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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为了面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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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是个男人,冲着男人的面子,他也得忍住不哭了——这也是权方信逼出来的,他小时候爱哭,长大后就再也不哭了,权方信说,见他哭一次打一次,哭两次打四次。
权麟再没敢哭过。
权方信揪着他的领子,问道:“今日是怎么回事!”
权麟被他拎得上半身仰起,有点委屈:“不关我的事,是娘叫我给她送东西!”
“那怎么对联子去了?”
权麟正想说那下联不是他对的,权耐走进来拍拍权方信的肩膀道:“这次不用打了,这幅下联,对得很妙,看来近来读书是认真了,功过相抵,算了!”
权麟差点去抱住他的大腿,亲切地喊一声二哥,但摇摇牙不断的眨巴着眼睛,愣是利用眼皮的摩擦消耗了眼眶里的泪水,把液体捂干了。
原来男人不流泪是有原因的,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把泪水逼回去了。
权方信不愿意放手,其实他也有点矛盾,一方面,他觉得这是个摆脱乔若华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但乔若华最近的表现令他有点捉摸不透,老实说,乔若华咬紧肚子里的孩子是权麟的,他是一点都不敢冒这个险,权家的孩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外人养去,最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哥哥的同时也是一个男人,他不能忍受自己的弟弟变成不管不顾的负心人,也看不惯那些抛妻弃子的行为,这是一个男人的底线,虽然乔若华看起来不是良配,但权麟决不能成为毫无良心的混球,这一点他同权家人的意见实际上是保持一致的,所以权四和伊氏自从乔若华被接回去后,一直试图找个理由叫权麟把乔若华接回来这个想法,以及为这个想法做出的一切行动,他并没有阻止,也没有赞同,因为他还没有从这个纠结中想出完美的解决办法,但现在显然,权麟已经把事情走到了绝路。
他越想越生气,可又有些底气不足,毕竟从最近乔若华的表现来看,权麟明明就是搞大了别人肚子的混球。
可权麟一贯都有点迷糊,喝醉了酒,被引诱着做出那种事情,酒醒后不太记得也很正常,当然,权麟也绝对不是那种做了不敢负责的小人,这点他可以打包票。
权四这时候走进来,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把权方信扯走了。
别看权方信一大个,但实际上还是很敬重自家的爹,权耐才把地上的权麟拉起来。伊氏也走了进来,心疼地说道:“吃饭了没有,娘给你做好好吃的。”
一面说一面给他拍掉身上的泥土,并含着泪说道:“你个蠢驴,怎么就不改这个闯祸的脾气,非惹得你四哥生气,打疼了没有?别打出毛病来了。”
权耐在一旁挑眉毛:“娘,他一个大男八汉的,能疼到哪里去?你又惯着他,早晚惯成个二世祖!”
伊氏扬手对权耐的布满浓密长发的头就是一巴掌。
权麟看着那略微发黄的头发心中也是蛮心酸的,说道:“不疼!”
权耐看着他盯着自己的头发,突然就笑了,五指插在自己的头发里抖了抖,道:“羡慕罢,羡慕你也得秃顶,我小时候头发从来没像你那样过!”
伊氏听了也生气,扯了他两拳锤在他背上:“你会不会说话,你怎么当二哥的!”
转身来又哄权麟:“别听你他的,他是吓你的,啊,走,跟娘去吃东西,娘把你最爱吃的鸡腿和鸡翅膀都给你留下来了,现在就放在蒸笼里热着,他们两吵着要吃我都不准,全给你。”
权麟狠狠地吸了一口鼻子,却吃饭去了。
听到这里权麟心中稍稍好受了点。
吃饭的时候伊氏一直往她碗里夹菜,还不断地问道乔若华近来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还需要什么,烦得权麟差点吃不下饭去。
伊氏又笑眯眯地说男子汉大丈夫做出了事就要负责,不能当负心汉丢下了人家母子之类,把他说得多么十恶不赦似得。
他真的敢打包票自己没动过乔若华,凭什么还要给她养孩子,她又是不残疾人士,自己也不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
过得几日,权四领着权麟上门来提亲,他虽然不是十分满意乔若华,但乔若华肚中的孩子是不能否认的,无论乔若华是痴傻还是聪慧,她既然怀了权家的孩子,就是权家的儿媳,这是毋庸置疑的。
这些天来他一直琢磨着如何上门去把人接回来,这下可好,权麟一副下联便解决了,让他有了上门接人的理由。他甚至是有点想表扬权麟,长这么大,这是头一次做事,让他稍微满意些的。
因是个阴雨绵绵的天气,鸟雀儿都藏在树枝里躲雨了,权麟穿得新袄子都被打湿了大半,正烦恼地站在权四身后,权四同乔腾远做了揖,又喊着权麟做了揖,两人说了些客套话,方才切入正题,权四道:“老爷,脸颊孩子的八字是早便合过了,我们看了日子,下个月便是吉日。”
座位上的乔腾远面色不算好看,乔若华生母听氏过世,她自然是要守孝三年的,但从他的私心来说,他并不想把乔若华嫁给权麟,借此脱三年,其实也是权宜之计,于是他说道:“自然必须按照礼数来!”
权四脸色一僵,原本之前权麟同乔若华定了娃娃亲,但乔家看不起权家,不愿意履行承诺也便罢了,可当初乔若华声誉尽毁,他们又把人硬塞了过来,权家念着主仆情谊,即便是被邻里乡亲戳脊梁骨,也认了,可如今比文招亲是他们家出的,对出下联的是权麟,他们却是开口要等三年,原本当初乔家的人不再度出尔反尔把人接回去,乔若华早就是权家的媳妇,怎地现在又要等三年。
再说了,若是权麟苦巴巴的守了三年,到时候乔若华说不嫁就不嫁,自己儿子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三年?他是人人称赞的好脾气,但从来都不是软性子,即便是面对着曾经的东家,他的平日里佝偻的脊背现在也是直挺挺的,不急不缓地说了声:“老爷,我也不瞒你说,若华当初是权家人正经的来了马车接去的,照理说,她已经是权家的媳妇了,可当初乔家一声不吭把人接回去,我们想她是想娘家了,便也就不说什么了,但老爷家把人留下来……”说着狠狠地抽了一口旱烟,吐出长长的烟雾来。
“我们权家也是正正经经的人家,之前的事暂且不提,现在权麟既然做出了下联,乔家也是亲口许诺的,我们权家娶乔五小姐是名正言顺的,且早前乔家已经把人送过来一回,如果还要等三年,我们权家是要一个说法的。”
乔腾远铁青着脸,这事儿乔家不占理他心知肚明,可世间的事儿哪有说得清楚的,他抬眼上下打量着权麟,十六岁的毛头小子,浑身瘦瘦高高的,近来似乎黑了许多,跟个瘦皮猴似得,虽然没觉得他哪儿跟哪儿是个人样,同浑身才气的丘澄泓没得比。一想到乔若华要嫁过去受苦,他就更愧疚。
可是权四的态度很强硬,聘礼都送上来了。
乔腾远瞧不起这点聘礼,可总不能喊人退回去。
晚上又问了乔若华愿不愿意嫁过去,老夫人掐准了时间过来,乔若华当着两人的面儿二话也不说点了点头。
他只好答应了。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但这话并不能适用在权麟的身上,他成亲的确是喜事,但这个喜事不仅令他不爽,还令他很难受,他从袖子里把生发的药水拿出来,惆怅地往头发上抹去。正抹着,伊氏问道:“权麟,你把这些东西给你三姐送去。”
权麟收了药水,接过青布百花的包袱,掂了掂,问道:“现在就送去?”
说着看了一眼天色,中午的太阳火辣辣的,他抿了抿唇,道:“好,反正我也心烦着。”
伊氏嫌弃地打量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好愁的,整日就是读读书写写字,活都没喊你干。”
权麟没说话,把包袱背在背上,径直去圈里拉了小毛驴,抄起挂在墙上的鞭子,翻身骑上了毛驴,轻轻的拍了拍驴肚子,驴子嘶鸣了一声,甩了甩头,载着他走在布满青草的小路上,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着,许多的山脊线交叠在一起,或缓或陡峭,热风拂过他的面门,携带的热度使得他更加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