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谋诡记》乃小萌

15、借一步

　　沈迟珞百无聊赖地离开前厅，期间撞到了两个丫鬟，对方显然受了惊，差点连果盘都掉在地上。

　　“沈，沈小姐。”
　　二人战战兢兢，致了歉便想离去。
　　沈迟珞认得她们，白天与五加皮起争执时，她们也在一旁围观，而其中一个，正是她所怀疑的对象，那个可能与五加皮有私情的丫鬟。

　　“二位姐姐慢些走，你们手上的果子，可是要拿到前厅去？”
　　“正是。”
　　二人异口同声，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该如何是好。
　　追来的莲香快步靠近，看到二人时，熟悉地打起招呼：“川贝何首乌，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是沈小姐叫奴婢们停下来。”

　　啊？
　　莲香疑惑地看向沈迟珞，发现她正打量着这两个丫头。
　　只见其中一个眉清目秀，一头黑发顺直柔亮，难怪她叫何首乌，那另一个，一定就是川贝了，也正是这个川贝，在听到五加皮去过万花楼时，本能地露出了愤恨的表情，虽说只是须臾，但依然被沈迟珞瞧了见。

　　所以，如果五加皮与她暗自相好，那很可能找李姑娘的钱，便是川贝给他的，那川贝的又是哪儿来的？
　　哼！想必定是给人做奸细得来的！

　　沈迟珞若有所思，倾身上前靠近她：“这盘是送给王爷的？”
　　她看着唯独一盘又鲜嫩又饱满的水果，挑了一颗顶端的葡萄，不剥也不吃，只是拿在手里把玩。
　　川贝想要制止，奈何没有勇气，不过少了颗葡萄，也看不出什么，便就随她去了 。
　　倒是何首乌害误了时辰，急忙蹑手蹑脚地询问她：“沈小姐，奴婢们可否离去了？”
　　“去罢，别让客人久等了。”

　　沈迟珞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终是将葡萄放入了口中，她一尝便知，这是西域的品种。
　　当年爹爹征战西北，百姓们时常奉上蔬果，有时遇到朝廷进贡，被中间的官员贪食了去，却反过来咬果农一口，说他们给的贡食不新鲜，在途中全都腐烂了。

　　可皇帝非但不命人排查，而是任由这些官员欺上瞒下，赋税越加越重，百姓苦不择言。
　　爹爹说，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国之君不好当，管的是万众人心，自不可能一碗水端平，可正是他为之辩言的君主，正是他为之九死一生的皇帝，却将他推向了断头台，落得个叛将的下场。

　　沈迟珞攥紧大红的衣裙，誓言从今往后，定不会再与那什么狗屁王爷纠葛不清了。
　　她站到一弯石桥上，瞭望着喧哗的前厅：“香儿，你可有法子，让这些葡萄籽飞进宁王的酒杯里？”
　　莲香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小姐，您是说真的？只是行是行，可那么多高手在，香儿定是逃不掉的。”

　　“说的也是，”沈迟珞意兴阑珊，把葡萄籽投入了流水中：“方才杨将军唤住你，可有说什么？”
　　“杨将军说，他已经把李姑娘接回府中，等过些时日，就要把她送到京城去。”
　　“京城？难道李姑娘在京城有亲戚？”
　　“听说一个秀才答应她，高中之日便会回来替她赎身，李姑娘想着，既然如今自由了，还不如去京城找那秀才。”

　　真是个傻姑娘！
　　沈迟珞哼笑，放眼这天下，能有几个男人言而有信，不过是一时的情话罢了，岂能真放在心里。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走越偏僻，猛然抬起头时，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竟然绕到了偏厅的浴池外面，月亮门内灯火通明，隐约能听见姑娘们的戏水声。
　　沈迟珞与莲香交换个眼神，有胆子到这儿来沐浴的，定是得了主人家的应允。

　　难道？
　　她轻手轻脚地往里走，不出十步，已见着有人站在池边上，媚眼婆娑，妩媚娇笑。

　　“姐妹们，听说王爷仍是君子之身，今夜谁能拔得头筹，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真的吗？”
　　“不会罢？听绿绣的口气，王爷可是个熟手。”
　　“哼！那绿绣还真是好运，整夜都坐在王爷身边，也不瞧瞧自个儿那张老脸，下午还花容失色的，这会儿又趾高气昂了。”
　　“可不是吗？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待会儿让嬷嬷检查完了，有她好哭的。”
　　“什么意思，难道她身上有胎记？”
　　“不是胎记，是疤痕，她的脚上有块疤，说是在从前的楼子里，客人不小心烫伤的，可谁知道呢！指不定遇到赵公子那样的人，她不好意思讲罢了。”

　　几个万花楼的姑娘，再次跳进水里。
　　自钱妈妈被杨将军打发后，万花楼一时没了主心骨，指不定新来的妈妈怎么样，姑娘们虽是在此闲话，可心中依然盼望着，能趁着今夜攀上高枝儿，再不用过那种水深火热的日子。

　　莲香侧头去看沈迟珞，却落进她深邃的眼眸里：“小姐？”
　　“走罢。”
　　沈迟珞转身，自也将姑娘们的话听进耳里，可竟然有人说，那宁王爷还是君子之身，怎么可能，瞧他刚才抱着绿绣那样儿，恨不得把头埋进她胸膛里。

　　沈迟珞在心里把宁王数落了个遍，这才觉得舒坦许多，她埋着头继续往回走，没出几步，视线里又骤然多出双绣鞋来。

　　“兰嬷嬷！”
　　莲香的惊叫吓了沈迟珞一跳，她在她身边忙行礼，沈迟珞随之望去，就见一个老妇站在月亮门外，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她们不是王爷的人，亦不是慕容府的人，自当不用过于谦卑，折了自己的身份。
　　沈迟珞看着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嬷嬷，其实说老，她也不过三四十岁，听香儿说，她是宁王生母的随嫁丫鬟，帝妃去世以后，便就跟着伺候宁王。

　　兰嬷嬷走上前：“沈小姐到这儿来，是有何事？”
　　“路过而已，这便走了。”
　　沈迟珞浅浅一笑，本就没打算多留，谁想才要绕过去，兰嬷嬷却再次叫住了她。

　　“沈小姐，您可知道，里面的姑娘们，都在做什么？”
　　沈迟珞淡然地回过头，不置可否，亦不言语。
　　兰嬷嬷也没生气，继续顾自地絮叨起来：“今夜被请到府上的姑娘，无论美丑，都有机会给王爷侍寝，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不能有半点胎记疤痕，这也是多少年来，帝王家墨守的规矩，所以有些人啊！就不能贪图妄想咯！”

　　她的话里含沙射影，沈迟珞实在觉得有意思，便与她计较起来：“是奴家狭隘了，原以为帝王家的子孙，总是瞧不起平头百姓，谁想王爷这般和善亲民，要是哪位姑娘荣得恩宠，还请嬷嬷替奴家恭喜她，毕竟再不用瞧各位公子的眼色，从此以后，便可平步青云了。”
　　“你！”

　　兰嬷嬷气得够呛，她本就不赞同王爷的决定，天下的姑娘多的是，何必非要找楼子里的女人。
　　尤其这会儿反倒被沈小姐将了一军，兰嬷嬷心里闷得不行，也不知王爷今儿是怎么了，竟然兴起要找人侍寝。

　　“沈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迟珞犹豫片刻，终是跟了去：“兰嬷嬷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嬷嬷有一事相求。”
　　“哦？”沈迟珞扬眉，倒有些好奇，方才还和她斗嘴的人，这会儿会求她什么呢？
　　兰嬷嬷无奈地叹口气：“沈小姐，其实嬷嬷我也不想，看着王爷这般胡闹，并不是我嬷嬷瞧不起人，只是这些个姑娘，确实与王爷的身份不符，若是小姐有什么法子，能让王爷罢了这主意，那嬷嬷我——”

　　“你们在做什么？”
　　“……”

　　突然响起的男声，吓了兰嬷嬷一跳，沈迟珞早听见动静，只是没有知会她。
　　莲香与丫鬟们急忙见礼，只有沈迟珞大方地站着，不卑不亢，不矜不伐。

　　宁王本是逆着光，看不清容貌，亦瞧不见神情，但听他的口气，好似并没有很快活：“兰嬷嬷，本王在问你们话，你们躲在那角落，做什么？”
　　兰嬷嬷躬身，从树影底下走出来：“奴婢在门口碰见沈小姐，她说想托奴婢给王爷带话，既然王爷您来了，就让沈小姐自个儿跟您说。”
　　“……”

　　好一个兰嬷嬷！
　　她把缘由全都推给了沈迟珞，一脸期许的表情，更是让沈迟珞无法拒绝，不过正好她心里也想着，要挫挫这倒霉王爷的锐气，既然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那她就顺水推舟，卖她兰嬷嬷一个人情。

　　“王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你这已是借了一步，还想借到哪儿去？”

　　沈迟珞怨艾地耸耸鼻子：“那奴家可就直说了，之前听府里的丫鬟言，王爷并无妃嫔妻妾，几位万花楼的姑娘闲来打趣，便猜王爷仍是君子之身，都争相着想做第一人，
　　“方才在前厅见着王爷，只独宠那绿绣姑娘，可姑娘晌午受了惊吓，万一扫了王爷的兴致，岂不是挫败，正巧奴家这里的迷幻散，还剩了那么一小包，多时使人迷失心智，少时倒可添趣怡情，王爷若是瞧得上，奴家便让香儿送过来。”

　　沈迟珞隔着数步与宁王对视，她的话里诸多暗示，实在叫众人面面相觑，独她落落大方不拘形迹。
　　宁王眯起眼，一步一步地朝她靠近：“不必了，你且小心藏着，待本王需要时，自会问你讨要，不过到时，你得亲自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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