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军嫂时尚大腕》兔子一只

4、第四章

　　因多日阴雨受潮的木板门在水流的作用下终于轰然倒下，屋内的积水四溅而起。
　　刹那间，雨水将程俏浇了个透，风穿堂而过，把屋内最后的亮光扑灭，整个屋子内陷入绝望的黑暗。

　　耳边除了雨声，雷声，风声。最让人恐惧的水流声，来了。

　　程俏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心道完了。
　　顾不上夺门而入的丁彩燕一家，她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快，快走。

　　“别愣着了，走啊。”程俏抛下这一句，率先上前去取竹筏。
　　幸好最初为了发生情况时能够快速取到竹筏干粮这些东西，她让程明他们把东西就搁在了堂屋。

　　程明和程梅终于从惊恐中醒悟过来，跟着她一块儿动作。

　　泡着水，摸着黑，程俏把干粮捆在胸前。
　　“我们快些走。”程俏强自镇定，冲家人喊。

　　程明程梅应声，程伟华也道：“好。”

　　先前因水流被送进屋内的丁彩燕等人扑在地上，狼狈至极，被猛灌了几大口雨水之后，张世德和张荷雅尚且在咳水，丁彩燕却一把拉住了张宜兰，哑着嗓子问：“姐你们这是哪儿去啊，带妹妹一个啊。”

　　张荷雅早被吓得只知道哭，现下更是怕得要死，跟着母亲喊：“姑……姑救……我……啊。”

　　张世德却道：“姐你们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丁彩燕吼张世德：“你是不是有病啊？你不想活我和荷雅还想活啊，你这个没用的。”

　　闻言程俏看了张世德一眼，心中有瞬间的犹豫，但终究是撰紧了拳头什么都没说。眼见着水位逐渐上升，她根本没心情跟他们纠缠。
　　她大力将张宜兰扯过来，冲丁彩燕吼道：“要死还要拉人垫背？现在我们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与其指望我们倒不如自己腿脚麻利点。”

　　她转头就跟张宜兰说：“妈，生死有命，别总当菩萨，多为我们想想行不行？”

　　她不管张宜兰到底听进去没有，说完这句她便将她妈往前头一推。后面就自然而然了，人总归是怕死的，风驰电掣间，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来不及思考其他。

　　临走前，程俏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给里面的人留下一句：“要想活命就趁现在往外逃。”
　　丁彩燕此人不值得同情，可她舅舅，某种意义上也是个受害者。

　　她对自己说，就当积德了吧。

　　到达树下时，几乎所有人要筋疲力竭。一路上水深而猛不说，头顶上的雨跟冰雹似的，砸得人脑瓜生疼。

　　村里其他住户的叫喊声哭闹声此起彼伏，在这漫长的雨夜里让人神经紧绷。
　　逐渐的，有人喊：“洪水啊，洪水啊，逃啊。”

　　“啊——快逃啊——”

　　如同猛兽一般，刹那间，半个村庄被吞噬，也就是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他们家的房子已然经受了一场袭击，轰然垮塌，声音却淹没在这滔滔的水流中，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程俏一阵后怕，幸好他们走得及时。否则，现在已然是一缕孤魂。

　　洪水迅速向这头冒进，肉眼可见的水墙袭来，程俏半截身子都埋在了水里，情势十分危急，她借住程明和程伟华的力量正要往上爬。
　　可谁能想到，水下突然冒出两人，如同抓住浮木一般，紧紧的锁住她不放手。

　　也就是那一瞬间，洪水从程俏的身后席卷而来，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仿佛撞击上了钢板，不知道是不是与洪水携带的碎石相撞，她的脑袋猛然一痛，耳边是间歇性的呼喊，“俏俏——”

　　“大姐——”

　　程俏真觉得可笑无比。
　　上辈子丁彩燕也是这样相同的招数害死了程伟华和张宜兰，换自己活得悠闲自在。这辈子依旧如此，只不过拉来垫背的人换成了她。

　　先前在往这边赶的时候她便知道丁彩燕一家跟在他们后面走，可正如她所说，生死有命。跑出来又怎么样，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天意。
　　她虽然恨丁彩燕恨得要命，可她也清楚，此刻的丁彩燕尚未做出上辈子的那些龌龊事。
　　把路给人封死了，要她活生生害一条人命，从小的家教和良心不容许她这么做。

　　可未曾想，有些事情的发生是必然的。
　　当年的丁彩燕能下得了手，现在的丁彩燕依旧能。
　　而程俏，很不幸，成为了被阴的那个人。

　　**

　　黎明褪去黑暗，肆虐了一整夜的雄狮终于暂时餍足，鸣锣收兵之时，独余满目残骸。
　　整个城镇，已然漂浮在水上，水天相接，一望无际。

　　背负着救援抢险任务的士兵一边迅速在关键位置以沙袋重建河堤，一边在各个可能的角落搜寻被困人员。
　　就像国家领导人所说，人民的生命安全应该始终被放在第一位。

　　士兵们淌着泥水，排除万难，将树上瑟瑟发抖的，河里紧紧抱住石头的，甚至于被卡在断裂的树枝间的人民群众救起来。
　　尚且清醒的人颤抖着，边流泪边感谢，“谢谢……谢谢……”

　　“您不用，应该的。”
　　周望彦利落的将人往后传，后面的士兵赶紧接下，将群众送往他们暂时开辟出来的避难地。

　　“报告连长，受灾人员基本搜救完毕，安全到达防护区的群众待会儿可以坐船离开。”前来打报告的警卫兵向周望彦行军礼。

　　周望彦直起身，半截腿尚且埋在水里。一身绿军装早已经沾满了污泥，境况好不到哪里去。
　　近几日在路上的奔波，再加上来到这里之后的高强度救援工作，饶是身体素质很强的周望彦脸上也逐渐显露了些许疲色。
　　可他眼眸微垂，沉默了片刻，询问道：“确定所有地方都搜完了吗？”

　　警卫兵回：“报告连长，一二三排排长各自负责的地方大部分搜完了。”

　　周望彦抓住字眼，问：“大部分？”
　　他吸了口气，斥责道：“一个地方都不能有遗漏，我们多拖延一分钟，一条人命可能就没了。”

　　警卫兵闻言立即行了个军礼，响亮道：“是！”

　　因为周望彦的命令，各排排长加大搜寻力度，确保万无一失。不久，一个消息传来，一处极为隐秘的地方还有两个被困群众。

　　“被困群众卡在两个石头缝里，被沙石泥土盖住，导致士兵经过时没有发现异常。刚才，估计是人有了意识，一直在不停的哭喊，这才让我们发现了他们。”

　　周望彦闻讯亲自抵达现场，现场的哭声惨厉，让人神经发麻。
　　他蹙眉分辨起此起彼伏的哭声，问：“两个人？”

　　士兵回答道：“报告连长，是一对母女。”

　　周望彦颔首，准备说些什么之际，便被里面两个女人的哭闹给打断了。

　　丁彩燕循着声，心里砰砰直跳，语气急促道：“是人民解放军对吧，你们快救救我和我女儿啊，我们还不想死，求求你们了啊。”
　　张荷雅到底是年纪小，平时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现在已然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呜呜……我要撑不住了，呜呜……兵哥哥们救命啊。”

　　正在实施救援的士兵对被困的人好言相劝，“你们别哭了，我们马上就救你们出来。”

　　然而，里面的人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还哭得愈发大声。

　　周望彦啧了一声，把旁边士兵的铁锹拿过来，动起手来，对里面的人抛了一句：“可别哭了，哭顶什么用，还想活就憋着节省体力。”

　　周望彦这个人说话直接，也不爱跟人来那一套花架子，有什么说什么。这话听着不中听，却也是实打实的理儿，再加上他语气严肃，还带有那么点儿冷清，里面的人果然就止住了哭声，转而变成一声接一声的抽咽。

　　众人合力将碎石泥沙清理开后，里面的人总算能够与外界正常对话了。
　　借着开辟的缝隙，小士兵问：“ 你们有没有哪里受伤了，比如腿脚手臂等重要部位骨折之类的。”

　　这个尴尬的位置，如果受了伤便不好直接将人拉出来，否则会造成二次伤害。
　　所幸，里面的人抽着鼻子回答道：“好像……好像没有。”

　　丁彩燕也道：“小伙子们，我们身上还好，你们别磨蹭了，快些救我们出去啊。要是再涨水，我和我女儿可怎么办啊，我就不说了，可我女儿还那么年轻，人都没嫁啊……”
　　丁彩燕絮絮叨叨一直不停的在说，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士兵试探着朝周望彦望去，等待他的命令。

　　周望彦点头，“拉。”

　　丁彩燕和张荷雅想过这解放军们急于救人的话，肯定动作会粗鲁一些。可未曾想到，竟然那么直接。
　　一人一只手，唰的一下就被提了上来。

　　“哐当”一下被搁在石头面上，瞬间有些头昏脑涨，丁彩燕摸着屁股“哎呦”一声，“你们这……好歹照顾照顾女性啊。”

　　周望彦闻言：“这种时候没那个好精力分男女。”

　　丁彩燕被怼，也知晓自己说错了话，终于安分起来不再抱怨。

　　张荷雅则从周望彦开口那一刻便将视线凝固在了他的身上。
　　眼前这男人身量很高，哪怕军装已被沾满泥污，却仍然无法掩盖他浑身独特撩人的气质。脸部的轮廓清晰，桃花眼本该稍显多情，却因为锋利的棱角而削弱几分，显得整个人有些冷然，难以接近。

　　张荷雅脸有些发热，瞧了几秒之后又羞赧的垂下头，不敢再看。

　　“你们还有没有一起的人？”周望彦蹲下来问丁彩燕。目光灼灼，锐利如鹰，明明差不多是平视，丁彩燕却觉得十分有压迫感。

　　她脑子里瞬间轰鸣起来，想了想被自己和荷雅拉住的程俏，她眼神躲闪，嘴上却肯定道：“没有了，这底下就我和我女儿了，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看啊。”
　　这话她没弄虚作假，程俏的确不和她们在一块儿了。至于在哪儿，她哪儿知道啊。
　　要是命好，也许早就被救出来了。命不好……

　　周望彦自然捕捉到了她眼神的变化，不耐道：“我问的是你们遇险时身边还有没有其他人。”
　　丁彩燕斩钉截铁道：“没有啊，真没有了。”

　　周望彦不置可否，但当丁彩燕和张荷雅正要被其他士兵带走，送回防护区之时，周望彦突然喊住她们，“等等。”

　　“你们不是说没有吗，那个会招手的小红领巾是什么？”

　　丁彩燕大惊失色，眼见着石头缝的另一头，冒出一个头，脖子上一根红领巾正随风飘扬。
　　一只白净的手也奋力往外挣，左右挥舞，像一只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