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家娘子》九疑郎君

48、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两人正在树下坐着，不远处权方信咳嗽了一声，乔若华正靠着美人靠，想起身下这美人靠还是权方信亲手做的，所以格外的丑。

　　权方信道：“弟妹，出来看月亮啊！”

　　乔若华抬头望了满天繁星，再掉转头看看他，并未说话。

　　权方信更咳得厉害了，栖鸾望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坏得冒泡：“四少爷且看着，我扶我们小姐回去休息休息！”

　　权方信见人要走，着急的唉了一声，再也绷不住脸：“咳，弟妹，上回你不是说权麟不听话，你有法子么？”

　　乔若华止住了栖鸾摇扇子的动作，正起上身来，道：“四哥是想让权麟自动去学堂，怎地？大青牛的办法不管用了？”

　　权方信被她道破心中所想，索性也不忸怩了，道：“那法子治标不治本，我不仅想权麟读书，我还想让他用心学习，弟妹可有法子？”

　　乔若华微微一笑，眼睛亮闪闪的，将那绘了竹林的纸扇子刷地一收，区区一个简单的动作叫她做得比男子还风流气派，轻飘飘地说道：“原来是这事，四哥且回去，明早我就让权麟主动上学，认真这事不好说，四哥，我看这样，我让权麟通过明年的童试，取得秀才怎么样？”

　　权方信见她这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中好大一阵不爽，疑心她在说大话，继而听得对方道：“只是有一点，不管我让权麟做什么，四哥不得插手！”

　　权方信默了一默，翘起高低眉，正认真思索这到底可行不可行！他有个毛病，一纠结就难受，忍不得伸手去捞了一枝雀舌黄杨叶子，接着夜色的掩盖，偷偷摸摸扯着叶子。

　　栖鸾眼神好，但也只看见他坐在石凳上，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摩挲着茶杯，目光放得很空远，但另一只手却实实在在的被茶杯挡住了。

　　栖鸾见他许久也不说话，小声问乔若华道：“四少爷在作甚呢？”

　　乔若华吃了个葡萄道：“正在数叶子，老毛病了！”

　　“……”

　　栖鸾听罢端着着身子，眼神却止不住地往那边挪，约摸半盏茶后，权方信才走了出去，栖鸾见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月光下，怎么想也觉得那扯叶子等事不是县城里有名的捕头能干出来的，要知道权方信曾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许多姑娘们心中的英雄化身。

　　于是她赶紧走过去，挪开茶盏一看，呵，那树叶堆得拳头一样高，旁边还整整齐齐地铺着几十树撸秃了的树干子，每一枝都一样长，一样粗细，栖鸾甚至忍不住想去数一数上头叶基是不是一样的。

　　还好她及时忍住了这个冲动——这权捕头真是有毒啊……

　　她下意识地望了乔若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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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方信出了院门，转身就朝着权耐的房间走，一进屋子就倒豆子似得把这事给权耐讲了。

　　书案前权耐正在把毛笔一只只按照颜色来进行归类排列，并用灰色的帕子把桌子上沾了一滴微末的，几乎看不见的水渍的地方反复地擦了五遍。

　　权方信讲完一摊手，说道：“你说这不是开玩笑么？她要是管得住权麟那个臭小子，我名字倒过来写！”

　　权耐收了帕子，拿了一本书翻开一页，白了他一眼道：“她之前给你支招整权麟，不挺管用么？”倏忽想起什么似得丢了书，站起来拍在桌案上：“你说这真的发高烧，还烧聪明了？要不我也去烧一会，说不定能考个举人回来给咱家光宗耀祖！”

　　权方信觉得他说出这话跟白痴似的，都不经过大脑思考！

　　权麟回了屋子仔细地研究了那本养花秘籍，得出来最大的结果是，乔若华其实——也没有这样坏。

　　他喜滋滋地给昙花浇水，门外响起极其富有节奏的敲门声，权麟想一定是乔若华，当下跑去开门，果真见乔若华修长的身影立在屋外，他赶紧让人进了来。

　　见栖鸾没有跟来，便问道：“栖鸾呢？你们不是形影不离么？”

　　乔若华道：“她去厨房里帮娘洗碗了，对了，权麟，我同你讲个事情。”

　　权麟见她面色认真，今日又受了她的养花笔记，可不好意思把人怠慢了，便搬了个板凳给她坐，自己也坐了下来，两手放在膝盖上，模样极为乖巧：“什么事儿？”

　　乔若华一见他的对自己和颜悦色的模样便有些高兴，道：“读书的事！”

　　权麟收起了和颜悦色，起身示意她站起来，要收回板凳。

　　乔若华气乐了，道：“你且听我冷静地说完！我这里有个一举两得的办法！”

　　权麟哼了一声，还是要去搬凳子，乔若华却按住了他，道：“你没有听过缓兵之计？我陪嫁中有七亩地，地段都是好的，种的果树，你不是喜欢种花么，你且拿种，要做甚么我都不管你，你要是需要钱，我还能把我的嫁妆贴给你，不过两位哥哥肯定不准，要不这样，你答应他们拿了秀才，我负责去说服他们，让他们再也不插手你养花的事，你看怎么样？”

　　权麟一听，心想这是什么好主意，原来是一伙儿的，凳子也不要了，书房也不要了，要往院子里走去。

　　乔若华拉住他哄道：“我不是说谎话，你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把袖子里的地契和拿出来，一股脑地塞在他的手里。

　　月光下权麟的目光逐渐变得很奇怪，他并没有推开乔若华，而是再一次问道：“为什么要怎么做？乔若华，我有些看不懂你了！”

　　乔若华望着他的那澄澈的眼神，愣怔了许久，前世，两人冷战前，她也是这样问的。

　　不一样的情况，乔若华竟然觉得有些发慌，猛然想起来，这一世他为男子，是不是觉得这种行为是一种侮辱，所以生气了，顿时像开口解释：“你不要误会！”

　　突然不晓得如何解释，原本自信满满，此时却是乱了阵脚，她心中喊道，四照啊四照，前世你若是愿意开口同我要天下，我也是给的！现在不过是一点嫁妆，又如何会放在眼底。

　　正想着今日计划怕是要泡汤了，手中的地契却被人拿了去，权麟单薄得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更加单薄，好像就要乘风而去，乔若华有些心慌，忍住不去伸手捉住他，只定定地盯着。

　　权麟把地契对折了一下，表情变得很颓废，他走出门槛，撩了袍子坐在门槛上，眼神晦暗得很：“你和他们一样，觉得读书才是唯一的出路对罢？你也觉得我养花逗鸟没有出息？下田种地又没有气力，是个废物？”

　　乔若华差点抚掌赞同，心想还好你有点自知之明，却是用尽心思揣摩他想听见的答案，换上最温婉的笑，安慰道：“我和他们不同，权麟，我信你！”

　　权麟突然直起身来，嘴角带着嘲讽：“你分明不是这样想的！”

　　乔若华很想承认，可她忍住了：“我是这样想的，你喜欢种花，就去种，我陪在你身边！就算所有人都不理解你，我也陪在你身边。”

　　权麟转过脸来，月光下的乔若华定定地看着她，眼中饱胀的情绪像是要把他吞噬。他道：“乔若华，你要是借我，我会真的借，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

　　乔若华点点头，心中想倒也用不着，考了秀才比什么都叫她高兴，可这时她并不知道，这对权麟意味着什么，以至于她在今后的日子里，彻彻底底体会道什么叫做肠子都悔青了是个什么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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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权麟起得很早，并主动地收拾了包裹，他穿了一身绯色的衫子，头发都挽子在头顶，用一只铜簪子束着，叼着一只油条伸手去敲权耐的院子。

　　权耐开门抱着被子，开门见是他，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迷糊劲儿还没有过去，浑浑噩噩地问道：“你干啥，天还没亮呢！”

　　权麟哼了一声，指指远山后面冒出半个头的羞答答的太阳，道：“二哥，你要不要脸，从小到大都赖床，你还要赖到什么时候，走了，吃早饭上学堂去读书去！”

　　权耐：“你吃错药了！”

　　权麟：“……吃你脑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