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谋诡记》乃小萌

23、赴寿宴

　　午时三刻。
　　杨府门口一派喧哗。

　　“城东赵府老爷夫人，携幼子幼女到！”
　　“城南李府老爷夫人，携大公子到！”
　　“城西陶府老爷夫人，携大小姐到！”
　　“城北慕容府老爷，携？携？携沈小姐到！”
　　“哈哈！恭喜恭喜！”
　　“哈哈！多谢多谢！”

　　热闹的杨府人声鼎沸，到处都是恭贺声，到处都是孩提的叫嚷声。

　　杨家祖上同是跟着先帝打天下，可惜杨老太爷走得早，杨老爷又惹下一身伤患，干脆将仕途交由孩子们打拼，这才享了几年的清福。
　　不过说到杨老爷，真真是令人艳羡不已，四个儿子出自四房妻妾，竟也毫无嫌隙，亲如同根生。
　　想那深闺别院里，斗得死去活来的嫡庶们，杨老爷上辈子不知积了多少福，才能有这么四个德才兼备的好儿子。

　　沈迟珞一路跟着慕容锦，前往正厅给杨老夫人拜寿，可是越往里走，就越是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

　　周围的客人小声议论，有人认出她来，说她是万花楼出事那日，宁王护短的那个小郎君。
　　“啊？原来是她？”
　　“莫非坊间的传言是真的，宁王看上了一个无颜女？”
　　“可这个女子究竟是谁？为何王爷会如此动心？”
　　“听说好像是什么叛将之女。”
　　“……”

　　沈迟珞侧耳听着，正想多加靠近，慕容锦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丫头，无谓之人说的话，不听，不言，莫要扰了自己的心境。”
　　“是，奴家记住了。”

　　沈迟珞跟着他又走了一段，眼看正厅就在眼前，周围的客人也越来越多起来。

　　“哼！妾以为是哪个国色生香的玲珑女呢！”
　　“什么玲珑女，也不瞧瞧自己脸上那两道疤！”
　　“你们说，她那疤是如何来的？”
　　“谁知道，指不定做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被人给——”
　　“快别说了！她看过来了！”

　　沈迟珞冷眼瞧着那几位千金小姐，紧握的手掌早已冒起了细汗。
　　可慕容先生的话，依旧在她耳边盘绕，今天又是杨老夫人的寿宴，她实在不能在此惹是生非。

　　倒是身后的莲香凑过来：“小姐，要不要香儿去……”
　　“千万别！”白芍急忙插嘴道：“一旦她们出了事，定会赖在小姐身上，咱们还是先去拜寿为妙。”
　　莲香虽然在心里为小姐叫屈，可白芍的话也确实有道理，沈迟珞不动声色，终是跟上了慕容锦的步伐。

　　到得前厅时，堂中已经堆满了人。
　　慕容锦前脚刚跨过门槛，杨老夫人就乐开了花。

　　“老太君！贤弟给您贺寿来了！”
　　“哈哈哈！慕容贤弟，多日未见，待会儿可得与老生好好喝上两杯！”
　　“好啊！老太君的寿酒，贤弟自不能推辞，也好沾一沾老太君的喜气。”

　　慕容锦遣了白芍献上寿礼，杨老夫人笑容可掬，谢过之后，命人拿到了一旁登记。

　　杨老太爷与慕容锦同朝为官，二人又是同乡，难免走得亲近，可惜当年杨老太爷病情过重，慕容锦回天乏术，终是未能救回这位老友的性命。
　　倒是杨氏一族依然对他感激不尽，两家的儿孙也相互照拂，杨家兄弟跟了宁王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二心过。

　　待慕容锦献完了贺礼，沈迟珞才在莲香地搀扶下，从堂外走了进来，杨老夫人一早瞧见她，可这会儿仔细看她脸上的疤，还是忍不住为之一颤。

　　一股酸涩涌上心头，老夫人恍觉故人在眼前，这丫头与她娘亲长得太像，却没想到，当初的小女娃，如今竟被折磨成这般模样。

　　沈迟珞躬身上前：“奴家沈迟珞，恭祝老太君婺宿腾辉，椿萱并茂，慈竹风和，眉寿颜堂！”
　　“好好好！老生这厢谢过了，沈丫头，快到老生这儿来！快到老生这儿来！”

　　杨老夫人朝沈迟珞招手，沈迟珞在众人的惊异中，缓步朝杨老夫人靠近，可刚走到老夫人身边，就被老夫人抓了去双手。
　　“丫头，你受苦了。”杨老夫人感慨万千，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久久都没有松开。

　　老夫人旁边的长子杨为广，不着痕迹地倾了倾身：“娘，门外还有其他宾客，有什么话，且留到稍后再说罢。”
　　老夫人点点头，又再抚摸了沈迟珞的手，这才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丫头，你差点就成老生的孙女咯！”
　　“……”

　　慕容府一行人出来以后，慕容锦便被几位挚友拉去唠闲话。
　　他让白芍带了沈迟珞四下转转，杨府顶两个慕容府大，光是这偏厅的落零园，就已是九转迂回，望无边际了。

　　园中柳岸绦绦，奇花争艳，每行至一处拐角，都以为走到了尽头，哪知石板路继续扭曲蔓延，道路两旁又是另一番五彩景象，各种馨香扑鼻而来，令人好不神清气爽。
　　沈迟珞一边逛着，一边听白芍回忆起两家的往事，沈迟络心不在焉，一直在想适才老夫人说的那句话，难道她的意思是，娘亲差点嫁给了她的儿子？

　　“咕咕！咕咕！小鸽子，你快出来啊！”
　　有孩提的声音从东面传来，似是在一丛草木中，而且异常的古怪。

　　白芍好奇，寻着声音来到东墙门下，有个模样乖巧的小姑娘，正趴在花丛旁学鸟叫。
　　她一眼就认出这个六七岁的女娃，是杨府四夫人的幼女，也是杨府的大小姐杨才华。

　　“大小姐？您在这里做什么？”
　　“咦？是白芍！”杨才华兴冲冲地爬起来，三两步跳到白芍跟前，“我听二哥说，如今你做了慕容府的管事丫鬟，怎么今日得闲跑到我杨府来贺寿了？”

　　白芍忸怩道：“二少爷也真是的，什么管事丫鬟，不过是替老爷多分担了些烦心事而已，大小姐可别再笑话奴婢了。”
　　“哈哈哈！谁不知慕容府的白芍丫鬟能干，你又何必自谦呢？咦？你身后的这两位是……”

　　杨才华个头尚小，方才被白芍挡了视线，这会儿才注意到，白芍的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她虽是不认得沈迟珞，但如今鬼面女的名声，早在她们这些名媛圈子里传开了，即便杨才华因了她四位兄长的缘故，自不可能与那些小姐同流合污，但此刻瞧见了沈迟珞本人，也难免还是露出了新奇的表情。

　　沈迟珞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朝她欠了欠身：“奴家沈迟珞，给大小姐问安。”
　　杨才华急忙扶她起来：“沈姐姐，你可莫要折煞妹妹，小妹我名唤杨才华，平日里多听得哥哥们言，沈姐姐聪颖灵巧，蕙质兰心，奈何奶奶不许才华上门拜访，怕会扰了沈姐姐修身养性。”

　　杨才华落落大方，小小的年纪，已有了大家闺秀的风范。
　　沈迟珞被她天真的性情所感染，想着这便是杨府上下如此祥和的原因，毕竟上有榜样，下有模样，爹娘所能授受子女的，才是人生的第一课。

　　“才华妹妹，你方才在那花丛旁边寻什么，为何如此的专心致志？”
　　“姐姐是说那里？”杨才华指了指背后的花丛，“才华之前闲来无事，拿了弹弓打树玩儿，谁知有只鸽子飞过，正巧被才华打中，掉落在了花丛里，才华进不去，它也不出来，正想着该如何是好时，白芍就带着姐姐来了。”

　　原来是这样。
　　沈迟珞跟她来到花丛旁，微微俯身，见那鸽子蹲在乱茎之中，一点儿也不动弹，想必是伤了要害，所以回天乏术。

　　不过这鸽子的腿上，好似绑了什么东西，看样子应该是根信筒，莫非它不是普通的鸽子，而是一只信鸽？

　　遭了！
　　这鸽子飞到杨府来，定是要给杨府传信，哪知无意被才华打中，偏偏落在了这个地方。
　　杨府今日设宴，宾客满座，人多嘴杂，万一信上的内容涉及机密，而又被有心人拾了去，那岂不是误了大事？

　　沈迟珞睇了眼四下周围，见暂时没人注意到这里，便就将右手伸进花丛，想要把鸽子给抓出来。
　　哪知尖锐的花刺擦过她的肌肤，她紧了紧眉头，听见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娇媚的女声。

　　“哟！这不是沈小姐吗？”

　　沈迟珞右手一缩，不小心被倒刺划破，她闷哼一声，忍痛抓住了鸽子的双翼，将它从荆棘里救了出来。

　　她认得背后的声音，正是前几日，在胭脂铺有过一面之缘的何二小姐，她将鸽子交给莲香，落了衣袖，上前回礼道：“奴家见过二小姐，真没想到，奴家与二小姐如此有缘。”
　　何玉茹哂笑：“怎么，只许你沈小姐来贺寿，就不许我何二小姐来了？”
　　“哪里的话，二小姐妍姿艳质，秀外慧中，奴家自不敢相提并论，只愿有幸能结识二小姐，方可在日后多得二小姐提点。”

　　沈迟络一副虚怀若谷，竟瞧不出半点假情假意。

　　刚好此时东墙门外，又来了一群千金，好巧不巧，正是之前那几个在沈迟珞面前嚼舌根的主儿。
　　“妾当是何人在此小聚，原来是何二小姐与那名满宁州的沈妹妹。”

　　领头的依然是牙尖嘴利的陶大小姐，她与何玉茹都曾想嫁入京城的贾府，哪知双方未能如愿，反而因此结下了梁子。

　　她一旁的千金甲开口道：“大小姐有所不知，这何二小姐早与沈姑娘认识，二人之前就在钱掌柜的胭脂铺里相谈胜欢，如今看来，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千金乙丙丁纷纷附和：“就是就是！”

　　何玉茹咬牙：“此话怕是形容你等更合适罢！”
　　“你说什么！”
　　“哇啦哇啦……”

　　沈迟珞在众人的一片争执声中，趁机将信筒取了下来，她正要带着杨才华她们走，陶婉芝徒然唤住她：“且慢！沈妹妹，你手里拿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