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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老庄主的惆怅 ...

  •   塔楼外,等候门前的陆濛和无招互不搭理,海长汀不哭不闹,陆濛几次想接近他,研究一下他的病症,无招却一脸戒备地拉过小王子,碰都不让碰一下,陆濛只得放弃。

      没过多久,已经包扎完好的陆济、陆潇和陆涟兄弟皆闻讯赶来,见大哥陆濛都被挡在门外,只得按捺心中好奇,一同等候。
      里面的人迟迟不出来,陆濛见在此干候无益,索性道:“你们守着吧,我回去查查医书。”陆潇见状也打着哈欠跟着离去。

      剩下的陆济和陆涟互看一眼,又各自阴沉地转开。半晌,陆济终究心下不安,也不顾无招在旁,忍不住小声开口道:“你千方百计把我调回来,到底搞什么名堂?”
      “哼,”陆涟竟似颇为得意,扬眉道:“让那个陈文甫吃了一瘪。”

      “你疯了?”陆济怒道,看了一眼目不斜视盯着塔楼大门的无招,勉力压着声音道:“你与陈仁熙往来,他已经有所察觉了。”
      无招面无表情地稍稍转了下头,见陆济一脸肃然凝重,冷笑着带海长汀走远了一些,虽然以他的耳力,走远点儿也没甚区别,只能算是一个“我没兴趣听”的表态。

      陆涟笑道:“谁怕他知道?我陆老三明人不做暗事,我为什么不能和陈仁熙往来?再说了,你和陈文甫相交还不是天下皆知。”
      陆济哭笑不得:“你还明人不做暗事?现在这一团糟的局面到底因谁而起?”

      “我也不想啊,”陆涟面上总算有了点知错的悔意,“不过话说回来,那姑娘真不是你的……”
      “不是!”陆济怒道。

      陆济气呼呼地沉默半晌,转头见陆涟仍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愈发上火了,揉着额角,无力地问道:“你跟陈仁熙相交,到底存的什么心思?”
      “那你跟陈文甫又存的什么心思?”陆涟不假思索地反问道。

      陆济无奈,白了他一眼,道:“就你这一根筋的秉性,人家示个好你就恨不能对人掏心挖肺,我是担心你掌握不好分寸,将来出了事连累陆家。”
      “哎?”陆涟颇不服气地提高了声调,“这话老爷子说说也就算了,你也来跟我摆谱,我是你哥!”

      “我没……”陆济差点脱口而出“我没你这样的哥”,想了想还是止住了嘴,郁闷不已。
      陆涟却不会看人脸色似的,嬉笑着凑过来,道:“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赌什么?”
      陆涟道:“你选陈文甫,我选陈仁熙,输了的那个,留下执掌山庄好了。”

      陆济眼睛一亮,有些心动,著书立说实非他志,即便不能在仕途上闯出个名堂,至少也得一生自在,这庄主之位,他委实不太想要,甚至还有点委屈,先人遗志,为何非得他这个幺子来继承?然而陆济还未答话,门里突然响起一声怒喝:“胡闹!你们当我死了不成!”

      塔楼门开,一脸怒容的陆杳站在门口,海安澜面无表情地躲在他身后,装作什么都没听到。陆杳却丝毫不顾及两个儿子的面子,苦笑着回头道:“陆某教子无方,见笑了。”
      海安澜扯了扯嘴角,低头后退一步,有点尴尬,不确定这个笑有几分像安慰,几分像嘲讽,几分……幸灾乐祸。

      陆济和陆涟双双愕然,心道这小姑娘谁啊,为什么父亲跟她讲这种话?实际上陆杳正是有感于海安澜的执着,对于自己后继无人的忧心与失落更为深重。

      陆家到了陆杳这一代人丁凋零,因为恪守不出仕的祖训,陆杳与旁支基本都已断了往来,他大哥仅育有二女,早已嫁做人妇,操持着夫家家业,没有精力来打理山庄。陆杳一想到此,声音都隐隐发抖,对两个儿子道:“先人面前说这种话,你们不觉有违孝道吗?”

      陆济面露羞愧,小声道:“父亲,我……”“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下文,最后索性低头不语了。陆涟则仍是一脸无畏,并不自认有错,心道人若生来就注定了路要怎么走,岂不无趣?

      陆杳见二人反应,一时悲从中来,抑郁难解,闭目长叹一息,开口道:“老四,去取通关宝杖来。”

      陆济大惊失色:“父亲?”通关宝杖是陆家传家之物,乃前朝最后一位帝王特赐给当时的太史令陆青,保其执杖出行可一路畅通,不受关阻,而今改朝换代,前朝之物没了效用,便渐渐成了陆氏家法的象征。

      陆涟也跟着一惊,他倒不怕被杖责几下,但这会儿毕竟有外人在,脸皮子有点挂不住。陆涟下意识地看了眼无招,无招一副天下事皆不关己地望天。陆济则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海安澜,海安澜不知通关宝杖为何物,好奇地眨了眨眼,纳闷陆济为什么不动。

      陆济站在原地皱了皱眉,为难道:“父亲……”
      陆杳一哼:“怎么你还记得我是你父亲?我只道已经支使不动你这个三皇子跟前的大红人了。”
      “孩儿不敢,这就去。”陆济无奈,躬身一揖后大步出了北苑。

      通关宝杖一亮相,海安澜即明白过味儿了,这似乎是个要动家法的阵仗,忙道:“庄主既有家事要处理,我就先进去了。”言罢向前两步,想要去跟无招交待一番,却被陆杳出声制止:“殿下且慢,今日老朽教训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还请殿下做个见证。”

      教训儿子还要见证?海安澜差点笑出来,低头清了清嗓,为难道:“这个……似乎不大好。”
      陆杳故意放高了声音道:“我看正好。”

      陆涟暗自对陆济挤眉弄眼,小声怪道:“‘殿下’?哪个殿下?她是陈子芊?”
      陆济摇头,东齐唯一的公主陈子芊他是见过的,虽然记不大清楚样貌了,但可以确定的是,眼前这位跟自己父亲平起平坐的女子,他从来没见过,陆济也一时摸不着头脑。

      二人正自莫名其妙之时,陆杳已举起了宝仗,大声喝道:“跪下!”连海安澜都吓了一跳。
      老爷子看着亲和慈善,动起手来却十分骇人,抡起那看着明显分量不轻的黄铜杖,丝毫不显吃力,一边一下,打得陆涟、陆济皆冷汗直流,不敢顶嘴怨言。

      “整日游手好闲,不成体统!”陆杳边打边斥道,“心中无礼无家,枉读圣贤,又怎么敢夸夸其谈,妄言什么治国兴邦?”
      陆杳越说越气,打了几下便将铜杖扔在一旁,无力一叹,似训诫也似自嘲:“真真贻笑世人,我陆杳愧对先人啊!”言罢踉跄地咳了起来。

      海安澜忙上前扶住他:“庄主消消气,有些事急不得。”
      “是啊,”陆济也忘了丢脸之事,忍着背部剧痛道,“父亲消消气,保重身体,有些事我们……从长计议。”
      陆涟也讪讪道:“我方才就是开个玩笑,儿子错了还不行嘛!”

      “住嘴!”陆杳冷着脸喝住两个儿子,又转向海安澜,无奈道:“殿下有所不知,拙荆走得早,我对他们过于溺爱放纵了,总盼着终有一日他们能自己想通,变得懂事,可见了殿下才知道,懂事的孩子,无论多大都是懂事的,我怕是……见不到那一日了。”

      海安澜分外心虚,心道那是你没见识过我小时候任性折腾宫人的场面,又瞥见那俩跪着的陆家兄弟的黑臭脸色,不禁窃笑。世人都道甘棠山庄四子皆高才俊杰,谁成想在家时是这个熊样。
      陆济见她神情,心中大呼“冤孽啊”,自己生平两次挨打,一次是被她打,一次是当着她的面被老爹打,这要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混?

      陆杳平复了一下心情,似有些疲乏,陆济觑着老爷子神色,估摸着危机已过,跪着捡起通关宝杖,恭敬地双手举到陆杳面前,一脸讨好地道:“父亲别生气了,若打儿子能让您心里好受些,您尽管打吧,孩儿绝无怨言。”

      海安澜:“……”这什么饮溪公子的脸皮也忒上道了。
      “拿下去吧。”陆杳叹气着摆摆手,“都散了吧。对了,挑个伶俐点的丫头来北苑听候吩咐。”说着又转向海安澜:“殿下随时都可以开始,老朽静候佳音。”
      “嗯,”海安澜点头,“庄主好生休息。”

      陆济一路扶着陆杳离开北苑,陆涟沉默跟在后面,时不时用鄙视的眼神瞪一下陆济,心中暗骂“马屁精”,陆济只作不闻不见,走出一段距离,估计北苑已听不见人声了,陆杳道:“你记得叮嘱大家,莫要讨论那姑娘的事。”

      “父亲,”陆济忍不住问道,“她到底是何人?”
      “三日后自会告诉你们,这期间,谁也不要进北苑去打扰她。”说着轻轻推开陆济,“不用跟着我,去好生安排那个孩子和那位剑客,若再出半点差池,拿你是问!还有你,”陆杳转身向垂头丧气的陆涟,“别再去招惹人家!”

      陆济与陆涟唯唯告退,刚转身走出两步,又被陆杳叫住,陆杳深深看了二人一眼,看得二人皆心里发毛,陆杳方道:“当今圣上的三位皇子,没一位是省油的灯,切莫待价而沽,更忌暧昧不清,我陆家人不出则已,出必通达,别丢陆家的脸,更别玩火自焚,为父……从此以后便不管了。”

      “父亲……”陆杳转身走远的背影有些萧索,陆济一阵恍惚,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又说不管了?茫然片刻即明白过来,这是对自己彻底失望了吧,陆济心里沉甸甸的,体会不到丝毫自由的喜悦,就连一向随性的陆涟也有些心酸,第一次在心里反问自己:“我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老庄主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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