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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五十五 ...

  •   粮食到家的时候,小年也回来了。李万三看着两手空空的她,“老四呢?”

      “我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被带走了。”小年抱歉地看着李万三。

      李万三捏着拳头想转过身去,焦虑地转了几个圈,松开手:“你干嘛第一个带我走不带老四走?”

      小年无言以对。

      李万三提着枪要下山去。小年拦住他:“你想去哪儿?”

      “救老四。”李万三推开小年。

      “你知道他关在哪儿吗?你知道有多少人守着他吗?你知道……”

      “我TM,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兄弟被抓了。我知道我弃兄弟不顾自个儿一个人跑了。”李万三大声嚷嚷道。坐在一边正喝着粥的陶纾被他的声音吓的掉了手里的碗。一碗粥洒了一地。

      小年立即抓过她的手,看她有没有烫伤。

      陶纾定定的看着洒在地上的粥,满脸委屈。

      何长生把自己手里的那碗递给陶纾:“夫人,这还有。”

      陶纾看着舔舔嘴唇将何长生那碗推回去。

      “我不饿,夫人吃吧。”何长生道。

      陶纾摇摇头,自己一个人坐到一边去。茫茫黑夜,虽然廖廖地烧了几堆火,依旧显得孤冷凄清。山间的野兽时不时的号叫,令夜色更显诡异。李万三心头的怒火被那碗洒掉了粥浇熄了一半,愧疚之情益发浓烈。他咬着牙齿回头看着小年,小年跟在陶纾身边也回头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各自叹息。

      夜眠的鸟蓦然被什么惊起,周遭扑楞扑楞都是拍翅膀的声音。李万三叫起身边的两个警卫员:“灭火,警戒。”

      警卫员立即传令下去。火堆熄灭了,所有人都握住了手里的枪,听着山林里的响动。

      夜鸟渐渐归林,四周又安静下来,除了风声和间或的野兽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似乎刚才只是一个意外。

      小年借着月光翻开自己的左手的衣袖,那里留着一条被火灼过的新伤。她轻轻吹了吹,陶纾一眼瞥见,抓着她的手:“痛。”

      “不痛。”小年低声,怕她惊动别人。

      陶纾的手轻轻的碰到伤口附近,小年忍不住发出咝咝声。陶纾起身,小年忙拉住她:“你要去哪儿?”

      陶纾不说话低着头在林子里寻寻觅觅。不一会儿从浓密的草里扯出一串藤装植物塞了满满一嘴,然后拉过小年受伤的手将那些嚼烂的草糊在她的伤处。一抹清凉的感觉从伤处传来,大大缓解了她的伤痛。小年感慨地苦笑了一声,替她擦掉嘴上的草汁:“谢谢。但咱们走太远了。快回去吧,看不到你,李万三又要乍乎了。”

      陶纾突然中指比在嘴唇中间,示意小年噤声。小年竖起耳朵,犀利的目光就着月光看到影影绰绰地许多人如鬼魅一样小心翼翼地接近。她回头,跟着陶纾不知不觉离开了人群聚集的地方。这个时候返回去通知恐怕来不及了。手伤又让她就算是施展法力,恐怕也会大打折扣。她看着刚涂了药的伤口,虽然药力让伤口没刚才痛得厉害,但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好。没想到欧老财主的儿子身上也有道厉害的护身符。

      她咬着嘴唇,学着夜枭发出一声凄厉得长鸣。声音又将那才安静下来的夜鸟惊了起来。那些鬼祟的人影立即停止动作。

      “我们快走。”小年拉着陶纾低声道。陶纾跟着她没跑过两步,一发暗箭带着轻啸破风而来。小年领着陶纾侧身闪过,又有几支小箭接连射过来。小年催动术力,小箭没有停下,只是速度缓慢了许多。陶纾将那几只箭抓住扔在地上。小年忍着手上的伤:“你快回去,让李万三他们跑。我撑不住太久。”

      陶纾歪着头,打量着小年。小年凝眉,张大嘴:“跑!”

      陶纾学着她的样子手指结了一个法印。小年蓦然觉得肩上一松,周遭都静了下来。她小心地往那些不请自来的黑影那边走了几步。看到至少有两百来人,隐藏在暗处准备来个偷袭。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寻到踪迹的。她看着陶纾学着她刚才的样子,眉尖微微挑起。走到陶纾跟前:“姐姐,你学我,咱换个手势。”

      说着,她深吸了口气,十指灵活的翻出花样敏复的指法。陶纾看了一遍立即学会,照本宣科。那些黑影开始继续前进,他们像夜行捕猎的生物,小心翼翼地穿梭于山林之中,从小年和陶纾的身边路过。走着走着,发现山林越来越密,道路越来越崎岖,荆棘与藤蔓横斜交替,全然不像有被人涉足过。

      “我们走错了吧。”欧子良走到一个向导模样的人面前。

      向导茫然地盯着这些路:“之前的痕迹是往这里来的。但走到这儿又完全不像。除非之前的痕迹是他们故而疑阵。”

      “MD。”欧子良踢了向导一脚,“退回去,再找。”

      向导摸站被踢中的肚子,带着那些鬼祟的影子移动出去。

      一直到那些人完全撤出,小年才松了口气,轻轻晃了晃陶纾:“姐姐,好了。”

      陶纾满头大汗,人软软地瘫坐在地上。小年背着她回到营地。何长生正提着枪要出去找人,一见她们回来长吸口气:“姑奶奶,你们可不可以不要乱跑。刚才又有动静了。”

      “没事了。”小年放下陶纾:“给夫人再弄点吃的,这里应该还能再歇上几天。”

      李万三走过来,瞥见了她手腕上涂着草药,“怎么回事?”

      小年放下袖子,端给何长生送来的粥喂给陶纾吃。

      李万三心知道自己刚才的火发得有些无理取闹,想跟她赔个不是又不好意思开口。小年睨了他一眼:“明天我下山去打探四当家被关在哪儿。把底摸清了,再想办法救人。”

      “好。”李万三配合的点点头。

      顾骥遥蓦得惊醒,衣服被汗湿透。他双手左右四周,看到黑漆漆的夜,有清风自窗口吹进来,又让他打了个哆嗦。他起身走到桌前提起茶壶,将一壶茶喝得涓滴不剩,才擦了把嘴和汗,沉沉坐下。回想着梦里的情境,婉如被人追杀。她拼命地跑,拼命地喊他救她。而他却只能干伸着手无能为力。那个梦境如此真实,让他坐立不安。他从枕头底下摸出那个救了他一命的荷包,发觉手还在轻轻发抖。

      还是不能就这样坐着。等消息,要等到猴年马月。他推开面前的茶壶,拿起笔做人员调配安排。等到天明,他把事情交待下去,然后自己一个人下山去找婉如。

      东方初白,顾骥遥已经将自己下山之后的调配安排得差不多。又细细推敲了一下,做了些微改动。正思忖着等吃过早饭把营连长们叫到一起来宣布自己的决定,门外已经响起了敲门声。

      顾骥遥看了一眼怀表,才刚五点。他打开门,门外的陈善材敬完礼道:“团座,山下传来消息……”

      “夫人的消息?”顾骥遥急急问。

      “不……”陈善材摇摇头,“独立团的范四爷,他被抓了。昨天在荣城大街上游街示众,听说日本人为了锉地下抗日武装的锐气,要择日将范四爷公开处刑。”

      “四当家?”顾骥遥一怔。范小楼跟着李万三一起从西城门突围,本来是约定突围成功大家到桐楼寨会合。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不知道他们究竟怎么。这突然一有消息,却是范小楼被抓。以范小楼的精明,如果连他都被抓,那李万三那队人马的状况怕是不乐观。虽说他们相交的时间不长,却相互依托过生死,论起情谊来比那些官本位的同僚要来得纯粹得多。

      “四当家现在关在哪里?”

      “荣城的宪兵队,也就是以前荣城我们驻军居住的地方。由日本宪兵亲自把守,团座是打算……?”

      “救人。”顾骥遥揉着额头,“让山下的兄弟时刻留意城里的动向,摸清细节东西,及时报给山上,再通知两位营长立即到议事厅那里,我们商量下对策。”

      “是。”陈善材立即返身去传话。顾骥遥回头看着桌上自己花了大半夜写写画画的东西,轻叹了一声暂时收拾起来。

      一营长和三营长走进议事厅,一听说范小楼的事立即琐起了眉头。

      这种事,日本人既然放话出来,那势必是会在上头做些文章的。荣城、明县、继县和滋县,虽然看起来都已经叫日本人占领了,却从来没断过各种武装力量明里暗里给他们制造麻烦。他们正想借些机会打击抗日武装。只要去救人,日本人自然是不能叫人全身而退。若是不救,于情于理都叫人不得心安。且日本人更会借此大肆渲染,寒凉了山里的大伙和老百姓的心。

      两位营长跟陈善材各自说着自己的观点,说完又各自叹气。力敌是不能了,只能智取。只是这办法难想。他们绞尽脑汁去思谋,日本人肯定也是想尽一切办法来堵漏。拼的只是谁更计高一筹。

      “若是……联合……裴先生的人……”陈善材小声提议。

      “不行!”顾骥遥断然拒绝,“我们的人,我们救。”

      陈善材把后边的话吞了回去。顾骥遥双手揉着太阳穴,“想不出来回去想,有任何不错的想法立即告诉我。”

      吃过了午饭和晚饭,营长们没来找他,陈善材虽然偶尔露面,也只是拿来些山下递来的东西。有情报,也有报纸。情报没什么对救人有益的,顾骥遥抖开报纸看着日本人粉饰战功的新闻。内容多是又攻下这里,拿下那里,受到百姓夹道欢迎云云……

      他在心里讥笑了一回,将报纸扔到一边,看着外头泛蓝的夜空和高悬于空中的一轮明月。不知道婉如现在待在什么地方,不知道这个时候她是不是也会抬头跟他共享这一轮明月。倘明月可以为媒,将他许多歉意与相思传给她就好了。他又习惯性的将手伸进口袋,拿出婉如给他的荷包。似乎握着这个东西,心思便能活泛一些。

      “我可能有主意了。”顾骥遥握着荷包突然灵光一闪,拉开门去找陈善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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