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晚餐》洛鹿

3、第二日--你若喝过我的鸡汤

　　冰箱冷冻层的母鸡，炖汤的草药，和那只圆滚滚的黑陶汤锅，都是“分手”前买的。

　　其实“分手”，也就是一小时前的事。

　　下班后，她给他打了电话。

　　“小喜，你知道的，我很忙。刚吃饭，半小时后又要去加班。”他说：“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昨天拔了牙。”

　　“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了。”她说。

　　对方沉默，过了会儿，他说，“我也觉得不能了。”

　　“你知道你在无视我，你是故意的吧？”她鼓起勇气说。

　　“我想好了，我们别再这样了。我想好好找个人做男朋友。”

　　“我明白。” 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有点像丢了糖的小孩。

　　“那再见咯，我还是希望你好。”她说。

　　“我也希望你好。”

　　她挂了。

　　所以，就这样，分手了。算是她提出的，他并没有过多挽留，虽然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

　　“并非不在乎，只是没有在乎那么多吧。”小喜得出一个结论。

　　那天晚上，小喜躲在沙发一角开始沮丧，可是，突然觉得饿了，人饿的时候感觉好像真的聪明了一点，想起了，不如喝完鸡汤吧。

　　起来，进厨房，解冻了那只鸡，清理，飞水，开始炖它。

　　小喜觉得年龄不小了应该养生，自己是想多吃素的，昨天前买这只鸡的时候，是想做给他吃。现在虽然分手了，鸡还在。既然买了，就怀着对食材的敬意，炖一锅好汤吧。

　　把母鸡放进黑色陶瓷汤锅里，用水没过大半。再放了姜片，葱节，米酒，一把枸杞，两三粒枣，一小包中草药，大火烧开，再加上盖子用小火慢炖。

　　小喜自从出来念书到工作后，时而自己炖些汤，时间久了就有了一些心得，比如，盐要等最后，炖到九成再放进去，才不会让食材的水分流失，更软嫩；比如，炖带骨的肉类时，加一点醋，可以让骨头更酥烂；再比如，不要时常掀起来盖子看，让蒸汽跑出来，要有耐心。

　　的确，不要小瞧耐心啊。

　　长久的时间，就是蒸汽微微顶起来锅盖，掀开，合上，掀开，合上。小时候，人家里炖汤的时候，整个下午，黄昏或者夜晚，都能听到巴塔巴塔巴塔的声音。小喜是很爱听这样的声音。一碗热汤，总是带着关怀和体谅。她一直觉得，有人给炖汤给你，是件特别好的事情。炖汤给别人，也是件特别好事情。

　　就像刚才，她和他互相跟对方说：“我希望你好。”一样。
　　她是真心这么说的，只是说完这句话，好像就没什么可以再说了。岁月绵长，与他再无交集。

　　深夜，小喜掀开了锅盖。香味扑面而来，汤上浮着一层金黄色的浅浅的油，鸡很完整，表皮带着亮晶晶的光芒，但肉质已经很酥，用筷子戳一下就开了。小喜放了一勺盐，盖盖子闷了一会，就用勺子盛出了一碗。

　　喝了一口汤，她不禁闭着眼睛，笑了起来，会心地“嗯”了一声。

　　记得以前，他们出去吃饭，他会抱怨一些餐厅的味道不正宗，跟小喜说，你去学一学，做得肯定比他们好。

　　他还没吃过她炖的鸡汤呢。也没来得及一起试试新开的奶茶店，也还没来得及玩她刚买的新桌游，还有，一直说想去的餐厅，上次排队太久了，说下次再一起去，所以，不会有下次了。

　　...... 就再也不能了。连两个人对坐，低头吃饭这样的寻常事情，也不能了。

　　小喜低头，独自喝着一碗汤。

　　“ 嘿，笨蛋”，她轻轻对着空气说，“你还没喝过我炖的鸡汤呢。”

　　“如果你喝过，再和我分手，你应该会特别特别伤心吧。”

　　有点遗憾呢。不过，汤真是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