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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8 土御门雅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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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从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狭窄的封闭空间。黑暗中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包围了他,令他瞬间如坠更深的梦魇。他近乎求生本能地挣扎起来,倒未曾料上方闭合的盖子轻而易举就掀开了,阳光迎头洒来。
男人狼狈地从垃圾箱爬出来,滚落到地上时竟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后颈还残留的阵阵钝痛让他终于慢慢找回被打昏前的记忆。
一双冰冷无温度的碧绿色眼睛突然出现在脑海,仿佛现在依然在冥冥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男人蓦的一个激灵,如兜头泼了一桶还飘冰碴的冷水般,从头凉到脚底。他惊惶地爬起身,跌跌撞撞的逃命般逃离这里。
“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把人吓成这样?”男人刚刚离开,安静的小巷里就自空中传来少女惊叹的声音。
随着街边一杆路灯上方的空气肉眼可见的扭曲了一下,两道人影出现在灯杆上。红衣的少女学身边人的样子拉着兜帽,目送男人离开的方向,饶有兴趣地问:“你说他如果这时候又折回来,看到我们俩刚刚就在他头顶上,会不会吓得再晕厥过去?”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闷声不吭地跳到身后的屋顶上,在高处无声地跟上跑到街上的目标。
“哎你等等我啊!”他身后,女孩急忙跟上。
在审问了半天发现也问不出多少干货后,流歌就把那俩个持枪的袭击者扒光了捆吧捆吧丢到警察局门口了。而剩下这个被山姥切塞进垃圾箱的机车男,在弄醒他之前,流歌发现了他正与监控影像里取走神乐头发的那人对的上号——虽然录像里看不到那人的面目,但流歌在那人的中指上发现了一枚狼头的戒指,而机车男中指上正有一枚。
虽然也不能就此断定这俩就是一个人,但流歌考虑到自己和山姥切都实在不擅长审问这个活计,倒不如就把这家伙放置着暗中观察,看看他醒来后能不能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
机车男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一路直接开到城郊。
这一片区域多是些有钱人休闲的别邸。他在一座传统的和式宅邸前下了车,轻车熟路地直奔立在大门两侧面目冰冷安静的门童,对着“门童”前额朱砂绘制的咒印急惶道:“快通知少爷,被发现了!”
宅邸的大门很快开了,留出一个只够一人通过的缝隙,男人快步走了进去,踏入的瞬间,门板在他身后自动闭合。
“看来还真是大少爷在搞鬼啊。”宅邸对面的树丛里,一路跟至此的流歌和山姥切目睹这一幕,女孩的目光彻底冷了下来。
山姥切听出她语气里蕴含的森冷的怒意。“这是哪?”他问道。
“这是土御门雅乐的私人住宅。”
土御门雅乐,现任族长的长子,也正是源相雅提供的那份土御门家审神者推荐资料上的人。
流歌以前在阴阳厅退魔队的资料库里看到过这栋宅子,因为是好友的亲人外加太败家,所以仍有印象,“那家伙,是A0134本丸审神者的亲哥哥。”
她咬牙切齿地说。
之前那两个持枪的袭击者其实是当地□□组织的混混,经审问招供,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而他们的老大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与□□勾结,这是土御门这种自诩清高的阴阳道名门所不齿的事。而从这一系列过于鬼祟的行动来看,恐怕神乐这件事并非土御门家操控,而是这位大少爷的私人行为。
那是他的亲妹妹啊……到底是为什么,一个人会如此憎恨、如此诅咒自己的亲妹妹呢?
山姥切沉默地听着审神者喃喃发出自己内心的疑问。突然,他闪电般旋身,刀光一闪,直刺向身后!
刀尖刺破风声,在身后无声靠近者的喉咙前准确的停住。
“嚯,好凶的付丧神啊!”来人受到惊吓般轻喝了一声,脸上却没有一点被吓到的样子。他兴致盎然地打量着面无表情的付丧神,嘴角竟还露出一丝笑意。
“山姥切,住手!”审神者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
她按住山姥切举刀的手,语气从未有过的严厉:“这位也是审神者,不得无礼。”
“……”
顺着手腕上的压力,山姥切慢慢收了刀。他紧盯着眼前微笑的男人,张张嘴想说点什么,被审神者打断:“好了,山姥切,我有话与我的同僚要谈,你先退下吧。”
她的语气严肃而透着冷淡。那个满嘴白烂话的孩子气的女孩突然就变得好像时之政府教科书版的审神者了,态度公事公办,冷漠而疏离。
“……是。”
没再多说什么,山姥切下意识地压低帽檐,转身大步离开,到听不到他们对话的远处去。目送他离去,男人转回头笑笑,对流歌道,“你没必要对你家的付丧神这么严厉吧?”
流歌皱了皱眉,不置可否,转而问,“前辈,你怎么会在这?”
“我说过我对土御门的事也很担心的。”源相雅回答,望向树丛外的宅邸,“那就是土御门雅乐的私宅吧?够败家的。”
“嗯。”流歌点头。
“调查的进展怎样了?找到土御门了吗?”
“找到了,情况不太好。”
“怎么个不好?”
“她……”流歌犹豫了下,还是说出,“被诅咒了。”
“什么?诅咒?那个土御门会中招?”源相雅吃了一惊,面色严峻起来,“是土御门雅乐干的吗?”
“恐怕是的。”
“……啧,亲哥哥。”源相雅也轻叹了一声。
“前辈……你说他为什么要诅咒自己的亲妹妹?”
“大概是嫉妒吧。”源相雅不屑地冷笑,“毕竟,作为嫡系长子,能力却不如自己的妹妹,还因此恐怕无法继承家族,换谁都心有不甘吧。”
“可神乐已经去做审神者了啊,这不就是放弃家族了吗?”
“还有自尊心啊,千代。”源相雅语重心长,“这样得到的继承权,不就跟捡别人不要的东西一样,更无法接受吧。”
“何况这回土御门家竟然推荐他去时之政府,恐怕是想把神乐接回来,还不想放弃她吧。”他望着宅邸紧闭的大门,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你对这种变态心理还真了解啊。”流歌目光古怪地斜视他。
“不是我太了解,是你太单纯了,流歌酱~”源相雅抬手揉了揉女孩的头,没遭到反抗便多停留了会,突然皱起眉,“对了,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天热,凉快。”流歌言简意赅。
“……算你狠。”源相雅遗憾地叹气,说回正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进去看看吗?”
“嗯。但是那里布了结界,我没法偷偷进去。”
她刚说完,就听到源相雅发出一声轻笑。
“……我倒忘了前辈你是结界术的专家了。现在能进去吗?”
“呵,就这种程度,当然……”源相雅骚包地笑,“现在不行。”
“……”
不行你笑个屁啊。
“现在直接硬闯不被发现当然是不可能的。”源相雅补充,“你让我回去准备一下,明后天就差不多可以了。”
“明后天……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啊。”流歌皱眉。
“就算土御门在周一那天真的没法按时来政府报到,这件事要被发现并报到监察部,还要组织队伍去土御门的本丸讨伐,怎么也还得两天的时间。情况其实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紧急。”
“那……好吧。”流歌微微欠身致谢,“那就拜托前辈了。”
山姥切正在远处戒严。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等到那人走近,拍了下他的肩膀。
“哎,走啦。”
山姥切转过头,身后只有少女一人。他望向她身后他们刚刚谈话的地方,那一位审神者已经离开了:“你们谈完了?”
“嗯。”流歌应了一声,抬眼望着他,神情明显有点不爽,“我刚才如果不打断你,你是不是打算给那家伙道歉?”
“我对那位审神者拔了刀,不表示点什么的话,会惹麻烦吧?”
初始刀大人的神情还是一向那么认真,流歌看了就突然有点上火,“你管那货去死,谁让他连点动静都没有就靠近别人身后的,这种就该拖出去枪毙十分钟!”
山姥切:“……”按这逻辑,本丸的某只鹤都不知道该扔刀解池里浸几回猪笼了。
然而流歌说这些也只能是气话。山姥切的顾虑没错,在时之政府,付丧神对审神者有攻击倾向的行为是大忌,尤其这种刀都拔出来指到人家喉咙上的。虽然只是个误会,也没有造成实质伤害,但如果被恶意上报,依然会给流歌带来不小的麻烦。
“你怎么就这么老实啊?”流歌还在愤愤的。她望着付丧神没什么情绪的平静如常的脸,真越发上火,“要是我哪天不在了,你这样还不得被新来的审神者欺负死啊?”
“……别说这种话。”山姥切无奈。
俩人都不想再就这个不愉快的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了。流歌打开传送通道:“走吧,回本丸。该了解的也都了解完了,今天没什么好继续在外面逛了。”
“嗯。”
回到本丸后,俩人的装束和流歌的新发型自然又引起一番小混乱。先是在院子里遇上跟大和守安定赏樱话家常的加州清光,本丸首席青春达人一眼看到他们就脱口而出:“哟,主人,山姥切,你们穿成这样,这一天是出去约会了吗?”
“……!!!”流歌脸腾的涨红。
“……???”山姥切一脸懵逼。
老实的初始刀大人还在想是该问问清光那副“我都懂”的暧昧眼神什么意思,还是解释下自己这身装扮的由来,因为他们的目光好像都集中在他的衣服上,结果被审神者从包里扯出他的破布斗篷迎面摔了过来。
“行了山姥切你快回自己屋里换衣服去!”
“……哦。”
目送山姥切茫然地离开,流歌回头看看坐在回廊上一脸看戏表情的冲田组,尴尬地说:“清光,我可以解释……”
“没关系,主人,不用解释,我都懂的。”清光站起身,拍了拍流歌的肩膀,一脸包容大度的明朗神情,“我懂主人对我的爱和对山姥切的是不同的,放心,我不会为此嫉妒、吃醋或者难过,主人你不用介意。”
流歌:“………………”
不,我很介意,因为你根本就没懂。
就在流歌跟冲田组头疼地解释她这一天带山姥切不是去约会而是去干正经事、山姥切那身衣服只是为了现世不引人注意撞衫纯属巧合云云,压切长谷部衣摆带风又不失风度地走来——
“主人,刚刚遇到山姥切说你们回来了。今天真是辛苦了,你身体没……”
正与加州清光说话的是一个背影陌生的中发女孩,闻声转过头来,露出那张五官他却无比熟悉的脸。
“……问题吧……??!”
……不,这有大问题啊!
流歌看着压切长谷部远远望到她就如遭雷劈的懵逼在原地,以她对这位的了解突然感到铺天盖地的压力,顿时有脚底抹油的冲动。然而还未待她行动,本丸第一机动小王子就以近乎缩地的神技蹭的出现在面前,逼人的气场压迫过来。
“主人,你的头发怎么了?”
“剪、剪了啊……”流歌也不懂为啥这么普通的问话,她声音要哆嗦。
“为什么突然剪了?怎么回事,你们在现世遇到了什么?”长谷部适时止住了话头,没有一连串追问让审神者喘不过气来。但他脸上紧张严肃而又复杂的神情,明显那颗英俊的脑袋里脑洞正开得巨大,反而让流歌比他都问出来还压力山大。
“没、没什么啊。就是想换个造型……你说能为什么……”
“不是遭遇袭击了?被人欺负了?还是有什么特别不开心的事……”长谷部眉头紧锁地猜测,然后露出温柔得令流歌毛骨悚然的神情,“主人,有什么烦恼还请尽情诉说,不要再顾虑太多,我们都愿意为你分忧。”
“……谢谢关心,长谷部,但我真的只是想换个造型。”虽然的确遭遇袭击了,但跟剪头发没一毛钱关系啊……
“真的?”长谷部保持怀疑,“可我看新闻和论坛上写,人类女性突然剪去精心保养多年的长发,一般都是遭遇了重大变故,不是被霸凌就是失恋……”
“……我一年365天基本都待在这个本丸我去哪被霸凌或失恋啊?!”流歌实在忍不住了,为毛这些付丧神连看个普通的社会新闻都能养成奇葩的脑回路啊啊啊啊???
“霸凌是没可能,失恋说不准啊。毕竟少女心事如风中落花……”一旁清光幽幽说,被大和守一把捂住嘴,拖走。
“失恋吗……”长谷部还真的认真思考起来,目光落到流歌身上还没换掉的现世常服上,变得犀利,“我记得刚刚遇到山姥切的衣服也是这种款式……我去问问他到底做了什么!”说完就气势汹汹扭头就走。
“长谷部你够了!”流歌几乎是扑上去的一把扯住他胳膊,生怕这货大长腿一迈眨眼就又没了,“你听我说完话好不好!脑洞不要开这么大啊啊啊!”
于是她又跟长谷部详述了这一天她带山姥切出去是做了什么、他们不是去约会而是去干正经事、山姥切那身衣服只是为了现世不引人注意撞衫纯属巧合云云。终于,本丸首席主厨大人在听明白全过程并确认审神者没有蒙他之后,露出松口气的神情:“看来真的只是换个造型,那就好。”
他微笑着真诚夸赞:“主人,新发型很好看。”
“……谢啦。”
流歌看着这个苏死小女生不偿命的迷人笑容,满心却只剩疲惫……
换回审神者的述职服,再遇到本丸的其他刀剑也都多多少少对审神者的新发型表示惊讶,不过除了歌仙还对“那一头有着传统女性古典之美的风雅长发”不在了表示有点遗憾,大多最后也就赞一句“还挺合适”,流歌更庆幸的是“情侣装”的谣言没有传开,看来是大和守成功阻止了清光搞事。
再之后的一天半,审神者都把自己闷在屋里,不知道在鼓捣什么。烛台切给她送去饭食,出来时满脸忧心忡忡,对外面等了一圈的刀剑们说:“主公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画了很多符咒,满屋子都是朱砂的味道。这是要诅咒谁吗……”
“符咒?”
“对,就是这样的。”烛台切找了套笔纸,凭记忆画了个鬼画符。众人围上来研究,长谷部看到那个好像透着隐隐邪恶怨念的图案,蹭的起身,提刀就想去找山姥切谈谈,幸好被石切丸及时认出,那个符咒其实是用来驱邪的不是诅咒的。
能把驱邪的符画得像诅咒的符,光忠麻麻你也是能耐……
“画了这么多驱邪符咒……这是要做大祓的仪式吧?”石切丸沉吟道。
“大祓?什么意思?”
“祓楔的一种,是种强度很大的祓楔仪式,通常要祓除的都是极恶毒的诅咒。”太郎太刀在一边解释。
“大祓啊,谁这么可怜要受这个?那可是会疼死人的仪式啊。”次郎太刀轻叹。
“而且对进行仪式的施术者也是极大考验,稍有不慎,被没除净的邪魔反噬的话……”
这三振神刀在那专业而熟练地互相交流,剩下其他刀剑一脸懵逼,但起码一件事都听懂了——审神者又要做危(zuo)险(si)的事。
就在众人忧心忡忡时,时空传送的光从本丸上空落下——第一部队出阵回来了。
“要不要去找三日月或者鹤丸说说,让他们劝劝主公。主公比较听他们俩的。”有人提议。
“好主意。”
至于为啥没找山姥切,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位初始刀大人看着认真严肃坚定靠谱,但其实很好骗,与审神者的对决最终大多都是以被说(hu)服(you)告终。
与此同时,审神者的房间里,流歌正接到源相雅的消息,他在监察部的熟人刚私下透露,有人匿名直接向监察部举报了A0134本丸的情况,部门已经安排监察队伍,明天一早就出发去A0134本丸,如暗堕属实,根据现场情况判断,进行清剿。
流歌的手指缓缓收紧——她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她明白,恐怕就是昨天调查的行为,已经打草惊蛇。
或许她不应该把那个机车男放回去……但就算不放那人,土御门雅乐也会从自己被毁的式神上,很快就察觉自己已被发现这件事吧。
深吸口气,流歌冷静下来。她花了一天多的时间,不睡不休,准备工作其实已经基本完成了。绘好的符咒罗列在工作的台案上,草纸上画满针对神乐情况的仪式法阵的设计草案,刚刚也已定型。
虽然准备还是太匆忙了,存在风险,但她从来就不是个行事多稳妥的人。
流歌下定决心,对通讯对面的源相雅开口:
“前辈,破除土御门雅乐家结界的准备做好了吗?”
“差不多了。”
“那就拜托你了,潜入土御门家破坏诅咒仪式。”
“你呢?”
“我要赶在监察队伍来临前,完成大祓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