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唁夏》一只存锅

3、夏天

　　三．夏天
　　升旗仪式。
　　孙决很白，不是那种水水润润的玉白，而是硬生生捂出来的病态似的颜色，沈心好奇过为什么她只对肤色这么注意，后来才发现，她注意的有很多，只是，有些从一开始就无药可救。
　　孙决很不情愿地裹着校服走在塑胶跑道。沈心每次都要费很大劲才能把黏在桌子上的她拉起来，然后背到操场上。
　　“你再不动就该发霉了。”沈心说。
　　“我昨天刚洗澡。”孙决显然不吃这套，她是可以自主行走了，但人还是歪歪扭扭晃个不停。
　　“总有一天你会被拖到屠宰场。”沈心道。
　　孙决抬眼看她。在阳光的刺激下视线还有点模糊，沈心的娃娃脸就在诸多几何色块里晕染，颇有点梦幻的味道。
　　“我说，两年同窗，不要这么无情嘛。”孙决揉了揉眼睛。
　　“嘭！”
　　沈心刚想说话，孙决就撞到了人。
　　虽然就凭她那抽风般的行进方式，撞到人是迟早的事，沈心的额角还是忍不住跳出几根青筋。
　　“唔…”孙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好像不是很疼，“抱歉哈。”
　　她看都没看对方为谁，垂着头就要走。
　　完美的平行线，便是如此了。
　　可惜，白唁不是普通的相交线，她也会转弯。
　　“喂。”她先冲沈心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然后伸手按住了孙决的肩膀，“别急着走啊。”
　　孙决朦朦胧胧地望她。白唁比自己高出半个头，大眼睛，巴掌脸，别致的相貌让她绯闻不断，算是年级里一个风云人物。
　　孙决立刻就清醒了。
　　“你好…”她含含糊糊地说。
　　沈心能从她眼角余光里读出“快救我”的信号。
　　孙决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
　　沈心暗暗叹气。为什么活泼开朗可爱热情的自己认识的都是些社交障碍者，张小瑾是，孙决也是。
　　“早啊白唁，昨晚几点睡的？”沈心到底是和孙决狼狈为奸的同窗，还是开了口给她解围。
　　高中不兴问吃饭没这种毫无八点的问题，两人见面，瞧着对方脸上大大的黑眼圈，第一句都是昨晚几点睡。
　　“十二点多吧。”白唁又盯了孙决一眼，然后便走到沈心旁边，笑嘻嘻地道，“看小说看晚了，你呢？”
　　“一点半。”沈心也笑，“看小说加一。”
　　“哦？你最近在看什么？”白唁像是来了兴趣。
　　“无脑小白文。”沈心道，“我和你说，有个大大写的文都不错，你要不要文包？”
　　“好啊！”
　　你看，这就是问昨晚几点睡的原因了。
　　孙决大大地舒了口气，身体的僵硬似乎还没过去，太可怕了，她想着，这真是太可怕了。
　　三人有说有笑地走回并进楼，确切地说，是沈心和白唁有说有笑，孙决走的半死不活。
　　理科班的教室在三楼，楼梯口，白唁向两人挥手：“我先走了，下次聊。”
　　“好呀！”沈心也挥手。
　　“拜拜。”孙决胡乱晃了晃手臂，眼神都没往正确的方向飞。
　　沈心习惯了她如此，白唁的笑里却透出一丝不明的意味深长。
　　各自转身，走进教室。

　　“进来吧，没人。”
　　张小瑾站在门口探头探脑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哇你们黑板报好漂亮。”她说。
　　“多亏班里有个艺术家。”沈心道。
　　十一班确实有个艺术家，如此小清新有文化的艺术家，在唯读书是正道的如今已经不多见了。
　　孙决回到教室第一件事是一屁股坐进椅子，然后拿出手机把玩。
　　作业，她是挑着做的，最好还是做一做的排行榜和最好还是听一听没有区别。
　　沈心和张小瑾站在一边聊小说，谈歌会，其他认识的人，则没有出现。
　　夏天的午后容易犯困。即便有手机加持，孙决还是哈欠连天。
　　有吃完饭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零碎的抱怨便开始传进耳朵。
　　“不想做作业…”
　　“我也是…”
　　“要不睡觉吧？”
　　“正有此意，我们就先睡会吧？”
　　“睡觉睡觉，困死了，做什么作业。”
　　…
　　孙决放下手机，把眼睛埋进臂弯。
　　如果你真的相信她们会休息，那你就太不了解女生了。
　　真正会睡觉的人，半个字都懒得说——比如孙决。
　　那些窃窃私语，讨论的漂亮的人，等事情临头，往往都不会付诸行动。
　　这是一个真理。
　　那些人散到座位上，水都没喝一口就开始了奋斗。
　　所以熟知这帮人尿性的孙决直接就继续自己的睡觉大业。
　　没错，睡了整整半个上午的她，中午就又困了。
　　她听见窗外的蝉在轻轻地叫，渐渐的，连成一片。
　　也不知道沈心那个霍格沃兹的男朋友来了没有。
　　孙决昏昏沉沉地想着，很快就看见了周公的脸。
　　只是，这个周公长得有点像白唁。
　　我果然是个脸盲，孙决一哂，直接扑进了周公的怀抱。
　　瞌睡什么的，为什么要抵抗呢？
　　这可是漫长，炎热，难过到让人窒息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