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凤呈祥》萧瑟行者

17、社仓大典

　　镇海太守吴顺以“近日公务繁忙，改日再行查问”打发了岑璜。话虽留有余地，但冷冷淡淡的态度却让岑璜心下凉了半截，岑璜悒怏回了客栈，见无招那边也没有消息回来，一个人坐在房中唉声叹气至天亮。

　　第二日，岑璜勉强忍住了去催促吴顺的心思，熬了半日，忽然街上喧嚣四起，有大股人潮向城西涌动。岑璜不禁问客栈小二：“今日城中有何大事？”
　　小二道：“今儿是镇海首个社仓开工的奠基仪式，据说三皇子会亲自现身祭拜土地公，为百姓祈福呢。虽然这位殿下经常离京，但也不是我等平头百姓等闲能见得到的，客官不去看看么？”

　　“哦。”岑璜心下了然，悲哀地确定今日不用去催了，吴顺定然没心思搭理自己，皇子公然现身，只护卫一事就够他伤脑筋的了，若惹得吴顺不耐烦，结果只会适得其反。岑璜强压下心中急躁，耐着性子坐在客栈二楼，两眼放空地看着窗外大街的人流。

　　东齐一朝民风开放，男女老幼出街无禁，更何况桑洲这等万邦来朝的大城，街上三教九流，装扮和口音各异，大家早已见怪不怪，岑璜作为外廷司官员，东奔西走乃家常便饭，扫了两眼便收回目光，叹气着端起茶碗，还未送到嘴边，便听窗外一阵“吱吱”叫声。

　　岑璜转头望去，见街上走来一对男女，跟在人潮中左顾右盼，男的身姿挺拔，女的背影窈窕，若不是衣着太过寒酸，直望似一对璧人，一只小小的猴儿正蹲在男子肩上，时不时撩着旁边女子的头发。
　　旁边收拾桌子的小二也朝外望了一眼，嘀咕道：“咦怎么有个小猴儿？前几日城里来了个西洋马戏团，不过听说已经走了啊。”

　　那对男女的穿着打扮明显不像什么西洋马戏团里的人，岑璜不禁多看了两眼，忽然发觉那男子好像有点眼熟。岑璜皱眉回忆片刻，啪地一下放下茶盏，起身奔出客栈，口中大叫着“晏少”，朝那二人跑去。

　　这对男女正是晏伯空与海倾倾。二人在无名岛上等了两日便搭上了过路大船，因东齐开放港口有限，大船刚好也是在沧流码头停泊，二人下船后便顺路来到了桑洲城。海倾倾仍旧穿着她那件破旧补丁衫，头发随意挽起，只求不引人注意，晏伯空则穿着在船上借来的一套短打船工服，肩上又带着个猴儿，乍一看竟像是走江湖卖艺的。

　　二人甫一进城便听说有个什么奠基大典，街上众人皆争相去看东齐三皇子，忙跟着汇入人潮之中，虽然不一定得见陈文甫，但先认一认脸也是好的。
　　海倾倾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行人，生怕走错了方向，晏伯空怕行人冲撞了她，紧紧跟在一旁，怎奈肩上的小灵子又犯起了调皮，扯起海倾倾的头发开始撩骚。

　　晏伯空打掉它的猴爪子，伸手去顺海倾倾的头发，手刚伸出来，就见海倾倾回头，不满地瞪了小灵子一眼，晏伯空讪讪收回手，佯作恼怒地拍了小灵子两下：“别以为咱们共患难过你就可以没大没小，再不老实我就把你送人。”

　　海倾倾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她动过将小灵子送走的念头，她自己尚且麻烦一箩筐，实在没什么心思照顾这小猴，不过见晏伯空似乎有些舍不得，便作罢不提。小灵子抬手捋了捋自己脑袋上的毛，在晏伯空肩上嘻嘻地转了个圈儿，神情颇为惬意，这时，岑璜总算突破了层层路人，来到近前：“哎呦晏少，还真是晏少！太好了哈哈……”

　　晏伯空不禁一愣，差点脱口而出“你谁啊”，而后心思急转，一把将海倾倾拉至身后，镇定道：“阁下认错人了。”
　　“没有没有，”岑璜摆手道，“在下外廷司掌簿岑璜，曾经去晏家拜访过晏大人，有幸见过晏少一面。”说着看了眼正探头出来的海倾倾，低声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公主了？”

　　海倾倾见晏伯空似乎不认识这人，有些戒备之意，当即呵呵一笑，惊讶地左右转了下头：“什么公主？哪里有公主？”
　　晏伯空见岑璜一眼认出二人，心知瞒不过去，只得道：“大人唤住我二人打算如何？别忘了这里是东齐。”

　　岑璜见晏伯空神态，顿时明白他将自己当成了楚云合一派，立即道：“晏少不必惊疑，岑某乃是受王后和晏大人所托，陪安澜公主入东齐的。”
　　“安澜公主来了？”晏伯空与海倾倾对视一眼，不敢全然相信，试探着道：“人在哪儿？”
　　岑璜低眉叹气，道：“被楚云合的人抓走了，如今下落不明，还好遇到你们，否则我一个人着实有些没主意。”

　　“被楚云合抓走？这里是桑洲，楚云合的人能有那么大能耐？”晏伯空质疑道。
　　岑璜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这里说话不方便，咱们换个地方可否？”
　　晏伯空的手牢牢牵着海倾倾，立在原地沉吟起来。他倒是听父亲提过“岑璜”这个名字，但对这人却完全没印象，而且眼下这个自称岑璜的人，一会儿说海安澜来了东齐，一会儿又说下落不明见不到人，便直言道：“大人可有凭证？”

　　“这……”岑璜犯难了，“我的官印和文牒都在客栈中，你们随我过去才行。”
　　晏伯空仍旧犹豫，他若是只身一人，犯起混劲儿来自是龙潭虎穴都敢闯，但此刻身边还有个海倾倾，行事不得不万分谨慎。海倾倾见他沉默不语，轻轻扯了扯他袖口，道：“去看看吧，光天化日的怕什么，万一我妹妹真的来了呢？”
　　晏伯空闻言点了点头，对岑璜道：“那就劳烦大人带路。”

　　二人跟随岑璜进了今宵客栈，寻了张角落里不起眼的桌子坐下，岑璜一揖离去，须臾便拿了一个银盒过来，官印及各类符牒俱在其中，晏伯空略一察看，便放下心来，笑道：“适才多有得罪，大人勿怪。”
　　海倾倾见状忙问道：“你说安澜公主被楚云合的人抓了是怎么回事？”

　　岑璜立即将两人领进客房密谈，将海倾倾离开瀛洲之后的事粗略复述一遍，海倾倾听了之后道：“如此说来，说她被楚云合抓了，只是岑大人推测？”
　　“可是除此之外，”岑璜道，“还有谁会劫走安澜公主和小王子呢？我们的身份又没其他人知晓。”

　　一直沉思的晏伯空开口道：“据岑大人的说法，东齐方面八成是想袖手旁观。我们隐瞒身份不外乎是为了躲避楚云合的人，如果大人觉得就是楚云合的人做的，那安澜公主也就没必要隐瞒身份了，直接光明正大去报官，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由不得地方官和那位三皇子不管。毕竟堂堂瀛洲公主在东齐被人劫了，他们的面上也不好看。”

　　“这个……”岑璜看了一眼海倾倾，略感为难地道：“公然报官，海氏的面上也不好看啊。”
　　海倾倾苦笑道：“这个时候还顾及什么面子，只不过借兵一事尚无头绪和计划，这么快公开身份只怕是不方便。”

　　晏伯空道：“王后说得对，借兵一事必须得有海氏嫡系出面，所以身份公开是早晚的事，幸而如今你们两个都在，她暴露了，若以后有什么行事不便，不是还有我们嘛，咱们一明一暗，刚好互相配合，岑大人以为如何？”
　　岑璜权衡片刻，道：“下官以为可行，殿下觉得？”

　　海倾倾一叹：“眼下也没别的选择，一切以安澜公主的安危为重，岑大人可全权做主。”
　　“好。”岑璜一拍大腿，起身道：“我这就去官府报案。”
　　“哎你等等，急什么，”晏伯空拉他坐下，“眼下人都跑去社仓工地看热闹了，官府里能有几个人？还是等明天人多了再去。”
　　海倾倾道：“不用等啊，今日不正好有一现成的人多之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