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和护士[日常]》熊有成竹

14、十年之后

　　如果能够提前知道，那趟云镜山之行会给自己的人生添加诸多不好的记忆，白小糖想就是打死她，她也要阻止当时的默宝和自己。

　　那天，陈旭生开车把他们带去了云镜山。
　　美丽的山上风景，络绎不绝的游客，彩色的泡泡，充斥着眼球，应接不暇。

　　可他们没有找到丢失的戒指，默宝却因为在山上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突然情绪失控，倒地昏迷。

　　找戒指之行因此中断，陈旭生连忙开车把默宝送去了医院。

　　白小糖以为和以前一样，默宝还会健康的醒来。然而，她在医院等了三天三夜，也未能等到他睁开眼睛。

　　医生说：“默宝原本就有精神疾病，又被强烈刺激，雪上加霜的后果，可能会导致他成为植物人。你们可以试试用一些方法或找一些人唤醒他。”

　　收到消息赶来的院长和院长的父亲，并没有对白小糖和陈旭生说过多责备的话，只是说:“默宝以后不用你们照顾了。”——轻描淡写地开除了他们两人。

　　父子二人却大吵了一架。
　　院长的父亲说：“看你干的蠢事！竟然允许陈旭生带默宝去那种地方找刺激！”
　　院长则不甘心地辩解：“我也只是想默宝早些找到订婚戒指还给周老板，哪里知道这么多年过去，那个地方还可以对他产生这么强烈的刺激。”

　　原来，陈旭生虽然一直陪在默宝身边，却一直都与院长有着联系，随时向院长报告默宝的情形，任何决定也都是经过院长许可。

　　白小糖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绝望的痛苦。那种窒息的感觉几乎要连她的未来也一起压垮。她竟然没办法想象没有默宝的日子她该怎么办。
　　也正因为她被开除了，她才意识到她早已不把默宝看做是自己的工作。她希望默宝醒来，希望默宝再看着她笑，和她说话，伴她跳舞……

　　她拼命想办法唤醒默宝，终于想到了默宝的母亲。所以她通过微博找到了作家恋上晴空的微博，然后私信了她。
　　“我是负责照顾默宝的护士。请问您是默宝的母亲吗？”

　　她坐在电脑前等了一晚上，终于在凌晨五点的时候，收到了恋上晴空的回复。
　　“我不是默宝的母亲，不过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一面。今天有空吗？”

　　原来，恋上晴空真的只是默宝母亲的朋友。默宝的母亲名叫默晓箐，是个默默无闻的漫画家。因为把整个人生都奉献给了漫画，至今保持着单身。而且，她是在十四岁的时候生的默宝。

　　上午十点，白小糖终于在一间极简风格的出租公寓里见到了默宝的母亲默晓箐。
　　她穿着懒散的短袖短裤，披头散发，好似刚刚睡醒的样子，也许因为没有家庭负担，她看着非常年轻，仿佛二十刚刚出头。若不是惊鸿一瞥的感觉与默宝很像，白小糖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打开门看到白小糖时，默晓箐有些吃惊，打着哈欠道:“请进。”

　　屋子很小，一览无余。唯一比较惹人注目的，是开着的电脑，以及电脑前硕大的手绘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默晓箐还没画完的漫画。

　　在莫晓箐打着哈欠倒速溶咖啡时，白小糖开门见山道:“默宝病得很严重，您可不可以去看看他？”

　　默晓箐手一抖，把咖啡粉撒到了桌子上。她脸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这么要求我的，有点被吓到了。”

　　这样一个女人，仿佛没有经过岁月的洗礼，清纯得让人无法想象她带着孩子的模样。

　　默晓箐又笑了笑，“其实我有十几年没见过默宝了，就算去了，他也不会认识我的。而且我连自己都照顾不来，也不能帮到他什么。所以我想，不如就给他一个关于妈妈的美好幻想。这辈子都不要再见的好。”

　　白小糖依然努力地争取，“默宝他真的病得很严重，医生说他很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默宝最爱他的妈妈了，说不定只有你可以叫醒他。”

　　默晓箐皱了皱眉头，从脖子下面的衣服里扯出一块大拇指大小的项坠，道:“我爸爸是刻玉的工匠，这是他在我十三岁的时候，专门为我雕刻的玉坠。花纹也是独一无二的设计。后来我在怀默宝的时候，不小心把它打碎成了两半。我自己留了一半，另一半在把默宝送给他太爷爷时，送给了默宝。听说默宝把他的那一半弄丢了，哭闹着找了好久。现在我把这一半给你，希望你能把它带给他。默宝的太爷爷说，默宝一直把这项坠看做妈妈。所以我想，这项坠肯定比我有用多了。”

　　白小糖接过项坠，越看越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然后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了不得的事，连忙问:“您刚才说的默宝的太爷爷，是谁？”

　　默晓箐突然捂着脸趴在了桌上，“都是小时候的混账事。拜托你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白小糖终究还是没能请得动默宝的母亲。回去的路上，她再次拿起默晓箐给她的项坠仔细观看，越看越觉得小时候在哪里见过。

　　终于，那个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画面被唤醒。
　　她记不清画面里的人，只隐约记得，有个小女孩说她的项坠被一个小男孩抢走了。她为了给那个小女孩抢回项坠去找了那个小男孩，大约因为那个小男孩太漂亮，抢走项坠的时候还亲了他。
　　之后，她想要把项坠还给之前那个小女孩，却没能找到她。又想还给那个小男孩，也没能找到人。
　　再后来，听说有个小男孩从山上摔下去了。
　　再后来，她莫名其妙地被父母带去了法庭，好多人指责她，说是她把那个小男孩推下了山。她拼命解释她没有，可没有人相信她。
　　再后来，她被母亲带去了医院。一个医生拿着奇怪的道具把她弄睡着了。
　　再后来，她再也没有想起这段记忆。

　　原来，那个强吻默宝抢走他项坠的人，就是她。
　　原来，也许当年就是她害了默宝。
　　可是她却在母亲的维护下，被催眠医生催眠了记忆，完完全全把这些忘记了。
　　白小糖只感觉脑子都快炸了，泪水如泉涌。

　　她还是来到了医院，因为院长在默宝的病房里，她不敢进去，就躲在门外。
　　病房里除了院长还有医生。
　　医生说:“默宝的大脑没有问题，还是精神上的疾病。”
　　院长说:“我已经联系好了，明天就把他送去国外进行治疗。”

　　待院长和医生离开后，白小糖才进入病房。
　　她把他母亲的项坠塞到了他的手里，又吻了下他的额头，喃喃道:“一定要好起来啊。等你病好了，回国了，如果那时候我们还有机会见面，我再把另一半还给你，顺道说一说小时候我对不起你的事，以及你冤枉我的事。一件件说清楚讲明白。”

　　到这里，白小糖十年前关于默宝的记忆戛然而止。
　　后来，她重新找了工作，挣了足够复读的钱，经过一年复读后考入了有名的医科大学，开始奋发图强地学习医学知识。再后来，她加入了工作，不断积累医学经验。

　　二十九岁的时候，她在母亲的支持下，在老家开了一间小诊所。
　　日子过得充实而平静。

　　她有时也会上网去查些有关默宝的资料，甚至喜欢上了玩微博，并关注了那个“宝宝今天也很乖”的微博。可是，那个微博自十年前的默宝出事那天起就再没更新过。又在三年前没有任何征兆地被注销。那个默宝经常玩的直播号十年来也一直没有再开过。

　　默宝仿佛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只是她还是想再等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