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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刻骨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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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白子画早早便起身,和正在习剑的叶孤城打过招呼之后,便去了无垢和漫天住的院子。
其实,叶孤城也劝过他一句:“你不该如此步步紧逼。”
他也知叶孤城说的极是,且他根本就不知道便是来了这里,又能如何?
但若什么都不做,他心头便焦躁不已、患得患失,始终难以定性。
若按他的心意,自然是直接去找漫天的。但他也知晓漫天心目中的白子画是何种形象,如今“白子画”已是面目全非,只怕会吓到她。
因而,他四下打量了一番,见不远处有座八角亭子,坐在亭子里,正好可以看见漫天与无垢的房间。他便找差邑要了一壶茶水,到亭子里侯着。
他想:哪怕什么都不做,待漫天出门时,能多看她几眼也好。
至少,能缓解一下自无间之渊中带出的后遗症。
茶水片刻便到了,差邑还贴心地附送了两碟茶点。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无垢便先出门了。
无垢如今已调任户部尚书,掌管全国的户籍粮秣,朱雀与玄武还在打仗,他自是公务繁忙。
甚至因辟谷之术还未完全失效,他连早点都未用,便去觐见萧璎了。
虽然不想承认,见无垢离去,白子画还是微微松了口气。
毕竟,他再怎么不想承认,无垢才是漫天情之所钟!而他对漫天说的再怎么情真意切,自己却明白,那不过是自己的幻梦、是自己自欺欺人的谎言!
等他一壶茶喝完,终于等到了漫天。
可是,他宁愿永远也等不到!
——他看见、看见漫天……从无垢的房间走了出来。
一瞬间心如刀绞,遍体鳞伤!
漫天难得睡了个好觉。待她一觉醒来,无垢已经走了。
她到虚无之境时,已是真真正正的末法时代,根本不能再修习辟谷之术,便是她武功练得再好,也仍需一日三餐地进食,用以维持魂体所需。
因而,她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东西吃。
今天天气极好,明眸的阳光自百叶窗的缝隙里钻进来,洒下道道光影,看上去便暖洋洋的,使得漫天的心情也更加明媚了起来。
带着这样的好心情出了门,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空气中满满都是牡丹的香气。
——虽然她也知道,牡丹是没有香味的。
而未等她这一口气吐尽,便已呆住了。
——那白子画不知何时,已悄然站在了离她三步远的地方,沉着脸,冷冷地看着她,一双星眸似藏着无尽哀伤,然细看却什么都没有。
这是长留上仙的常态。
但自虚无之境重逢,漫天却从未见过这样的白子画!
以至于白子画在她心中的形象逐渐被“深情”、“哀切”、“悲凉”、“无奈”等代替,他更像一个人,一个为情所困的普通人。
直到如今,她才猛然惊觉:这是长留上仙!
原本已想好的“要对他说清楚”的言辞却突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对着心怀苍生、全无半点儿烟火气的长留上仙,除了花千骨,何人又能将那等儿女私情说得出口?
“尊、尊上,你、你怎么在这?”漫天觉得,舌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而问完之后,她便后悔了:长留上仙又怎么会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自然是人家想去哪便去哪了咯!
但白子画却开口了,声音淡淡,却暗藏着几乎压抑不住的疯狂:“找你。”话音方落,他便欺近漫天身边,长臂一伸,便将她揽入怀中。
漫天一惊,浑身僵直:“上仙自重。”
“呵!”白子画冷笑一声,低头凑在她而边,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蜗里,“怎么,我的靠近,便令你如此难以忍受么?”
漫天一动不敢动。
她已察觉到了他极力压抑的怒火。
似是察觉到她的乖顺,白子画满意地低笑一声,灼热的气息自她耳际往脸颊游移,终于忍不住在她转头的一瞬间,印上了她的唇。
漫天愣了愣,脸上瞬间爆红,再也顾不得什么长留上仙,急忙往后退去,又羞又怒:“你……无耻!”
白子画却笑了,声音极低却又正好让她听见:“这般生涩的反应。不想,无垢竟是个君子!”言罢,大笑而去。
漫天气得眼眶通红,却又强忍着没掉下泪来,恨恨地咒骂:“无耻之徒!不要脸!不要脸!”
她气得连饭也不吃了,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蒙头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感觉有人在推她:“天儿,醒醒,吃点儿东西再睡。天儿,天儿,醒醒……”
“唉呀,阿朱,让我再睡一……”话未说完,她猛然一惊:她这次出门,跟本就没带阿朱。而那声音,也不是无垢的!
她睁眼一看,便惊得叫了出来:“啊!怎么是你?”
——是白子画。
她如此明显的排斥抗拒,白子画不由面色一寒,冷冷道:“萧珞来了。”
“萧珞?”漫天迷惑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萧珞到雒城了,萧璎与一干朱雀国重臣自然要到长兴宫参加接风宴。无垢此时,定然是在长兴宫赴宴。
她抬头望了望窗外,果然已是黄昏时分,不禁委屈地喃喃道:“我睡了这么久?无垢今日,便没有回来看过我么?”
但这也只是一瞬,她便清醒了过来,蹙眉盯着白子画:“上仙怎么在这里?”
白子画只做不知她的疏离抗拒,微微一笑:“你该吃饭了。”
至于无垢中午回来看过她的事,他自然是避而不谈的。
漫天起身,绕过屏风,便见外间的桌子上摆满了佳肴,且全是她爱吃的菜色。
她微微诧异,转头去看白子画,却见他极力掩饰着忐忑,故作淡然:“这些都是天儿爱吃的,也不知你吃不吃得惯。”
她心思略转,便知晓他说的“天儿”是另一个霓漫天。
于是,她便忍不住暗暗为那个“霓漫天”惋惜,顺便为白子画感慨一番:他心之所喜,情之所钟,跟本不在此间。
但也仅是如此了,她根本不是白子画情衷之人,再多的想法,也没有了。
她这样想,面上不由便流露出来,白子画看得心头发堵。
但自己撒的谎,跪着也要撒完!
白子画微微垂眸,再抬眼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道:“你不喜欢么?那你喜欢什么?我再去做。”眼中的失望却再也遮不住了。
“你自己做的?”漫天是真得惊讶了。
“嗯。”白子画垂下眼睫,遮住眼中的情绪。
这般的深情厚谊,何人又忍辜负?
可是,漫天却不得不辜负了:“这些有一大半我都不喜欢。不过,你也不用再做了。我,不是你的心上人。我与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你……你还是不要再将心思放在我身上了!”
漫天觉得,必须要让白子画认清现实!
——她本对他无意,又何必藕断丝连地耽搁他?世间多少好女,他总能再找到情投意合的。
白子画浑身一震,膛大了眼看着她:他是着实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直白。
漫天狠了狠心,冷声道:“上仙请回吧。以后,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眸中痛色一闪而逝,白子画苦笑一声:“你又何必如此决绝?我……我只是……喜欢你罢了!”
“不,你喜欢的不是我!”漫天冷静地反驳,“你喜欢的是你的徒弟。而我的师父是落十一!”
白子画心头一窒,一句“我从来只喜欢你”险些脱口而出。
幸好,幸好他还记得,他此时扮演的,是他幻梦中的白子画。
他眸光一凝,复杂而悠远地盯着漫天,也不知是憾恨还是怅惘。过了许久他才徐徐而又坚定地开口:“我的徒弟,就是你!”
而他这一句,却意外勾起了漫天曾经的早已埋藏在记忆深处中的过往:她曾经那么努力地修行,只为了能拜他为师。
可是,可是!
可是他却宁愿选一个资质愚钝的花千骨,还说出“此生只有一个徒弟”的话。
呵!他白子画不过是看不上她蓬莱,觉得蓬莱早已没落,只能任他欺辱罢了!
——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
白子画可以不收她,她原本除了不甘心外也没有太大意见。
但那前提是白子画收的徒弟要比她强!
若白子画收的是朔风,她半点儿意见都不会有。哪怕白子画收的是“云端”等比她差上医一线的,她也勉强接受了。
可花千骨算个什么东西呢?资质愚钝到世尊摩严都羞于承认她是长留弟子,一心想把她踢出去。
而白子画偏偏就收了花千骨。
——这简直是将她蓬莱的脸面撕下来,扔在地上踩!
白子画一句话出口,见漫天面色突变,便知不好。
但见漫天面色冷沉,眸光瞬间尖利如刀,满含恶意与怨毒地冷嘲:“尊上说笑了。漫天不过是小小的蓬莱掌门之女,心性不定,心思狠毒。有何德何能被尊上收入门下?
尊上的弟子自改是那等心思纯净、天真烂漫、善良宽厚之人才配当。
至于生灵涂炭、民如倒悬,也不过顷刻可复之事。正可验证尊上与爱徒之情可海枯石烂、至死不渝不是吗?
呵,我蓬莱一派,也不过是这场伟大真情中的点缀!家父因之而身死亦是荣幸之至!再则,尊上爱徒又不是故意的,从未曾杀伯仁,又怎么能怪她呢?”
她越说,声音便越是温柔,神情也越加嘲讽,眼中的恨意便越加刻骨。
白子画被她盯得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一时间反驳不得,只能下意识地重复:“我没有,我没有……”
“是呀,你没有!”漫天神色一敛,突然有些心灰意懒,“可谁让你是白子画呢?若是没有白子画撑腰,那花千骨又怎敢如此肆无忌惮?我爹又怎会被幻思铃扰乱神智?怎会被单春秋乘虚而入丟了性命?
所有人都说花千骨是无辜的,她没有杀我爹。连朔风也这么说!
可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我难道不该恨她吗?
当然,这个道理也可以引申到白子画身上——若非要为他解毒,那花千骨又怎会吃饱了撑的去收集神器?
所以,我喜欢过朔风,后来便不喜欢他了。如今,我心悦无垢,却永远不会喜欢你!只要你是白子画,霓漫天就永远不会喜欢你!
好了,好了,你……可以走了,带着你做的菜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纯属个人见解,因此一直对花千骨喜欢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