　陈旭生道：“这儿有专门休息吃饭的地方。”
　　白小糖想了想，“我还是回去吃吧。今天真的谢谢你了。真的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陈旭生礼貌地回道：“我也很高兴再次见到小糖小姐。”

　　过了晌午的阳光格外晒人，刚刚出了教堂，温热的气流便扑面而来。公路上的风声夹杂着汽鸣声，隔壁商场的人沸声，经过教堂里的宁静对比，显得格外喧嚣。

　　白小糖匆匆告别了陈旭生，开车准备回诊所。然而迫不及待的心情令她半路停了车，打开手机微博，在输入框里打下四个字：东方泽彬。

　　页面立刻跳出三个用户：
　　陨落的天才东方泽彬
　　东方泽彬同学
　　东方泽彬zzz

　　白小糖把三个分别都点了看一遍，主页上的基本资料都差不多，似乎是一个人多次注册。不过显然第一个是常用号，其他两个只是个空壳。

　　陨落的天才……白小糖忍俊不禁，他怎么变中二了？
　　关注5，粉丝200。
　　比起从前粉丝千万的那个微博，确实是陨落了。不过从前的微博都是陈旭生在打理，说不定能涨那么多粉丝都只是陈旭生的功劳。

　　再看他发的微博，全是一张实物照片配着一段文艺的话。而且一天一条，时间稳定在中午十二点左右。
　　今天的照片是一只棕毛泰迪在狂奔，配的文字却是：人心最经不起撩拨，一拨就动，一动就麻烦了。
　　昨天的照片是一颗刚刚破土而出的小草，配的文字是：我出生在这世上，无非是想遇见一些有趣的事，找到一个爱的人。
　　前天的照片是一只白身黑面蓝眼的暹(xiān)罗猫在睡觉，配的文字是：没有不能孤独的成年人，只有不能孤独的猫。
　　……
　　评论和转发几乎都是0，点赞倒是有上百个。

　　白小糖开始怀疑自己找错了微博，这样文艺的人，怎么可能是默宝。
　　一不注意刷新了下，微博名字竟然变了，变成了“被嘲笑的东方泽彬”。
　　看来对方这个时候在线。

　　白小糖连忙点击私信，一时激动不知道说什么好，结果打了两个字过去，“在吗？”
　　立刻有了回复。
　　“您好，我的第201位粉丝。”

　　好官方的腔调。白小糖咬着嘴唇思索了会，还是决定开门见山。
　　“请问是默宝吗？”

　　两百公里外的A市。
　　东方泽彬坐在公司大厦的办公室里，看着电脑上的信息，皱起了眉头。他犹豫了下，伸出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下：
　　“我已经很久没有叫这个名字了。请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小糖感觉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回复：“还记得白小糖吗？”

　　东方泽彬的眉头顿时皱得更深，原来是那个差点把他害成植物人的女护士么？听大侄子院长说，当初把他推下山害他得了精神疾病的也是她。
　　一番思索后，他回道：
　　“我当然记得。我不喜欢找别人麻烦。请把我母亲的另一半的项坠还给我。”

　　白小糖看着冰冷的文字，心想，他已经知道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肯定还在怪她。
　　然而，如果就这么放弃，她这些年的等待都算什么呢？
　　她坚定了意志，立刻回道：
　　“好，请给我你的地址。”

　　东方泽彬以为她要把项坠邮寄过来，于是把自己的私人住址敲给了她。

　　A市XX区XX街道怡景城23栋712。
　　白小糖看出这明显是个住宅地址，也猜出这是他现在居住的地方。

　　这晚，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时，白小糖提出了要去A市一段日子的想法。
　　爸妈表示很吃惊，连忙问她又想去A市做什么。

　　白小糖为了能够得到家人的支持，厚着脸皮道：“我想给你们带一个女婿回来。”

　　于是，第二天，在父母的欢送下，白小糖拖着行李，登上了去A市的高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