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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茶碗盖子 ...

  •   次日清晨,元珠洗漱了一番,简单地吃了些早饭,就带着丫鬟糖儿去和齐王妃道别。

      毕竟婚礼没成,她再住在齐王府也不是个道理。

      此时齐王妃因为自责了一整晚没睡好,如今虽然起了,却仍是神色恹恹。正焦虑着呢,一抬头便看见元珠走了进来。

      元珠看起来精神不错,一进屋便笑嘻嘻地过来给王妃请安。

      齐王妃见元珠一身少女打扮,并没有改挽新妇髻,口中唤她的也是“王妃娘娘”,便知这事终究还是生分了。于是越发的自责了起来,口中也是歉意连连。

      齐王妃自责的样子叫元珠看着都有些心疼了起来,于是原本是齐王妃想要宽慰元珠的,反倒成了元珠安慰齐王妃。一时间竟也找不到时机说想要告辞回聂府的事。

      正说着,便有婢子来报,说小王爷已经回府了,如今已经去了堂屋问话。

      心急如焚的齐王妃腾一下站了起来,因着虚弱立时便是一阵头晕,一旁的元珠赶紧扶住她,陪着她赶了过去。

      堂屋里,齐王爷坐在高堂之上,正板着面孔一脸威严地望着堂下跪着的赵镇。

      此时赵镇还穿着昨日离去时身上穿的那身吉服,一声不吭地在葳蕤生花的厚地毯跪得笔直,面上漠然地露出冷峻的神色。

      赵镇听说母妃和元珠来了,便抬头去看:却见元珠穿着一身绣着浅色花纹的银朱窄袖褙子百褶裙,一头乌发梳成了娇俏可人的垂挂髻,此刻真真是有了些顾盼神飞的美感。

      赵镇不觉恍了几分神,继而不禁心中又有些忿忿了起来:亏他昨晚为了白天婚礼上的事,担心她会想不开,内疚了一晚都没睡好,她倒好,一看就是好吃好睡的,精神这么好。

      如此想着,不由得更是心生烦闷,皱了皱眉,沉下脸去。

      此时元珠也望向了他。

      昨日太过慌乱,元珠都没有好好瞧一瞧他穿吉服的样子。

      如今偷眼望去:他乌黑的发尽数梳向头顶,挽在了流光溢彩的明玉冠中,收身的绛红吉服配上金珠玉带,穿在原本就生得玉树临风又面如凝脂目似点漆的赵镇身上,显得越发的光彩夺目了。

      只可惜此刻他脸上的表情也委实太臭了些。

      扶了齐王妃在高堂上坐下,元珠想了想,过去跪在赵镇身旁。

      “元珠啊,你不用跪。”齐王爷指了指一旁齐王妃,温声对元珠道,“去你婆婆身边坐着吧!”

      元珠看了一眼旁边臭着一张脸的赵镇,想了想,笑着冲齐王爷摇了摇头。

      “她愿意跪,就让她跪着呗。”一旁的赵镇没好气道。

      “你住口!”齐王爷怒其不争道,“镇儿啊镇儿,你平日里也算得稳重,怎的婚姻大事竟然如此胡闹?!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呢!”

      赵镇耿着头,没有回答。

      齐王爷见赵镇不说话,心中的怒气更盛。他拍着桌子冲赵镇吼道:“你如今也是成了家的人了,怎的还能做事如此没交代。你说,如今你做下这等荒唐事,我还有何颜面见圣上,见定北侯?!”

      赵镇本就心中有气,二皇子一党的定北侯故意将女儿嫁给他这个皇孙党的人,本就是与他为难,想往他身边插眼线,如今父王竟也胳膊肘向外拐,帮着聂家女儿说话。再说了,她不是好吃好睡的好着呢么……

      如此想着,赵镇更是不愿意开口,就这么跪在那里了。

      齐王爷见赵镇这般,终是火起,顺手抄起桌上的茶碗盖子便朝赵镇的头上砸了过去。

      那茶碗本是官窑专为皇室秋冬饮茶所造,考虑到保温效果,磁胎较寻常茶碗厚实了不少,单是端在手里都是分外的沉甸甸,拿来砸人的后果只一看便可想而知了。

      就听见一声闷闷的撞击,赵镇的头上立时便砸出了一个血窟窿,殷红的鲜血顺着他光洁的额角淌了下来。

      “镇儿!”爱子心切的齐王妃发出一声痛呼。接着便直直昏死了过去。众人连忙过去接住她,又是灌水又是掐人中,好不容易才将王妃唤醒。

      元珠也是被眼前的场面吓坏了。往日里齐王爷的形象一直都是儒雅恭谦的,没想到他发起火来,居然这么可怕。

      “镇儿你还不快和元珠认个错!”齐王妃又急又气,撑着虚弱的身子冲着赵镇揪心地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赵镇的身上。

      赵镇额上的伤口实在吓人,可是他却一声不吭跪得笔直。

      元珠初回京城时,其实之前已经与赵镇有过一些交集了。那时候她觉得他虽然不喜欢笑,也不容易猜出喜怒,但至少不是一个冷心之人吧。

      比如那次跟随御驾去围猎的时候,元珠因为帮阿罗教训勾引陆平的狐媚子而被陆平为难,是赵镇挡在了她前面保护她,教训了陆平然后牵着她的手带她离开。

      那是赵镇第一次主动牵起她的手,也是他们至今唯一的一次稍微亲密一些的接触。

      他的手那么暖,纵使他口中还是会说些诸如“怎么总是莽莽撞撞的”之类的冷言冷语,那暖意还是浸入了她的心里。

      如今再仔细想来,那一次他愿意为她出头,只是因为她是在替他妹妹出气才惹上的麻烦吧!

      她不禁心里苦笑起来。

      亏得她曾经对这桩婚事有这么多期待,终究还是自己想多了啊!

      齐王爷此时怒火并没有因为赵镇的受伤而平息。他越想越觉得生气,正打算要找东西来继续教训赵镇时,却见元珠将赵镇牢牢护在了身后。

      “元珠你?”

      “王爷,王妃,你们也别责怪小王爷了。此事终究是元珠的错。当初若不是我一意孤行,家父也不会在圣上要降恩为我寻夫家的时候提了小王爷的名字,害他不能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才会闹下今天的乱子来。”

      赵镇闻言,心下有些意外,甚至在听到她说是她一意孤行要嫁给他的时候,还有些没来由的心生了许多畅快之感,不由得眉头跳了跳,冷哼了一声。

      元珠像是没有瞧见赵镇的反应似的,继续说道:“只是如今,我与小王爷既六礼未成,就不算真正的夫妻。既然小王爷已有心悦之人,只怕日后相处,会嫌隙渐甚以致恶及余胥。倒不如,了了这婚约,今后各生欢喜吧。”

      元珠一字一句地说着。

      赵镇闻言,却是惊讶得抬起了头,睁大了眼睛望着聂元珠。

      这个女人,她方才,在说什么?

      齐王爷也是惊讶得与齐王妃对视了一眼,站起了身过去冲着元珠温言道:“元珠啊,婚姻大事,毕竟是要紧的,可是万万容不得戏言啊!”

      元珠抬头望着齐王爷,诚恳道:“我虽在府中不久,王爷王妃和阿罗妹妹却是待我极好,元珠甚是感谢。然而所谓婚姻之事,重在夫妻相守,既然小王爷另有所爱,那婚约于我二人便是强扭之瓜互相折磨了。与其如此,倒不如早些解了它,从此也可各自安好。”

      齐王妃见自己的儿子听了元珠的话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急道:“镇儿,你还愣着干什么!”

      元珠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解除婚约,是赵镇万万没有料到的。这京城,有多少女人想要嫁给他赵镇,她倒好,居然开口和他说要和离?!

      这种感觉就好似他顿了顿,松开紧咬的牙关,故作轻松地淡淡答道:“既然聂小姐说要解除婚约,那便解除婚约了罢!”

      聂元珠从来想不到,在她看来重似千斤的“和离”二字,从赵镇口中说出来,竟可以这般轻而易举。

      就仿佛,他说的是今天的天气还不错,或者今天果子不够甜。

      她不禁心中苦笑,亏她到刚才还抱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原来从始至终,对这桩婚事真正上心在意的人,只有她自己一个啊。

      那些旧时光,坐在回京城的马车上时,在侯府旧居时,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成亲以后她与赵镇二人的郎情妾意举案齐眉。在围场他牵着她的手保护她离开陆平的威胁时,她也曾想过希望以后他能一直这样紧紧牵着她的手。

      心心念念的种种,当那些梦幻终成了泡影,剩下的也不过就是赵镇那一句叫人难堪的“那便解除婚约了罢”。

      也是,反正也是她先提的,他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面上实在难堪,心里又更加难受。纵是元珠这般素来乐天之人,如今也是尴尬得觉得自己犹如烈火烹油,却又好似坠落在极寒的冰窖之中。

      正当她恍恍惚惚着打算起身拜别王爷王妃,收拾东西回定北侯府去的时候,忽然就听见王妃一声惊呼。

      循着目光转头看时,那个跪在她身旁好似铁打菩萨一般的赵镇竟突然闭着眼睛直直倒向了她。

      他好像晕倒了?

      元珠下意识地伸出了双手,只觉得双臂一沉,那人的身子便软软地落在了她的怀中!

      “赵镇,你醒一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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