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谋诡记》乃小萌

13、不要听

　　“放开可以，除非你把自己送给我，这一人换一人的买卖，你不算亏。”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赵公子眼波流转，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想要的，其实是宁王。

　　众人的目光，又回到宁王身上，只见他依旧坦然自若，并没有回答赵公子的话。
　　倒是杨武忍无可忍，恨不得把赵公子那双桃花眼，狠狠地给挖出来：“哪儿来的兔崽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本将军今日非宰了你不可！”

　　他突然扯来梁上的红绸，一伸一收之间，宛如长鞭在手，所向披靡。
　　在场的人躲得躲，逃的逃，只有钱妈妈藏在柱子后面，一声一声地大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小心我的瓷器，哎哟！”

　　哐当一声，一个花了上百两买来的玉壶，被红绸甩尾拂在了地上，钱妈妈心疼地捶胸顿足，眼前却依然凤舞九天。

　　赵公子本就擒着沈迟珞，自是应接不暇，无力还手，可随着他一声响亮的口号，二楼的另外几间厢房里，竟突然冒出十几个男子来。
　　瞬息之间，整个万花楼硝烟四起，到处都是破碎的声音，就连钱妈妈也无力咒骂，只一味地哭丧着脸，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究竟损失了多少银两。
　　可惜杨武的功夫虽技高一筹，但对方人数众多，已然成为了困兽之斗。

　　莲香用力地推开绿绣，几个蹬步踏入空中：“王爷！奴婢去助将军一臂之力，小姐那边，且就拜托您了！”

　　众人再次哑然，王爷？那白衣男子竟然是王爷？
　　“王爷？哈哈哈！好啊！好啊！”赵公子一面挟着沈迟珞，一面退到几名手下身后。

　　宁王冷眼相向，有了绿绣这个前车之鉴，他自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赵公子会狗急跳墙，伤着他怀里的小人儿。
　　奈何赵公子飞身一跃，夹着沈迟珞登上了二楼，宁王正预尾随其后，却被几个男子团团围住。
　　好在数十个回合下来，对方也并未占得优势，恰巧杨武突出重围，手上的红绸一甩，立马缠住了三两壮汉：“爷！快去救沈小姐！”
　　宁王应声，夺过一人手中的长剑，风驰电掣般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只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赵公子已将沈迟珞推至厢房中，又随手掰断了凭栏的木雕，快速插进门上的铁环中，任沈迟珞怎样拉扯，也终是敌不过他的力道。
　　“放我出去！你这个畜生！”
　　“畜生？”赵公子狞笑：“待我降了那白面王爷，再来收拾你这个丑女！”
　　他把另一枚铁环也穿到木雕上，至此房门再也打不开了。

　　沈迟珞使出浑身解数，可依然只来得及看见，宁王一身白衫如幻云，天外飞仙似菩提。
　　她垂头丧气地靠在门上，一点一点地往下滑，直至触到冰冷的地板，才终于意识到，自己根本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要不是她非要跑来，要不是她对钱妈妈说了那些话，要不是她方才冲动莽撞，也就不会——

　　咦？
　　他们是来找李姑娘的，可为何李姑娘迟迟没有出现呢？
　　沈迟珞徒地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唤了句：“李姑娘？”
　　室内依然平静如水，甚至能听见，外面汹涌的打斗声，可沈迟珞已顾不得许多，如果李姑娘没有趁乱出去，那她就一定还在这屋子里。

　　“李姑娘？”
　　“水……水……”

　　她真的还在！
　　沈迟珞欣喜地跑上前，却在卧房门口顿住了脚，因为她看见，李姑娘正被绑在床柱上，身间的衣衫破烂不堪，腿脚的淤青更是又红又紫。

　　沈迟珞心下一惊，竟不知该如何言语，这根本就是，连畜生都不如！
　　她瞬间红了眼眶，也顾不得羞赧，急忙倒了杯茶水，快步地走到床榻跟前：“李姑娘，你且慢些喝，我这就帮你解开绳索——”
　　“别！别！赵公子他会，不高兴的，”李月娇贪婪地喝着水，断续的字眼含糊不清：“公子的好意，月娇心领了，莫要连累了公子，还是快些，快些离去……”
　　她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再次昏了过去。

　　沈迟珞看着眼前的人儿，即便被泪水晕染了妆容，也依然美若璞玉，娇靥如花。
　　她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般的活罪，她以为自己在天牢遭遇的，就已是百般不耻了，却没想到，让人无法忍受的，还有比那更多得多。

　　原来，欢歌四起的花柳巷，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原来最最黑暗的地方，不是鬼府，而是人心。
　　沈迟珞拭去泪水，把杯子放到一旁，轻手轻脚地解开了绳索，由于被长时间捆着，李姑娘的手脚都有了红印，而且生生地磨破了皮，根本无法想象，她曾遭受过的，是怎样非人的折磨。
　　难道这世上，就再没有容得下她的地方吗？
　　她挣的可是要命的钱，如果不是被旁事打断，那赵公子他……

　　沈迟珞甚至不敢往下想，因为她知道，后果一定比如今更凄惨：“李姑娘，你不用惊怕，我不是坏人，更不是什么公子，也许你我有缘，让我阴差阳错地救了你，你放心，我沈迟珞——”

　　咚！
　　外室的大门被人用力踹开，沈迟珞急忙扯过棉被，胡乱地盖在李月娇身上。
　　她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无论进来的是赵钱孙李，她都要护着李姑娘，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小姐？”
　　咦？是香儿？

　　“香儿！”
　　片刻未见的主仆，却像隔了半生一样，即便穿着男子装扮，却也毫不避嫌地抱在一起。
　　若不是知晓她们的身份，杨武定要吐出来不可：“爷，这一闹，怕是要惊动对手了。”
　　“无妨，且让他们有所忌惮，才好露出马脚。”
　　“那属下还要不要去查赵公子的来历？”
　　“不必了，或许连这姓氏都是假的。”宁王转着指间的扳指，心中早有了盘算。

　　方才与他过招的，并不像是本国之人，其中不乏异族高手，能全都招揽麾下，又死心塌地为他卖命，可想这赵公子的身份，也定不是泛泛之辈。
　　更别提，他还有这等的癖好，估摸着八九不离十，他便是皇兄在等的那位贵客了。

　　宁王瞥了眼床上的姑娘，不得不佩服，她竟能在那样的虐待中，挣扎着活下来，又或许，是他们正巧来得及时，否则她便要像其他女子，死在赵公子的铁蹄下了。

　　沈迟珞惴惴不安：“对了香儿，姓赵的那个畜生呢？”
　　莲香高兴地合不拢嘴：“自然是被王爷打跑了！”
　　她早已没了后顾之忧，可沈迟珞却还是担心不已，因为赵公子如果再找来，那李姑娘她……

　　她踌躇地看向宁王，正不知该如何开口，却已听到了他的声音。
　　“沈迟珞，你救不得天下所有人，收起你的怜悯，再不要恣意妄为了。”

　　恣意妄为？
　　是啊！她根本连自己也救赎不了，还想着要救李姑娘。
　　沈迟珞苦苦一笑：“奴家怕是在王爷眼里，更卑不足道了。”

　　她突然想不起来，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是为了查慕容府的奸细么，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香儿，咱们走罢。”
　　“啊？这就回去了？”
　　“嗯。”

　　沈迟珞默默地往外走，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难免叫人心疼。
　　钱妈妈带着姑娘们上来，畏首畏尾的，正巧在门口撞到她：“我说公——不，小姐，您不好好在府里待着，何苦乔装打扮，跑到我万花楼里来惹事？哎呀！是哪个王八犊子，将我女儿伤成这样？要命哟！要命哟！”

　　钱妈妈哭哭啼啼，连滚带爬地跑到床边，李月娇依然昏迷不醒，不知道的，还以为钱妈妈在哭丧：“女儿啊！我的女儿啊！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妈妈我还靠着你挣钱哩！”
　　还要靠她挣钱？
　　沈迟珞难以置信地回过头：“钱妈妈，你怎可这般没有良心？她都被人糟蹋成这样，你却还想着用她生钱？”

　　钱妈妈本是做做样子，想让杨武赔些银两，毕竟楼下一片狼藉，总得有人为之补偿，可这会儿听了她的话，心里更来气了。
　　“姑娘，您在我万花楼里打打杀杀，赶走了金主不说，还差点掀了我的屋顶，按着行规，您该赔我所有的损失，如若见不惯娇娇受苦，有本事，就拿银两来替她赎身啊！”

　　赎身？
　　沈迟珞暗骂自己糊涂，怎么就没想到，可以为李姑娘赎身呢？
　　“你想要多少？”
　　钱妈妈诡笑：“不多，三万两。”

　　“三万两？”一旁的莲香瞠目结舌：“小姐，咱们自己都捉襟见肘了，还拿什么来赎李姑娘啊？”
　　“捉襟见肘？”钱妈妈怪里怪气：“堂堂的千金小姐，竟然身无分文？无妨，您背后，不是还有金主呢吗？”

　　她指的，自然是宁王爷。
　　可沈迟珞又何尝不知，自己根本不可能向宁王开口，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钱妈妈得意的表情，纵然再愤怒至极，却也依旧无能为力。

　　正巧此时，又有姑娘闯了进来：“妈妈，妈妈，隔，隔壁的牡丹，还有金花她们，全都被绑在床上，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快说啊！”
　　“而且，她们还在胡言乱语，说方才那些禽兽，一个一个的——”

　　吱……

　　周围突然一片寂静，沈迟珞惊奇诧异，因为有人捂住了她的耳朵。

　　她狐疑地回过头，对上宁王专炽的眼神，他正在向她摇头，嘴里不知呢喃着什么。
　　沈迟珞茫然地看着他，好不容易才弄明白。

　　“不要听，什么也不要听，一切交给本王，且交给本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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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时候，真的希望，自己从来没有听过，某些伤人的话。
所以，找个愿意为你捂耳朵的人，不然，就请抱住自己，抱住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