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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2 家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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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月从审神者的房间离开,走出几步后仰起头,就见鹤丸坐在审神者卧室窗外的屋檐上,撑着一把伞,望着伞外淅沥的雨丝出神。
“雨应该快停了吧?”他喃喃道,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下方经过的人说话。
“是啊,快停了吧。”三日月微笑着轻叹,“下过雨后,才能见到彩虹啊。”
鹤丸从屋檐跃下,看了三日月一眼:“我的意思是那帮小年轻想给长船长义在院子里开个烧烤会,下雨就没法开了。”
“哈哈哈,烧烤会啊,甚好甚好。”
流歌走出房间时,雨已经停了。
她从地面上镜面般浅浅的积水和空气里雨后独有的清新气息发现下过雨这件事。抬起头,天空湛蓝如洗,丝丝缕缕的薄云在风中徐徐流动。
沿着回廊慢慢向前走,不一会功夫便听到院子里传来的粟田口短刀组的笑闹声。那些小小少年模样的付丧神在庭院里追逐打闹,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就真的如孩子一般。
脚下传来毛茸茸的小动物触感,流歌俯下身,抱起脚边的小老虎。五虎退跑过来,仰头望着她,脸颊有一点害羞的绯红:“主、主人,你起来啦,身体好点了吗?”
“身体好多了,已经没事了。”流歌微笑着把小老虎递还给他,揉了揉男孩细软的头发,“多亏退的糖,比吃药还管用呢。”
五虎退的脸彻底红了,低头扭捏了半天后,突然向身后院子指了指,小声说:“那边有彩虹,很好看的。”就埋头跑掉了。流歌顺着五虎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假山和盛开的扶桑花丛之间悬挂着一抹淡淡的虹光,乱藤四郎正爬到假山上,伸着手,像是要捞取空中那段缥缈如雾的色彩。
身后房间的门这时开了,响起一期一振微微惊讶的声音:“主公?”
“嗨,一期。” 流歌转过身,笑着招呼,“打扰了,有点事找你。”
“请快进来,别在外面吹风。”一期一振忙把她让进屋里,露出担忧的神情,“这么快就下床,身体没问题了吗?”
“我哪有那么弱不禁风,一期你多虑啦。”流歌走进房间,在榻榻米随意坐下。对面一期一振倒了两杯茶,递过一杯。“谢谢。”
“主公找我是什么事?”
“嗯……也没什么,就是想找你随便聊聊。”流歌摩挲着茶杯温热的杯壁,琢磨接下来该如何说起。门外还在不时传来短刀们的玩耍声,她侧耳倾听了会,笑道,“一期把大家照顾得都很好呢。”
“还好,只是希望弟弟们都能过的健康快乐。”一期一振神情温柔,“不过,更多还是受主公的照顾了。”
“可别这么说,我哪有照顾到你们!这回的事还害你们担心,搞得药研不高兴……”提起来流歌就想叹气。她还没有碰到药研,但想想迟早要面对的药总的怒火……要不回床上躺着继续装病吧?
一期一振笑而不语地看着审神者开始哀叹连连地做自我检讨,知道她来肯定不是为了扯这些。
“一期,要不你替我向药研求求情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出去瞎作死了。”
“不行哦,主公,这种事还是要自己去说的。”一期一振温和地说,“另外,做不到的誓言请不要随便说出来。”
“……”流歌觉得这位粟田口的温柔大哥切开绝对是黑的。
“总觉得你们粟田口一家的关系真的非常好啊。”换个话题,流歌感叹道,“大家总是那么和睦,好像从来都不会吵架、不会闹矛盾的样子。怎么做到的,一期?”
她露出一副好学宝宝的神情。
“主公说笑了,这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从来不吵架、不闹矛盾的家庭。”一期一振笑着摇头,“更重要的,还是怎样调解矛盾吧。”
“吵架不一定是坏事,有时只有关系亲密、彼此关心的人才会吵架。而争吵过后,只要好好沟通、坦诚相待,说不定反倒能让我们更加理解彼此、感情紧密。”粟田口的兄长如是说。流歌隐约觉得他的话听似只在回答自己的问题,实际却意有所指。那双温润的琥珀色眼眸,深处却同三日月一样敏锐。
不禁有点为自己可能已经被对方看穿心思了而脸红,但问题还是要问下去。
“那如果……吵架的双方都不是很会沟通的那类人呢?”
“那就相信对方好了。”
相信吗……
三日月也是如此建议的。
流歌垂下眼,望着茶杯里自己模糊的影子。
“还真是符合一期风格的温柔的答案啊。”茶杯晃了晃,影子便碎做一汪涟漪,“可就算现在去相信对方,也恐怕只是耍赖罢了,对方却不一定再愿意相信你了。”
“那就去相信对方还相信着你。”
“一期你在说绕口令吗?”流歌笑了,抬起眼,“不过还是谢谢你安慰我。”
“这并不是安慰,主公。”一期一振注视着审神者,目光柔和,也认真,“不要太钻牛角尖了,放松一点。人与人之间的摩擦总是在所难免,你没必要对自己太过严厉,更没必要什么事都自己担着。我们有时候还真的很希望能看到你耍耍赖、撒个娇什么的。”
“……我都这把年纪了,耍赖撒娇还是免了吧。”
“我们中年龄最小的和泉守兼定都要长你几百岁,主公你向我们撒娇并无不妥。”
“……”
流歌无语,还真是无法反驳= =
她叹口气,放下茶杯:“一期,其实这回的事……我并不是故意瞒着大家。我只是觉得你们平时就很辛苦了,不想再麻烦你们……”
“那主公你不想麻烦我们,就想麻烦三日月殿?”一期一振反问,表情看起来还是那么温柔。
“他……”流歌看着这幅完美的笑容却头皮发麻,讪笑着说,“他一天很闲啊,最近出阵我也没派他,远征怕他迷路被人贩子拐了也不敢安排,平时待在本丸就是喝茶、看戏、逃内番,这不就找点事让老人家活动活动筋骨……”
这套无耻的说辞流歌自己都听不下去了,心虚又惭愧地垂下头。
(正在走廊同小狐丸喝茶的三日月·日常被嫌弃·宗近打了个喷嚏:年纪大了还真是很容易着凉啊,哈哈哈哈。)
一期一振没有与她探讨这样背后说人闲话的思想道德问题。他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微微敛起笑意:“主公你觉得我们是麻烦吗?”
“哈?”流歌惊讶地抬起头,怔住。
“我们有时出阵归来,受了较重的伤,需要主公你在手入室一待就是很久,连吃饭休息都顾不上,还要耗费大量灵力,你觉得是麻烦吗?”
“这怎么可能是麻烦,这是我的责任啊!”流歌瞪大了眼。
“那弟弟们总是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去找主公撒娇,主公觉得是麻烦吗?上个月长谷部和不动行光又为了信长的事吵起来,主公去调停时觉得是麻烦吗?半个月前宗三和江雪双双远征,小夜一个人晚上发噩梦,主公你就代替俩位兄长陪了他四个晚上,主公你觉得是麻烦吗?”
“……”
“还有给鹤丸的恶作剧收拾烂摊子,守着加州清光的美妆博客第一个转发点赞,派式神给三日月补逃掉的内番……这些你都觉得是麻烦吗?”
“鹤丸恶作剧和三日月逃内番我觉得挺麻烦的。”流歌面无表情地表示。
“主公,”一期一振神情严肃,“如果我们这些事对你来说不是麻烦,那为什么你的事,对我们来说是麻烦呢?”
“……这回的事存在危险,我不想把你们牵扯进来。”
“生活总是面临各种各样的危险,上周笑面青江还因为生食了鹤丸与太鼓钟畑当番后地里的菜而食物中毒,在手入室待了一下午。”一期一振叹口气,“主公,总是一味的给予而不要回报,被给予的人也会困扰的。”
他犹豫了下,低声说,“有时会觉得……自己也许是不被需要的。”
“怎、怎么能这么想?!”流歌惊得不禁提高声音,有点慌乱起来,“不要这么想!我没有不需要谁,你们都是我重要的人!”
一期一振笑了笑:“也是,这么说是有点过了。”
“……一期,”流歌努力冷静下来,斟酌着措辞。她又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手上的小动作暴露了此时内心的波澜,“我……其实一直当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我重要的家人。”
她抬起眼注视着面前的付丧神,脸有点红,“一家人之间就无所谓需不需要,对不对?你们都是我无法割舍的,我只是……只是想尽我所能保护你们。就算我太废材做不到,起码,也不想你们因为我的事陷入危险……”
“可一家人之间不就是要互相扶持、照应的吗?”房间的门这时开了,药研出现在门口,面色严肃,还隐约有点火气和无奈,“抱歉,大将,我并不是故意偷听你们谈话。”
“没、没事,药总,啊不,药研……”面对药总短刀的身子大太的气场,流歌立马怂了,哪还敢计较隐私问题,光顾回想刚刚又说错什么话。
药研走进房间,反手带上门。他缓和了下语气,继续道:“大将,就如你想保护我们,我们对你也是一样的。你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看着你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样子,伤口感染了也没人帮你再处理,我感到的是心疼和自责,长谷部甚至想去切腹。所有人都为此难过,这是大将你所希望的吗?”
“……对不起,药研。”
“不需要向我道歉,大将。”药研摇头,“家人之间从来就不应该是一个人单方面付出。我们一直都在肆无忌惮地‘麻烦’大将你,就也请你,依靠一下我们这些‘家人’吧。”
……原来如此。
家人就应该是这样的关系啊。
“……看来是我自以为是的做法,反而伤害你们了。”流歌苦笑。她垂下头,掩盖住自己复杂的神情。
“主公,还是那句话,请不要对自己太严厉。”耳边是一期一振温柔的声音,“这一次的事,大家也都只是在担心你。放松一些,不要再想太多了。”
“我们今晚打算给长船长义在院子里开个欢迎他的烧烤会。”药研的声音也轻松起来,“看大将你这能下床走动的精神头,参加晚会身体是没问题的吧?”
看流歌惊讶地抬起头,他又补充一句:“这个提议是山姥切提出的。”
“切国他……”流歌怔住。
眼底在刹那间泛起一层模糊,她忙垂下眼,轻声喃喃:“一期你说的没错,只要相信就好了……”
相信那个人的心,相信他的温柔。
就知道,自己选初始刀的眼光是最好的。
少女再抬起眼,眸中迷雾般的阴霾终于退去,露出明朗的笑意:
“好啊,当然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