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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 斩鬼 ...

  •   (20)
      黎明幽暗的天色中,院落站岗的守卫惨白的皮肤泛着冰霜般的冷光。
      药研趴伏在屋顶,观察着下方的情况。他知道这些人偶一样的守卫叫“泛用式人形傀儡型式神”。临出发前,审神者曾叮嘱过要注意这种“代表着剥削阶级奢靡无道之风的罪恶产物”,倒并非这些假人有多危险,而是它们大多连着网络,牵一发而动全身。
      它们的作用,警戒要远大于防御。
      而诅咒仪式的场所,很可能是个不愿为外人所知而分外戒严的地方。
      观察过这处院落后,药研确认,整座宅邸除了放置主人藏品的仓库,就属这处用途不明的别院守备最多。他悄悄滑下屋脊,无声地隐匿进屋檐下的阴影里。
      院子里的建筑仅此一栋,门窗都紧闭着。药研从回廊横梁上倒吊下来,扒住墙面,推了推其中一扇纸窗,果然从内部上着锁。除此之外,一股排斥的力量反弹回他的手指,窗纸上泛开一层波光——明显还布置了结界。
      硬闯当然是不行的。药研摸出张本丸常用来扫院子的小纸人,丢了出去。
      小纸人落地长至3寸来长,啪嗒啪嗒地就向屋子正门走去,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屋子里莹白的光一亮,撞上结界的小纸人“呲”的下燃成一团火焰。被惊动的守备马上进房间查看,开门打开结界,进去巡视一圈未发现入侵者后才退回。
      随着房门重新闭合,一道敏捷的身影从房梁翻下身,轻盈落地。
      药研打量着周围介乎书房与客房之间的布置,东敲敲,西碰碰。他随手从桌子上捡了几张纸,点燃了沿着房间里存在的每一处缝隙移动,终于在书柜与墙壁的接合处发现了轻烟异常飘摇的地方。他又在周围寻觅一圈,从书桌上摆了一排的装饰摆件上挨个摸了过去。在摸到第三个时,金属制的底座在他的拧动下,缓缓转动了。
      整个书柜向侧面移动,露出遮挡在后的暗门。
      “……都这个年代了,还真像大将说的,有人用这种老掉牙的机关啊。”药研喃喃吐槽,觉得审神者说过的“阴阳道名门坚持的传统审美精神”真是难以理解的东西。他迈进门里,走下石梯,通过一条不算长的过道,眼前的空间开阔起来。燃着昏黄烛灯的地下室里,空中垂挂的涂成黑色的注连绳、地面上绘着的巨大的赤红法阵以及其他充满神道教仪式味道的布置一目了然。
      最主要的,是弥漫在空气中那股阴冷浓腥的气息,透着令人作呕的恶意。
      BINGO,还真的猜中了啊。

      而在宅邸的另一处,鹤丸正紧跟着源相雅穿行在院落之间。
      源相雅似乎有什么特殊法门。他毫不避讳地暴露在那些守备的式神面前,却没惹起一点骚动。那些式神似乎察觉不到他,任凭他大大方方地从眼前走过。而鹤丸只要跟在源相雅的一定距离内,就同样不会被发现。
      大概是什么障眼法或者结界吧……
      鹤丸正猜测,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喝:“什么人!”
      ……收回前言,大概只是隔绝式神感知的结界。
      话音刚落,巡院的家仆只觉得眼前一道白影一晃,就被一只覆着皮质黑色手甲的手捂住了嘴,同时冰冷的刀锋贴在了颈侧。
      “别乱动。”压低的男声在耳边幽幽响起。家仆只试着挣扎一下就不敢再动了,脖子擦过锋刃的位置一阵刺痛,好像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别怕,我们不是贼。”
      ……谁信啊?
      “我们只是想来找点东西……”
      那不还是贼?
      “我现在松开你,我们好好谈一谈。你别喊,也别乱动,不然我不确定你的脖子会怎样。”身后的男声说着,慢慢松开捂住他口鼻的手。家仆忙深吸几口新鲜空气,颤抖着声音问:“你们是刺客?”
      “刺客?”鹤丸诧异。
      “不是那你们来这边做什么?少爷这没有……”家仆说到这,突觉失言地打住话头。
      鹤丸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晨曦的薄光微微洒落,他打量周边的环境,发现这处院落的景致明显要比别处更风雅别致,正中的主体建筑是一栋精致的二层小楼,看起来视野应该很好。
      “这里……是主人房吧?”他试探着问。
      家仆慌忙摇头,险些抹了脖子。鹤丸忙把刀拿远了点,这反应已经相当于承认了他的判断。他正打算将这个信息告诉前面的源相雅,不料对方已经径自走向土御门雅乐的主房。鹤丸想叫住他,突然院子里响起尖锐的警报!
      鹤丸猛地反应过来,自己一时疏忽竟已经出了源相雅结界的范围。他眼睁睁看着源相雅一脚踹开门闯了进去,忙转过刀柄敲晕了家仆,一闪身躲过身后扑来的式神守备。然而警报网已经牵动,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傀儡式神把他团团包围,前仆后继地扑了上来。鹤丸手一搭身前的式神肩膀飞身跃起,连踩着几个脑袋就跳出了包围圈,向主房追去。
      源相雅一路直奔二楼。他粗暴地一把拉开和室的拉门,迎面就见刚刚被惊醒,坐在床上还一脸迷茫的青年,远远看到他发出惊讶的声音:“你怎么……”
      话未说完,数道纸符射来,把土御门雅乐的嘴一把糊住。他惊惶地滚落下床,手足无措地去抓嘴上的符咒,全然忽略了站在门口的人正冷笑着再次抬手。不同于普通白符的黑色符纸射出,没有冷器兵戈所有的凛冽杀气,却携带着更为危险的死亡的气息。它像一道不祥的黑色闪电划过空中,无声地飞向注意力还全在嘴上符纸的土御门雅乐!
      一道金影横飞而来,在空中绽开一圈波光。水雾般的光芒弥漫,手持金盾的士兵在其中显现,盾牌整齐划一地挡在前方。黑符撞上金盾表面,倏地燃烧作一片黑色烈焰,转瞬将盾牌吞噬过半,后方的士兵也随之如砂砾般崩散成一片金芒。
      源相雅盯着滚落在土御门雅乐身前地板上的掌心大小的金色球体,对这个阻挡了他的黑符的东西再熟悉不过——时之政府研发特制的金盾刀装,其实也算泛用式便携式神的一种,是各本丸提供给刀剑付丧神专用。鹤丸从外面直接跃上二层,跳进窗户。他两步迈到土御门雅乐身前,面向源相雅:“审神者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看不明白吗。”源相雅反问。
      鹤丸微微皱眉:“我们是来打断诅咒仪式的,不是来杀人的吧?”
      “杀了他诅咒自然就断了。”源相雅轻描淡写道。
      鹤丸身后早已吓呆的土御门雅乐突然反应过来。他猛地爬起身,手指着源相雅从喉咙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声音,满面通红、目眦欲裂,好像极为愤怒的样子。他终于想起了反抗,扑向身后藏着符咒的床榻,然而还未打开暗柜,就被鹤丸一刀敲在后脖颈,晕了过去。
      “大人,”鹤丸转回向源相雅,“要打断诅咒,我们只要找到形代不就行了吗?”
      “着急的是你们的审神者。”源相雅也沉下脸,“大祓仪式的损耗是非常大的,也存在不可估量的风险。你们在这多磨蹭一分钟,你们审神者在那边可能就多一分生命危险,孰轻孰重还不懂吗?”
      “……主公是不会允许用一条人命来换时间的。”
      “她允不允许关我什么事?让开。”
      鹤丸站着未动,反而抬起握刀的手,横在土御门雅乐身前。
      “打算攻击我吗?劝你别给你们审神者找麻烦。”源相雅目光阴鸷,低声威胁道。
      “如果随便你在这杀了人,才是给主公找麻烦吧?”鹤丸淡淡回应,灿金的眼瞳神情冷静,毫不避让。
      俩人都沉默下来,剑拔弩张的气氛无声蔓延。源相雅藏在袖子里的手看不到动作,鹤丸挡在土御门雅乐身前的刀也稳如磐石。他心里暗暗琢磨,和审神者直接冲突当然是不可能的,身上刀装还有两个,对面一动就都丢出去,然后扛起土御门就跳窗。哎呀,想想就刺激。
      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弦在空气中慢慢绷紧,只待一方动作,冲突一触即发。
      突然,那根弦轻颤了下,一道呼声从窗外传来,将它悄然解除了——
      “鹤丸!审神者大人!”药研从窗户灵巧地翻了进来,手上举着一个白色的人偶,“形代找到了!”

      A0134本丸筮室,流歌听到腰间的刀铃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那是药研发来的信号。
      一直紧绷的一根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她贴近怀里神乐的耳边,轻声说,“我要做最后的祓除了,再坚持一下,就快结束了。”
      已近昏迷的女孩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嗯”。
      流歌轻轻摩挲着好友的后背,指尖发出淡淡的光,牵引着已被她花了一夜驱赶至背部的邪秽向一点集中。她改变了念诵的经文,红色的咒印全部激活。随着最后一次如凌迟般的痛苦加身,神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蓦地揪紧流歌胸前的衣物,后者也如同要传递给她力量般手臂箍紧了她。
      被强制集中的邪秽在女孩光洁的后背汇聚成一片漆黑的瘀斑,仿佛戳开就会流出浓墨般的血液。那些像丑陋的寄生物一样的痕迹在皮肤下扭动挣扎,终于随着一声并非出自神乐的凄厉尖叫,浓烟般的异物从女孩的后背冲体而出!
      流歌感到怀里神乐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无力地瘫了下去。她望着空中被驱离的诅咒化作人形的恶灵,尖啸着在法阵的结界中横冲直撞,高喊道:“打开结界,准备斩鬼!”
      距离恶灵最近的石切丸拔起刺入法阵的长刀,让开一个出口,恶灵立即冲来。结界外,长船长义握紧刀柄,做好准备。
      不料,异变突生。
      已半身冲出结界的恶灵突然缩了回去。它发出嘲讽般桀桀的怪笑,然后调头向原本的宿主扑去!
      流歌大惊。怀中神乐已经昏死过去,全无抵抗,自己疲惫的身体也已迟钝得无法迅速做出应变。情急之中,她试图转过身子,用后背挡住冲来的恶灵。
      “主公!”她听到耳边响起其他人的惊呼声。
      一只手伸来按住她没有受伤的肩膀,把她整个人护在身下。白色的破布斗篷和熟悉的气息笼罩了她,她愕然睁大了眼,看到垂落眼角一缕金色的发丝,沙哑的音节卡在嗓子里——
      不要……
      凛冽的刀光像一道雪白的闪电般射来,在恶灵即将扑到山姥切时将它击飞出去,准确地穿过结界的出口,狠狠钉在墙上!石切丸趁机闭合结界,流歌迅速推开山姥切,从腰带一把抽出短刀,向着他原本所站位置掷了过去,短刀扎入法阵,“嗡”的下亮起灵光。
      “山姥切,斩鬼!”她高喊,后者已在她喊出他的名字时就领会,跃回自己的位置拔出本体,紧接一蹬地的力量身形无停顿地再次弹出,如离弦之箭般眨眼穿过十数米的距离,长刀顺势斜斩!
      刀光一闪,钉在墙上动弹不得的恶灵在尖叫中被一切两半!
      ……终于结束了。
      流歌呆呆望着恶灵化作一片浓烟,在空中消散,仿佛从一场长长的噩梦中醒来,还恍惚回不过神。怀里传来好友虚弱的声音:“都结束了?”
      “嗯,结束了……大祓成功了。”她终于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点笑容来,“但还不能休息,还有事要做。”
      “你还真是……粗暴啊……”

      长船长义从墙上拔下自己的刀,轻轻掸落上面的灰尘。他身后响起山姥切的声音:“刚才……谢谢了。”
      “别客气,我也不是为了救你。”长船长义将刀归入鞘中,没有回看对方一眼。他的目光望向远处那两个劫后余生般抱在一起的女孩。流歌正试图拉着神乐站起来,自己却也腿一软,被身后的太郎太刀扶住。
      “我记得你是这个本丸的付丧神吧?”山姥切问,也望着虽然被诅咒折磨了这么久仍在勉力站起来的审神者,“还想不起你们审神者的事吗?”
      “……谁知道呢。”长船长义淡淡道,湖蓝色的眸中映着的到底是谁的身影,谁也不知道。

      “躲开躲开躲开!砍到谁不管哦!!!”
      远处传来萤丸元气十足的喊声,三日月站起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哦呀,看来他们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已经身心俱疲的队长一下精神起来。他刚要上前几步,身前三日月扭头就把自己捡的几个橡果很自然地塞到他手上,“麻烦帮我拿一下,我去接一下他们。”
      队长:“……”
      虽然很想把橡果扔在这家伙脸上,但那股老爷爷的气质却没来由的让人不好意思不照顾他啊……
      三日月拿着茶杯慢悠悠地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就见从那边一片遭了殃的树林间冲出一道白影——已经没树可以借他跳的鹤丸国永狼狈地跑来,虽然没见受伤,但粘了一身的树枝树叶,白鹤的优雅早已荡然无存。他一眼看到三日月,高喊:“三条家的帮我挡一下啊!”
      他身后不远处跟着像转风车一样抡着大太刃的萤丸,还在兴奋地大叫:“都躲开哦!收不住了哦!碎刃不负责哦!”
      距离还挺远的刀剑们听到这句话,都站起来收了餐布,齐刷刷远离危险地带。鹤丸转眼间已经跑到三日月身前,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一转身一猫腰,就躲到深蓝色的身影后。
      萤丸紧跟而至,大刀抡起,大喊:“三日月让开啦,收不住喽!”
      三日月一动不动,淡定喝茶。雪亮的刀光撕裂空气,泰山压顶地当头扑来,沉重的刀风掀起他额前一缕修长的刘海。
      然后,刀锋在三日月头顶戛然而止。
      “……三日月,你这是什么意思嘛,干吗不让开?”萤丸双手握刀,稳稳停在半空,很不满地问。刀锋下,传来三日月喝茶后满足的舒气声。
      “已经足够了,不要再玩了。”三日月示意了下上方,“你看天上。”
      萤丸抬起头,从被他劈开的一片空旷,看到天空正在渐渐变得明亮。一片不易察觉的薄光正悄悄蔓延着,清理污秽般的驱散阴云。
      “雨停了啊……”萤丸轻声喃喃。他收起刀,看到三日月身后的鹤丸也直起身来,望着天空,刚刚还“惊慌失措”的夸张表情收了起来,流露出难以言喻的沉静。半晌,这振鹤丸国永终于露出他们见到他以来,符合他们固有认知的精神阳光的笑容——
      “走吧,A0137的各位,该去我们本丸了。”

      A0134本丸的大门依然紧闭着。
      包裹着黑甲的手指试探地穿过空气,未受到一丝阻碍——与初来时不同,防御结界已经解除了。三日月收回手,清清嗓子正打算喊门,身后监察队队长大步走来,毫不客气地分开他和并排的鹤丸,从他们之间穿过,直奔大门,背影压抑的阴沉气息显然已经要忍耐到极限了。
      “政府监察队,例行抽查!”
      回应他的是一片死寂。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如果这真是一座暗堕本丸,能回应他才是八成有鬼。他向身后比划一个手势,抬起枪,已打算强行突入。
      眼前的大门却在这时被打开了,门板敞开流入的气流使劲擦过他的脸侧。
      A0134本丸的审神者只穿着一身白色单衣,笔直地站在他们面前。她语气透着毫不掩饰的不耐烦:“抽检什么?大早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队长锐利的目光盯住少女明显病态的苍白憔悴的脸:“A0134审神者,你脸色可不太好啊。”
      “你要是熬了一晚上好不容易刚要睡下却被单位跑上门来嚷着什么抽检,你脸色能好看?”土御门神乐毫不客气地反问。
      “只是这个原因吗?”
      “不然你希望是什么?”
      “我们接到举报,A0134本丸付丧神疑有暴动的迹象。”监察队队长冷冷道。
      “你这是咒我吗?”审神者尖锐地反问,“他们要是暴动了我现在好好站在这陪你闲扯淡?”
      ……主公这该不会是驱邪失败了吧?A0134鹤丸不禁侧目。还真头一次见她怼人怼的这么生猛……
      “那既然没有问题,我们进去检查一下也没关系吧?”队长对这种火药味浓重的话语无动于衷。这种出了问题想把他们挡在门外的审神者见多了,小丫头的杀伤力比三日月那种老油条差远了。
      “不行,”神乐干脆回绝,“我本丸的刀剑都还在睡觉,大清早扰人清梦不觉得很没教养吗?”
      这么勉强的理由她也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队长有点不耐烦了,打算绕过这个胡搅蛮缠的审神者,强行进入。
      另一个女孩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是你?”
      不同于A0134审神者直接的敌意,语气中还透着明显的惊讶,以及一丝因不确定而有些复杂的感情。
      队长望着出现在A0134审神者身后披着千早的少女,怔住。
      “你……怎么在这?”
      队长的反应让少女面上的怀疑变为了确认,于是那丝复杂的感情凝实起来,明确化为……尖锐的恨意。
      “头盔摘了吧,有什么好藏着的?”流歌冷冷道,语带嘲讽,“想不到您从退魔队离开,就是换了个地方当刽子手啊?”
      “……”
      见对方没有应答,流歌走上前,挡在神乐身前,目光死死盯着沉默的队长,“打算冲进去再滥杀一次无辜吗?”
      队长没有回答她,目光落在女孩被血染红的触目惊心的肩膀上,“你受伤了?”
      他的话语里明显透露出关心,却遭到少女更强烈的排斥:“关您什么事吗?”
      “怎么说话呢……”站在队长身后的副手终于看不下去了,刚要呵斥,被队长拦住。
      他深吸口气,突然下令:“收队。”
      “什……?!”副手吃了一惊,想说什么,队长却已转身走回到队伍,一摆手,监察队跟在他身后安静撤离。
      副手只得跟上。回头又看了眼身后的本丸,他到底忍不住,小声问道,“队长,就这么撤了?”
      “不是没检测到暗堕气息吗?那就不用再进去看了。”队长淡淡道,“那座本丸没问题。”
      “可那只是在门口啊……”
      “那也不用再看了。”队长的语气不容反驳。
      “……队长,你是不是认识那个巫女打扮的姑娘?”
      “……”
      队长没有回答,副手也不敢再问下去。他们在沉默中,很快离开了A0134本丸的这片山顶。

      ……认识吗?当然认识。
      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还是在退魔队的时候,同事年终会上喝多了,把自己女儿的照片拿出来炫耀。那时候照片上的小女孩还只有8岁。
      后来几次去同事家做客的时候,也见过那个女孩,被他们家的式神带着,有点怕生,但是在院子里和式神玩的时候,很活泼。那时候他还跟同事开玩笑,你家闺女跟式神比跟你亲啊。
      再后来……是她14岁那年,他带队闯进她家,在她已经失去双亲后,又当着她的面杀了她最后重要的人。
      名为处斩恶灵,实际那位式神是在保护那个女孩,他明明知道。然而退魔队的法令不容许私情——式神弑主罪当死刑,无论缘由为何。
      就像他如今带领监察队处置那些暗堕的刀剑付丧神一样。
      恐怕就如她所说,他离开了退魔队,却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继续充当刽子手而已。
      当年是他有意对女孩隐瞒了真相,然而三年后,依然被她趁着在退魔队实习的时机找了出来。他还记得她当年发现一切时的神情,强撑了这么久她的世界终于彻底崩塌的绝望。
      那时候,他以为那孩子已经被毁了,眼神与死人无异。
      再然后,她实习期满就离开了退魔队,从此音讯全无。
      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面了,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重逢。她仅凭隔着头盔已经失真的声音就认出了他,想必,至今还深深恨着他吧。
      他却稍稍有些松口气。虽然看起来不是那么让人放心,但那双眼睛已非当年令他记忆深刻的死人般的眼睛,而是亮着的。看样子她已经恢复过来了,这两年过得还可以,毕竟……他曾担心过,她会不会疯了,或者真的死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本丸与她到底有什么关系,但这次就放过这里吧。
      就当……对那孩子一点微小的补偿。

      “监察队……这是真走了吧?”直到监察队已经离开视线许久,神乐才回过神般,不确定地问。
      流歌没有回答,默默望着那支队伍消失的方向。监察队为什么这么轻易地走了,她心里大概清楚。
      这算卖她一个人情吗?
      “主公,你的肩……”三日月这时和其他付丧神走上前来。天下五剑总是保持着的笑意这时也收敛了,微微皱眉。他身后加州清光倒吸一口冷气,“这怎么比之前那道伤看着还严重啊!主人你这怎么弄的啊!山姥切,你怎么没看好啊?”清光说着,转向流歌身后的山姥切。
      山姥切张张嘴想说明,倒没想想为什么光问他不问一同的石切丸等人。流歌已经先轻描淡写地回答:“没事,就是被柯基咬了。”
      “喂喂,你说谁是狗啊?”神乐不满道。
      而A0134的鹤丸也走向自家审神者,见刚刚只有她一人在门口挡着,自己本丸的其他付丧神都没出现,不禁担忧,“主公,其他人呢?”
      “都排队在手入室等着呢,真是要死了。”神乐崩溃地捂住脸。

      “主公!”人群后传来喊声。流歌看着排开众人挤到自己眼前的自家鹤丸和药研,看到她也是吓一跳:“主公,你这肩是怎么了?”
      “被小狗咬了。”没等流歌回答,三日月幽幽替她说。
      “喂!A0137审神者大人,管管你家付丧神啊!”身后再次传来神乐的抗议声。
      “你们俩不回本丸,怎么也过来了?”流歌没理她,向自家两位付丧神问道。
      “怎么可能放心在本丸待得住啊。”鹤丸叹气,“话说我们上山到一半的时候路怎么还坏了?真是吓到我了。”
      “你俩居然真能自己上来才是吓到我了……”
      “对了,大将,这个。”药研从自己随身的腰包里掏出一个白色的人偶,递给流歌。这是从土御门雅乐那找到的形代,药研已经按照流歌教的方法,用符咒封住了人偶。流歌神色凝重地接过,又转交给神乐。后者露出复杂的神情,叹口气,扔给了一边A0134的鹤丸。
      “啊,对,还有这个给你。”鹤丸看着药研的动作也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给流歌,“主公,这是你让我找机会弄来的。”
      ——那是一张已经使用过,有些破烂的符咒。
      流歌接过符咒,仔细辨认着上面的字符。突然,漆黑的瞳孔蓦地放大,毫无预兆的,她张开手一把抱住身前的药研和鹤丸。
      “大将?”
      “主公?”
      两位付丧神齐齐愣住。审神者好像忘了自己肩膀上的伤,她紧紧抱住俩人,手指在他们后背掐的死死的,隔着衣料都掐的他们生疼,那样子仿佛生怕一松手,他们就会在她的面前消失。
      鹤丸清晰地听到她在俩人耳边轻声说:“对不起。”
      他刚想问问怎么了,突然身后的手臂一松,女孩的身体无力地压了过来。他急忙扶住她,发现她靠在自己怀里,已经沉沉睡着了。
      “这家伙……怎么比我还先倒了?”飘来A0134审神者有气无力的声音。
      “主人已经两天没休息了,之前刚经历过逆风,还进行了一夜大祓仪式,损耗实在太大了。”一边A0137的石切丸有些心疼地解释。
      “逆风?”神乐吃惊,“那还搞什么大祓,这傻子是不要命了吗?外一把那东西……”她停住话头,神色复杂地望着已失去意识的好友,“这么够朋友,让我以后还怎么面对你啊……”
      “……这还真吓到我了。”听明白怀中女孩突然倒下的原因,鹤丸无奈地抱紧她,轻声抱怨,“这种惊吓可不好玩啊,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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