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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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唐门自小长得便很清秀。他有一双天空与海般的绀蓝眼睛，陆煌第一次见他时，他就用那双眼干干净净地看过来。
明教小时候就话少，并不问唐门的孩子是怎么走进这遥远的大漠来的，只扶着唐门靠着的岩石，打量了半晌这个并不回避自己目光的异族人。
他就像捡了一只路边受伤的小猫一样，把虚弱的唐门带回了明教的营帐。
陆煌半跪着给唐门擦拭伤口四周的沙土，小孩只是咝咝吸气，不哭也不喊疼，从上而下一直瞄着小小的恩人。
陆煌一抬头，自己的倒影就映在那双蓝色的镜子里。
唐门小声说：“你的眼睛真好看，像小猫。”
陆煌眨了眨滚着银边的竖瞳，这双眼睛确实很奇异，但没人说过好看，反而是唐门两汪湖泊一样的大眼睛让他心旌微荡，他只在圣教的圣典里想象过这样的人，那应当是明尊身边的神使，不沾一点尘秽。
唐门在他无言的回望里笑弯双眼，稚气未脱的童声清清甜甜。
“我叫唐若棘。”
脱下了唐门制服，穿上陆煌的短袍，旁人也看不出唐若棘是个唐门。陆煌没有亲族，独来独往，无人关心他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唐若棘养伤无事时，就喜欢看陆煌练武。
同期的明教弟子里，陆煌是最出类拔萃的一个。还是少年的身躯，控制招式时的角度和力度已经准确到令人发寒。唐若棘年纪小修为浅，看时似懂非懂，只觉得陆煌习武动起来像跳舞，静起来像名画，好看好看。他兴致勃勃与陆煌这么一说，大晚上被陆煌饿了一顿饭的份。
过了初见时的惊鸿一瞥，陆煌渐渐领会，这冤家才不是圣典里的神使，唐若棘伤恢复得越好，人就越精灵，还时不时来招惹他，像是掐准了他不会真生气。有回闹着闹着还上了嘴，一口咬在陆煌指尖上，听陆煌半晌不出声，眼睛抬起来眨巴半天，愣是忘了嘴里还叼着陆煌的手，活像只啮齿小动物，神态委屈得好像自己才是受害者，看得陆煌半点火气也提不起。
陆煌晚课休息，唐若棘就凑来蹭在他身边，指着他散去的同门挨个问。
那个是谁？
不认识。
那个呢？
不知道。
那个好像很厉害就比你差一点的小哥哥呢？
……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哎呀，头发又长又白的那个！
“那你记得住哪个嘛，讲给我听听？”
唐若棘想起那个大过陆煌他们一轮的年轻明教，好像是来监督这些小辈的师兄级别的人物，发色不知是不是天生的灰败，看面容还是年轻的。“哎，讲讲那个灰头发，为什么你记得住他呀。”
陆煌迟疑了一个刹那，随后又恢复不为所动的样子，“没什么好讲。练刀又不需要记太多琐事。”
唐若棘托着腮若有所思，“可一个人练习，不会寂寞么？”
他偏头一望，陆煌正专注地擦刀。
想是没有回答，唐门伸手去把篝火拨旺。
火势一盛的“呼呼”声里，明教少年安静的回答只差一点就被错过。
“不是一个人。”
太像是错觉，唐若棘一惊，看去的时候，陆煌还是专注擦刀，仿佛无事发生。
最后唐门心事重重地搭住陆煌的肩膀--由于不争的身高，那本应该是个搂肩的动作，可惜只能将将搭到。
“阿煌，我好担心你。”
“何事？”
“我师姐说兔子离群了就会死，我怕哪一天我出门帮你弄个吃的的功夫你就……呜。”
“……我不会。而且，从来都是我帮你觅食。”
“总之，想让阿煌多去结识结识师兄弟们呀。”
陆煌瞥着唐若棘眼巴巴仰起的小脸。
“反正……你就当给我讲讲故事好不好？不然我这么无聊。”
“……嗯。”
“阿煌这么厉害，将来肯定能当教主，那不认识同门兄弟怎么行--”
教主哪里是那么容易当的，陆煌想，但还是按了按唐若棘头顶软软的发旋，“嗯。”
（四）
丹青褪去，如铅华洗尽。唐门昔日端秀的轮廓渐渐能够认出几分。
“认出我了？”咳喘里带着笑意，唐若棘戏谑地挑眉斜睨，“还下得去手么？”
陆煌一语不发，凝睇着他。
那只本要扼上他喉管的冷酷的手，终究似是而非地捧上唐若棘的面颊。
【此处剧情带车，防抽，地址见作者有话说】
（五）
“那个灰头发”，是唐若棘除了陆煌以外，第一个得知到名字的明教。
陆煌唯一劳神记住的人，自然不是个等闲之辈。
“那是鸱枭。”陆煌遥望着那青年的背影，眼睛里是唐若棘不太懂的思虑。
“你好像不喜欢他？”唐若棘很好奇，“是因为这些人里你唯独打不过他么？”
“他高我们一辈，是来教我们精进刀法的。我若赢得过他，才叫奇怪。”
“那你为什么总拿那种表情看他……”年少的唐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陆煌对这位师兄流露出的格外忌惮的情绪。
他更不会知道，在许多无人察觉的瞬间，鸱枭向陆煌投来的也是如出一辙的、更为阴沉的视线。
鸱枭的那一手暗沉弥散……如果鸱枭愿意等，可以始终不与敌人交手，一直蛰伏，暗中再做别的手脚。如果有一日鸱枭与他为敌，恐怕是陆煌最不想遭遇的那种敌人。
“你见过狼么？”陆煌答非所问。
“什么？”
“如果你在大漠里长大，就会有很多机会见到。我在中原的典籍里读到过一个词，叫狼顾之相，汉人的修辞真是精妙。”
唐若棘对他老气横秋的感叹似懂非懂，一如既往娴熟发挥他过人的找错重点能力：“可我是在唐家堡长大，怎么可能见过狼嘛！那我还想问你，你见过熊猫么？”
陆煌：“？”
唐若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见过吧傻了吧！”
唐门赤裸的肩头，有一块淡得难以分辨的疤。陆煌留意到了那块疤，并不温存的抚摸有意无意地绕过那里。
他接任教主以来，一直在追查叛教失踪的鸱枭的下落。他有不止一个理由要鸱枭的项上人头。
这疤痕便是拜鸱枭所赐。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