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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蓄势待发 ...

  •   入了冬,皇帝身体数次抱恙,辗转反复,总不见好,近日去了温泉别宫休养。因此,朝中小事,一体交予太子理政,除了大事才往温泉行宫面呈皇帝。原本入冬以来一切安稳,无甚大事发生,但过了本月中旬,南方忽然来了急报。说是常年不下雪的东南泰州一带骤降大雪,压倒无数房屋牲畜,因王述此前巡赈有功,此次领了差事,便要往南方去了。

      临行之前,找来何喜交代,“我此去泰州赈灾,也不知多少时日。现下票兑的几条布线已经小有所成,不必操之过急。你在京中,若票兑上有不对盘的,等我回来再做打算。万万不可冒进,保全自己最为重要。”

      见何喜心不在焉,惹得他蹙眉,“记住了么?”
      何喜回过神,点了点头。想起已经把画匣原封退还给郎昭了,再和王述相处起来,心里突然几分轻松。

      头上被一只大手拂过,动作很轻,弄得她额前薄薄的一层刘海飘了一飘,痒痒地划过。何喜眨了眨眼睛,男人已经大步朝前走了,“等我回来。”

      这话说的,怎么像丈夫跟妻子说的……何喜脸一红,却没躲开,呆呆站在原处看着他的背影。

      原本王述天天跟个活阎王一样坐镇阁中倒没觉得什么,他这一走,心里却觉得几分异样。何喜悻悻入了屋,打眼就看见卓青然瘫在椅子上。

      卓青然这个人,是很按照时令活的,一入了冬,就按着秋收冬藏的规矩来活,活得一身的膘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他把周身的肉安放在椅子上,单抻出一段脖子,王八伸懒腰似的,问她,“王大人走了?”

      何喜点头。
      “走得好,在他眼皮子底下我都不敢干嘛,”卓青然喜不自胜邀请她一起长胖,“我炭盆里埋了两块芋头,何秩人有没有兴趣待会雅俗共赏一下?”

      何喜抽着嘴角,“不了,我还要嫁人的,长得200斤压死夫婿,说出去不大好听。你收敛着点吧,王大人不好惹,周大人就好惹?让他看见你成天仓鼠成精一样在屋里捣鼓吃喝,训不下你一层皮来我跟你姓。”

      “可别,何秩人这性子,可万万别跟我姓,卤水点豆腐,在下可降不住你,消受不起啊,”卓青然摆了摆手,优哉游哉的,“你还别说,周大人这会儿没工夫管我这条小鱼小虾,他手底下一个门生出了点事,周大人这两天忙得脚不沾地四处通融,没闲心收拾我哩。”

      何喜舔开笔尖,催问:“什么事?”

      “本朝从太/祖在位时,就定下了凡娼、优、卒、隶者,为身家不清,其子孙,非三代以上者不可参加朝中一切应试。”卓青然捧着案宗翻,叹了口气,“周大人那门生,正是这出身上坏了锅倒了灶,也不知哪里得罪人了,把他祖宗十八代查了个遍,查出他爷爷当年曾经搭了草台给人唱青掸戏,不大不小也算个优了。周大人惜才,这两天老拉着个脸你没看见。我看是要糟,自来本朝于出身一事上管控甚严,因屡禁不止,不断提刑。那门生估计悬了,早晚打上金印驱出京去。”

      何喜一惊,俗称打金印,官方说法叫黥面,那是脸上刺字,永生的羞辱。

      长腿一撇,卓青然像模像样地叹上了,“唉,幸好我爹只是个穷卖猪肉的,长得膀大腰圆面目可憎,想下海飞两条水袖人都嫌他辣眼睛。”

      这么直白说自己父亲的,也是当世罕见了。何喜不再理他,叫了小吏来,依旧出楼上马车,再去试点钱庄。

      这些日子来,前面的几个钱庄基本谈妥,都按着路线来,一点点连接成线,慢慢向外扩。只要在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平阳京内把试点布置妥当,再往京外逐级延伸,就十分简单了。不过这些日子来,也有觉得有利可图主动配合的,也有保持观望敷衍了事的,家家态度各不相同,都要耐着性子慢慢对付。

      按理来说,这些日子随着各大钱庄的松口,票兑一事是越走越顺利的。何喜压根没想到,今天一出门就能碰上这么块硬啃的骨头。

      那女掌柜歪着身,翘着腿在椅子里坐着,眼风斜刺着过来。一个女人打量另一个女人,眼神是从不客气的,研判并且充满了挑剔。何喜岿然不动,含笑任由她看,等她看完了,才道:“许掌柜,咱们谈谈正事可好?”

      许合青垂头拿铜筷挑了挑手炉里的银边碳,一线烟气悠悠上扬,把女人的脸渲染得柔和几分,跟这张脸比起来,她说出嘴的话,简直难缠至极,“何大人,小女子掌管一个小户钱庄,最多的也不过放些利子营生罢了。蓬门荜户,奉请不起金身,的的确确不知同你这尊大神,有什么正事好谈的?何大人往我柜上存钱,那是生意,当然是欢迎之至。提到什么天大的正事嘛,就没有道理了。”

      何喜没心思听她摆口舌之阵,直截了当道:“你开着钱庄,没有不知道票兑一事的道理,几大钱庄已经松口。干你们这行的,做的是八方的卖卖,一点儿风吹草动都能传到你们耳朵里,遑论这个。若真是耳目如此闭塞,早喝西北风去了。许掌柜,我说的这个,有没有道理?”

      许合青啧一声,眼线挑上,看人的时候很媚气,“何大人有何大人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了。牛不喝水,总不能强按着头罢。要是碰上一头比较犟的牛,我看啊,是宁愿当场渴死,宁愿被按断脑袋,都不肯喝水的。”

      一听这话,何喜手搭在桌上,微微敲了一下。许合青好似这才垂眼,看见了她的手。只见不染丹蔻的手纤秀洁白,应该是出门着急,食指指尖染了滴淡墨未曾洗净,这会儿早已经干涸了,成了一个浅浅的墨印。

      “何大人,若要我点头答应,也是可以的。”口风一转,许合青一只手覆上来,牵住了何喜搭在桌上的手。女人的手,覆上来软而绵,像压上来一层新打的棉花。

      何喜本来不喜陌生人随意触碰,但一听她口风微松,遂强忍着不适没挪开手,耐心等她下文。

      话还没等到,却等到指尖温热的触感。女人的唇,生得夏日塘中白菱角一样,两侧向上牵起,是个天然带笑的弧度。涂满了嫣红口脂的唇形显得更加饱满,两片嫣红中微启一线,轻轻挑开,把她食指尖上残留的一星墨痕含了进去。

      “很简单的,何大人,陪我一晚可好啊?”尾音挑起,媚得出奇。

      呕!我他/妈吐你脸上啊!

      太恶心!何喜胃里一酸,感觉昨夜的晚饭顷刻之间争先恐后顺着喉管逆流而上,她脸色铁青,拔出手来就往外走。

      许合青看她逃命一样地逃了,唇上墨香隐隐,她勾了勾唇,抚着手炉笑,“小姑娘,脸皮嫩哦。这日子里春风得意也尽够了,且等着吧。”

      何喜逃一样地回了大铜楼,一回楼中,疯了一样开始洗手,搓得手指通红,恨不得搓下一层皮来。

      卓青然诧异,“作甚呢你出去摸猪油啦?”

      我他娘的被猪舔了啊!不对是被个美妇舔了啊,但感觉跟猪舔的也没两样……何喜捏着手里的皂块,控制不住捏成了两半,一半握在手里,另一半滑进了铜盆里。水花飞溅之中,她木然转身,对着卓青然,一字一句道:“卓秩人,你看我,长了张适合磨镜的脸么?”

      卓青然浑身一抖,一句话问得他鸡皮疙瘩都飞出来了,他中肯指出,“我看你要疯。”

      ---

      直庆大夫府上。

      天色昏暗,屋内挑了灯,火龙烧得屋内温暖四溢。郎亭喝了一口丫头刚端上来的银耳莲子羹,刚喝了一口,就砸了杯子,扇了那丫头一巴掌,“笨手笨脚,你是想烫死我是怎地!”

      那丫头脸也不敢捂,立刻跪下去收拾碎瓷片。

      郎亭还在骂,“没头没脑的蠢货,在跟前都脏了我的眼……”

      直到外头丫头禀报,那骂声才歇了下来,“夫人,孙大来了。”

      “夫人,”孙大一进来,也不敢抬头,只在下面拱手,“查出来了。”

      “是么?”郎亭摸摸手上艳红的指甲,感兴趣地抬起眼来,“说说,查出来什么了。”

      “顺着那天的小巷子里挨个盘查,发现那位何夫人乃是找的一个假道士。这假道士有点意思,乃是永昌县人士,是个孬种,扛不过两下打就统统招了。说是好上赌钱,无力还债,实在没办法了才讹上那位何夫人的……”

      “讹?”郎亭眼睛一亮,“那个丧门星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

      孙大一顿,方道:“何夫人当年于永昌县中,曾为暗娼。”

      ”好,好,好!”郎亭一连喊了三个好字,才笑了出来,高声叫赏,眼里翻起阴毒的神色来,“真是下贱/胚子,别人还当我空口白牙栽赃她冤枉她呢。真是想睡了就有人递枕头,你去,以老爷的名儿往慎观府递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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