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唁夏》一只存锅

21、暑假

　　二十一．暑假
　　她们坐在奶茶店里，埋头玩手机。
　　这是当代年轻人甚为流行的相处方式，并没有长辈们所以为的尴尬或是自私。
　　“我给你们放首歌吧。”沈心忽然说。
　　孙决和张小瑾都没有说话。
　　丁一的经典之作：霍格沃兹的夏天。
　　“冲刺的金色飞贼，漂浮的无头精灵，还有那不务正业每天被教授变成松鼠的麻瓜魔法师。”
　　孙决慢慢搅动白瓷杯里的饮料，她一般只点原味奶茶，其中不加任何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偷偷打开录音功能，把这首美好的歌曲放给手机对面的人听。
　　沈心轻声地跟着唱。她是三个人中最有唱歌天赋的，声音也好听，每次进KTV都能笑傲群雄，而孙决和张小瑾只能算对着话筒喷口水。
　　“我想听你唱。”一首歌放完，白唁的回答也到了。
　　“我不会唱歌。”孙决把手机摁灭，翻过来倒扣在桌上。
　　她后来还是唱了的。就好像根本不喜欢球类运动的张小瑾可以在艳阳天陪着谁打篮球一样。
　　不过，挥洒过的汗水就和流过的眼泪一般，终会归于干涸，而歌曲和文字，却能永存。
　　“心，丁一发了一张图片。”张小瑾把手机转过去给两人看。
　　丁一的粉丝已经很多，才发了一分钟的微博就被几千评论占满。
　　那是一张高铁票。名字和证件号打了可爱的马赛克，目的地位于车票中央，短短两个字触目惊心。
　　沈心“噌”的弹了起来，椅子在地上拖出一声刺耳的摩擦。
　　“他要来我们这儿？！”

　　孙决只敢在沈心和张小瑾面前唱歌。她来KTV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都是跟这两个人来的。
　　在她跨进酒吧的那一秒之前，KTV一直是她人生中最底层的场所。
　　她们的圈子有不少重合的阴影，找到一首三人都会唱的暖场歌曲非常容易。孙决吼的很卖力，大概是怕白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沈心瞥她一眼，对于当事人这种多若牛毛的傻子行为，沈心并无心阻止——不然有多少时签都不够烧的。
　　那天的异变她们都看见了。虽然只有短暂的几瞬，但那种如毁灭般的聚变还是让两人心中一紧。
　　沈心对念决抱着巨大的自信，即使运势脱离了轨道，念决的修复也可以让这个世界继续完好地运转。
　　只有多变的，灵活的，令人捉摸不透，唯有处处修补的，才是主宰整个世界的东西，叫做命。
　　而白念决，就是负责命的那个人。
　　孙决显然很投入，她完全没有在意手机里白唁说了什么，执著地开着原唱一首首地和。
　　凭借其他人的掩护以及夸张的场地效果，她的歌此时听上去没有那么不堪，只是也没什么深层的美感罢了。
　　那首歌跳出来的时候，才是沈心的专场。孙决与张小瑾都会哼霍格沃兹的夏天，但是绝对没有沈心唱的好，对于触动自己的歌，人们不仅是唱词，更多，唱出的是灵魂的共鸣。
　　孙决听的很仔细，她单调的时间都被白唁充满，也只有在这样喧嚣的地方，她才能够不那么专注地围着一个人转，从而渐渐分散开自己的注意力。
　　她们也需要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房间，尽情宣泄自己多余的精力。
　　孙决的期末成绩依旧平凡，年级十来名的结果已经让她足够满意，在没有做什么准备的情况下，只要母亲没什么异议，她就万事大吉了。
　　孙决没有关心其他人的成果。只有小学才兴以分判人的法则，在孙决的高中，每个人都努力，你可以蔑视别人的智商，但不能侮辱别人的付出。
　　只有那种又聪敏又勤奋有家世而且还花容月貌的人才有资格藐视众生。
　　孙决一样都没占上。
　　沈心很认真地从前奏唱到尾句，她的声线和丁一很相配，没有一高一低的相应，但都干净的好像一汪清泉。
　　真好呐，可以有一技之长。会唱歌的人可以为喜欢的人唱一支歌，会画画的人可以为喜欢的人画一张画，会烹饪的人可以为喜欢的人烧一桌盛宴，会编织的人可以为喜欢的人做一条围巾。孙决什么都不会，不但不会，而且毫无天赋。她五音不全，空间立体感奇差，抓不住最好的时机，最简单的打结学了无数遍转眼忘得一干二净。
　　至少，沈心可以和他坐在一起，安静的侧脸，跳动的歌词，四分钟，二百四十秒。
　　而自己，脱离了表情包浮夸的金玉外衣，里面，只是一个枯萎的、苟延残喘的精神。
　　等孙决意识到，文字，才是万物的灵魂时，什么人都走了，再也无关风月。
　　“呼。”沈心把麦递给孙决，“你们继续。”
　　她一口气唱了三首丁一的歌，口渴的紧，此刻轮到孙决的曲目，便赶忙走出包厢买水。
　　孙决便又给白唁做了一次秀。
　　三人走出迷炫的KTV已是傍晚。最大的商场边上，拉起了一张海报，丁一的微博头像印在中央，在镁光灯下朝众多女粉丝帅气地比心。
　　沈心看了一眼，转身往车站走去。
　　“你到家没？”白唁问。
　　“快了。”孙决把钥匙插进电动车，“我先开车，一会聊。”
　　“注意安全。”
　　就是这么细微到理所当然的对话，到最后也好像淌过沙漏的水，一滴都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