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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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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做了个“嘘”的手势,凝视着芸,轻声说,我决定了。芸,我决定了,和他离婚。
芸呆住,没有任何反应。她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柳又重复了一遍,抱住芸:只是,你要帮我个忙。
第二天早上,柳和丈夫用过早餐后,匆匆上班去了。
过一会儿,男主人也要去公司。他穿上西装,打领带——他换了一根又一根,就是没找到一根与衣服颜色相匹配的。烦躁地又扔下一根,一条纤细的手臂伸到面前来:您看这根可以吗?他抬头,只见芸浅笑盈盈地望着他。
芸手中的藏蓝色领带,确实与西装匹配。他赞许地一点头。芸笑容益发明亮:我给您系上吧。她站上前,整了整他的衣领,开始系领带。
一股女性独有的体香飘来,男主人开始打量起近在咫尺、亭亭玉立的年轻姑娘:清秀的眉眼,水灵灵的脸庞,无袖束腰裙衣衬托出青春挺拔的生气,虽不算漂亮,却别有一种韵味。见多了美人的他也不禁有些心动,加上连日来柳忙于工作,一直没跟他好好亲热,多日的情欲涌上来,他放肆地抓住芸的手腕,眯起了眼睛。
芸没有反抗,羞涩地低了头,小声说,先生,别这样。
男主人强行把她揽进怀里,抬起她的下巴,笑得倜傥:别什么?你会喜欢的。
他喘着粗气,急不可耐地去解芸的衣扣。芸挣扎起来,更激起了他急欲征服的渴望。
拉扯间,门猛地开了。男主人惊讶地回头,门外站着满面怒容的柳。
芸扯起被拉的凌乱的衣服,望着柳含痛的眼神,忽然想哭。
男主人难以置信。身为企业老总,身边常是莺围蝶绕,柳一直对自己在外头的风流韵事挣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居然为了这点小事提出离婚?
他坚决不同意。柳比他更坚决,就一个字:离!
他软语赔罪:都是我不好,是我一时糊涂,我心中只有你一个,相信我。他接着说,丢下我,丢下这个家,将来谁来照顾你?
柳依然不改。
他火了:我对你哪点不好?你还不满足?吃得穿的用的玩的,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时候不顺着你?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了情人?
柳冷笑:明明是你做见不得人的事,倒反过来说我。
他语塞,继而更激动地说,不,你误会了,是她勾引我,我一时……
柳抬手打了他一记耳光,用力咬着唇,两行眼泪流下来。你别诬赖别人!
男主人找到芸,请她,不,恳求她向柳解释。你委屈委屈,就当是帮我,你要多少钱都没问题,我谢谢你了……他着急万分。
芸拒绝了。
在过了很久的某一天,芸对柳说,他很在乎你啊,死活不肯跟你离婚。
柳淡然一笑说,他在乎的是他的面子。被一个他以为永远依靠他的女人甩了,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男主人气急败坏,一场离婚官司反复纠缠,重金请来了名律师,一审不服上诉,折腾了几个月,好言相求和强硬威胁,该用的全用了,柳却像铁了心,还是那个字:离!
婚,最终还是离了。由于坚持要离,柳放弃了许多要求,只分到了很少的一些财产。拿到离婚判决的那一天,柳拉着芸去吃冰点,说要庆祝。
芸对未来却踟蹰起来,她认真望着柳,问,真的值得吗?
柳舔了一口冰淇淋,表情像个孩子:当然了,我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
芸低头看了看自己,突然想不通自己身上有哪些可取之处。
你是我选的啊,怎么会差呢?柳歪头看她的举动。
他不是你选的吗?
柳想了想:不算是。我爸妈看着他好,老催着我,我也就随他们了。她又接着说,我从小想当一个考古学家,爸妈不让,非要我选别的专业,我什么都听他们的,这回我一定要真正做一回主。其他的都可以随便,感情不能。
那,你离婚,父母没意见?
柳淡淡说,他们两年前就去世了,飞机失事。
兄弟姐妹也同意?
柳微微一笑,说,我没什么兄弟姐妹,爸妈就我一个。
由于钱不多,柳和芸买不起房子,租了一间不大的,添置了几件简单的家具。柳把房子布置得很漂亮,像一个受到精心保护的家。芸在窗台种了三角梅和仙人掌,还有五颜六色的小辣椒。
每天她们围在小桌子边吃饭,没有电视,吃完了饭挽着手在窗台看星星。芸拉着柳的手翻来覆去地看,说你瘦多了。柳眨眨眼,说,那你要天天做饭给我吃,把我养胖才行啊。芸不停点头。
柳睡觉时不安全感很强,总喜欢紧紧抱着芸,散下的长发常常覆在芸的脸和颈上。有时芸主动抱她,她就红着脸笑笑,蜷起身子缩进芸怀里。
柳每天上班很辛苦,人消瘦了一圈。有时加班不能赶回来吃饭,芸就做好饭放进保温盒,送到柳单位。同事看芸风雨无阻地送饭,两人吃饭时又说不完地亲热,好奇问柳,她是你什么人?姐妹?
柳不置可否,说,是我最重要的人,亲人。
同事羡慕地叹:现在这么要好的姐妹很少了。哪像我家那口子的几个手足,成天只会为那点家产争执不休,活活把公公婆婆给气死。
这天天很冷,芸炖了一碗莲藕排骨汤,照例去给柳送饭。远远地,看着几名神情凶恶的彪形大汉围着柳,柳则一脸防备。
眼看那几个男人再次向柳逼近,芸扔下饭盒冲上去,拦在柳面前: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为首的男人指着柳的脸: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别以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今后有你后悔的!
柳轻蔑地瞥他一眼,冷冷说,让他有本事自己来,别找些虾兵蟹将吓唬人。离婚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用不着别人插手。
为首的男人气得扭曲了脸:他妈的,你这个臭女人就是欠教训——
柳掏出手机报警,那伙人见势不妙一哄而散。
芸回头,柳单位的同事都一脸惊异地望着她们。柳并不回头,只攥紧芸的手:我们走。
不久,她们接到了好几张恐吓的单子,柳的单位也总有不明身份的人在附近出没,为了躲避骚扰,她们搬到了另外一个城市。
完全陌生的一个城市。心,却莫名地安定好多。
柳在大学里的专业是计算机,很快在一家软件公司找到了工作,虽说是普通职员,却没有以前那么辛苦,月薪也提高了。
芸经人介绍,不久也找了一份照顾独身老人的工作。老人脾气很好,给的薪酬也相当不少。为了每天能跟柳见面,芸跟老人约好每天晚上回家,第二天清晨再来。
虽然只能晚上在一起,第二天又匆匆分别,两人的心里也很甜蜜。
周末的时候,柳会和芸一起来看望老人,看着墙上发黄的黑白照片,听老人慢慢讲述她穿旗袍时的少女时光,那些战火硝烟的回忆,那些如烟如水、沉寂经年的往事。
老人用沉醉的表情说起她与情人在月亮下的第一次相会时,两个姑娘对视了一眼,羞涩地微笑,仿佛亲眼目睹一对少年情侣在荷香蛙鸣中彼此传递恋慕的眼神。
过了两年,日子渐渐宽裕了。柳说,我们不能结婚,那就去拍婚纱照吧。
婚纱照?
是呀,新娘子都要拍的。我们明天就去好不好?
好啊。芸听到“新娘子”三个字,心怦怦直跳,感觉就像古时十六岁女孩要坐上花轿嫁人的那般紧张。
一大早,她们就上了全市最大的一家婚纱专卖店。各种绚丽多姿、光华明耀的婚纱令人目不暇接,精美的花纹,华丽的丝绸,最考究的做工,为了配上女人最神圣的一刻。
售货小姐殷勤地引路:这些是国内最流行的……这些是欧洲的最新款式……那些是传统古典的……看多了男女成双成对地前来选购,她不禁笑着问,怎么先生没有陪着来吗?
芸一阵窘迫。柳淡淡一笑,神色自若:没办法,大忙人呢。
哦哦哦。售货小姐感同身受地附和着大叹了一番当今竞争多么多么激烈,男人多么多么繁忙后,很快言归正传,继续眉飞色舞地介绍各款婚纱的式样和质地。
两人都选好了。柳的婚纱明艳,妩媚,设计风格大胆;而芸的那件简洁,素净,少有装饰——都是同样的纯白色。
不敢上照相馆,她们就在家里换上婚纱,把头发盘起又散开,对着相机自拍了一堆照片:拥抱的,歉收的,相视一笑的,亲吻的……
柳把照片存进电脑里,两个人通宵地看。
由于喝了酒,芸有些微醉,挨着柳说,为什么那些风流滥情的老板可以同小蜜二奶招摇过市,我们真心相爱,却不可以光明正大呢?
柳轻轻一叹说,因为我们是角落里的爱情啊。
芸迷惘地睁大眼睛。什么是角落里的爱情?
柳托着下巴,说,就是两个人之间悄悄的爱情,背着阳光,不让别人知道。因为别人不理解。可爱情就是爱情,别人不理解也还是爱情。
她们的爱情,背着阳光,就像属于夜晚的昙花,只在黑夜无人处独自绽放,不能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上爱人相称。
然无人知晓,不等于不存在;无人理解,不等于不圣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