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十三之水灯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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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下午，方小道长又忙了起来，撤宴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冤魂，好让自己不碰到他们。无奈的是，他身上的气味纵使有著周明生送他的佛珠隔绝，效果却没有那么的严实，在宴桌中穿梭一段时间后，他的手脚便抱满一长串的鬼物。
但是鬼月期间，他亦不能对这些善鬼出手，只得拖著他们到庙殿前，那些饥渴的鬼物才骤然离去。
方御海揉了揉酸涩的手腕，吁出了一口气。
许多信徒撤完宴后，又进到庙殿里头，烧香敬神，地官撑着头，坐在一旁冷眼看著凡间香火，接过了手下递过来的茶水。
他哼了声，彷彿在嗤笑这些蝼蚁，以一介人神之姿，俯视他们愚蠢的行为。这些凡人们，哪怕再怎么虔诚，心裡头依然饱暖思淫慾，著实可悲。
方御海打了电话，联络那些厂商让他们来撤桌撤棚，一整天下来，临海宫没有间断过香火，鼎盛无比，炉鼎的线香被换过五轮，没有停歇过。
然后方御海看见了黎箫的父母，他们双眼红肿，擦拭著眼泪，印堂隐隐约约的染上了鬼气，似乎时运不佳。
这一对年轻的夫妇无比虔诚，在他认识黎箫前，便时常在庙殿中看见牠们穿梭著的身影。他们手持一把线香，如同点燃了一把火，吹熄了火焰后，香火隐晦的闪着火光，夫妻两人在跪在跪枕上头，这些年来，他们幾乎要磨破了膝盖，好不容易才求得女儿一生健康。
他们拉低声音，窃窃私语的说着些什么，忽然，黎妈妈不管指尖被染上了红色，她摀住了嘴，彷彿在遏止声音发出，她落下了眼泪，痛苦的模样引人注目。
方御海和黎箫父母其实不怎么熟识，但他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準备传讯息和黄纺说明一下。
黎爸爸似乎也说到了情绪上，他彷彿苍老了许多，哽嚥著的细语传染给了黎妈妈，让她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们虔诚地说了许久，一双眼眸含着许多情绪，最终把一切交付於信仰，在苏将军的香炉前插上了他们的祈求，盼望着这些话语能够传达天聽。
然后黎妈妈走了过来，哪怕年近不惑，她一张脸保养得当，没什么皱纹，这名美妇哭红了双眼，伸手包腹住了小道长的手，哽咽的说道：「神子，我孩子你能不能救救她？」她如同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般，拜託著方御海。
方小道长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他前些日子问过黄纺，只知道这姑娘似乎身体不适，至今未癒。
他只得温声安抚道：「阿姨，你要说清楚，这样我才会懂。」他抽出了手，走到地官身旁抽了一张卫生纸。
地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哼了一声，说道：「你最好別管。」方御海轻轻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们总不能一直忽视伸手求援的人。」
神君嗤之以鼻，冷声道：「你只会万劫不复。」小道长不予置评，他垂著眼眸，转身步了过去，将面纸给了频频落泪的妇人。
他翻出了手机，传了一封讯息给了黄纺，上头问道：黎箫怎么了？
没等对方回传讯息，他便将手机又塞回口袋里头，开口询问道：「阿姨，您方便说吗？」
他将夫妇两人引导到了临海宫的会客室，他推开有些老旧的木门，打开了灯后，才发现胡先生竟躲到这里来打瞌睡。
他只好向对方走去，将美梦中的胡先生摇起，和他说明一下状况后，胡先生才揉揉脸，坐了起来，一脸大爷样的说：「让他们进来说吧。」
方御海无奈，只得将人请了进来。
黎妈妈一进到这个空间后，与丈夫一同入座，他们靠在沙发上，似乎是不知道该从哪裡开口。
方御海只得循循善诱的问道：「阿姨，刚才妳说要救救黎箫，是怎么回事？」黎妈妈彷彿才找到了宣洩的出口般，哭着说了起来。
期间，方小道长只得抽出许多张面纸供对方使用，他叹了口气，聽得头疼。
他没有打断黎妈妈所说的任何一句话，最後在这凌乱的阐述里，他才抓到了一个结论——黎箫被鬼上身。
这名临海宫的小道长叹了口气，开口说道：「那么，您是想委託我们替您驱鬼吗？」黎妈妈点了点头，哭着说：「神子，既然你聽得到苏王爷的声音，那么帮助我们、不为过吧？」
说起来，方御海还有些抗拒的心态的，他起身走了出去，半晌，便拿着捐款单进到会客室，解释道：「那么，就我们这边，得跟您说明一下。」他再怎么不情願，依然得将现实告诉这对夫妇。
他递过单子，黎氏夫妇瞧见上头的白纸黑字，才抖著声说道：「我们拿不出这么多的钱。」
上头的数目写著的，将近两人半辈子的积蓄，他们不可能会答应的。
方御海叹了口气，才说道：「恩，但是若要请神杀鬼，尤其是在这个月份，就是这个价。」许多人终其一生，不会求助於玄门，但是一旦遇到了让自己措手不及的事情后，他们求神拜佛。哪怕黎氏虔诚得可以，但他们哪怕千金散尽，都勾不著聘请领公会证的道长们的机会。
年轻的道长替公会做事，那么他就得按照他们的规则走，他竖着眉头，不情願的说道：「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实在是因为我们被各方监视，一旦私下出手，那么我们便会被吊销执照。」
一直都沈默著的黎爸爸忽然愤怒地拍了桌面，骂道：「执照有比人命重要吗？黎箫不是你们的朋友吗？帮个忙会死是不是！」
方御海一言不发的接受这顿责骂，他心底也是矛盾得可以，但他张了张口，却出不了声。
胡先生聽了许久，瞇著眼，慢悠悠的说道：「那么，我们家御海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他有些窝火，道士抓鬼何尝不是以命抵命，将头颅掛在腰竿儿上的道长们多得是，连方御海也是其一。
「若是你们不懂公会执照的概念，那么就滚出去，这辈子都別来污了苏将军的眼。」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十三之水灯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