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家娘子》九疑郎君

40、初露风头，一箭双雕

　　栖鸾见此就更得意了——莫说一个对子，就是十个也对得起了。

　　于是见小厮把笔墨桌椅搬过来放在范夫子身旁，她起身挽了袖子，将笔尖蘸足了墨水，洋洋洒洒在洁白的宣纸上写下一联，那字迹隽绣公正，飘逸可爱，众人见了心底啧啧称叹，心想果然是广陵郡第一才女名不虚传。

　　末了搁下笔，抬起水雾雾的眸子轻轻地望了乔若华一眼。

　　乔若华默不作声避开她探究的眼神，弓腰做了一揖，缓走了过去，栖鸾替她撩了袖子，她随即拾起那只笔，她落笔毫无犹豫，果断决然，甚至不需要思考的时间。乔腾远见她的样子心中也是一惊，抬眼去看，那对联他尚且还不能快速地对出来，又去看站两边的儿子，都是愁眉苦脸，这么一晃神，乔若华已然对了出来，那字迹龙飞凤舞，遒劲郁勃，竟不似个女子写出来的，乔若华丢了笔淡淡道：“夫子疼爱学生，故出得简单了些！”

　　范夫子觉得眼皮突突直跳，她哪里如同她所说出得简单些？倘若是平时指教学生也就罢了，可如今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自然是用了心对待。

　　乔腾远大步去拿起那对联，看着果真挑不出一点毛病，抬头满脸的惊讶，沉吟了片刻，踱回了案桌前，翻出前几日灵感泉涌时得出的佳作，递给乔若。

　　乔若华伸手接过，提起书案上的紫毫蘸饱了墨汁，在雪白的宣纸上一阵游龙走凤，栖鸾看不出这其中的门道，却是暗暗的将众人惊讶的目光尽收眼底，心中颇为自豪。

　　等乔若华落了笔，她将揩手的帕子递过去，方才解释道：“老爷，夫人，小姐只是不爱同人交流而已，但私底下最喜欢就是看书，后得了范夫子的指点，越发愿意学习了。”

　　范夫子脸上的笑意略微僵硬，心想指点这两个字着实是太抬举她了，比文招亲的那一联便是喊她来对，她也是对不出来的——这乔若华原是深藏不露，以前默默无闻，如今崭露头角，大抵是听氏逝世对她造成了些影响，便不在甘愿躲在角落里，做个任由旁人欺负的庶女了。

　　这资质倒是比那两个公子哥好太多，若是男儿身，乔腾远怕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偏是个女儿身，想到这里她心中冷嘲道：便是再有才华又如何？这个世道容不得女人当家！

　　乔文彬愣怔了许久，盯着乔若华张口道：“五妹，我也出一题，你对对！”

　　乔若华不语。

　　乔腾远道：“你四哥同你讲话，怎地不说话？谁教管你的规矩？”

　　随即乔文彬凝神想了想，指着窗外已经人群散尽的湖心亭：“你以这个做一首诗来，可以不？”

　　乔若华轻轻地笑了，挽起袖子重新提起紫毫，额间的头发垂下几许，模样颇为俊雅清秀，半点不见女儿家的羞涩和忸怩！

　　乔文彬和乔文思望见她笔下的诗词，皆倒吸了一口冷气，抬起头相互望了几眼，彼此便都明白：倘若她不是个妹妹，是个弟弟的话，怕乔家便要仰望她了。

　　乔腾远见此也难以接受，他拿着纸张看了看，又意味深长的看乔若华，最后只能长长地叹了口气。

　　造化弄人啊，乔家世代从官，却都是举人出身，他心心念念便想将两个儿子培养成进士，奈何瞧着他们的资质，也比自己高不得多少，偏偏是这个的庶女，文思敏捷，才学非凡，叫他一时间喜也不是，忧也不是。

　　乔老太太望着这戏剧性地一幕，歪过头去，神情肃穆，颇为责怪道：“若华，你既然有如此才华，为何要瞒着父母？”

　　乔若华处变不惊道：“旁人皆不信我！再说了，无非是闲来打发时间的，我是个女儿身，又不能读书考取了功名去，显摆它作甚！”

　　府中的人晓得她至小阴郁，这个回答倒是很贴合了，谁也不敢反驳了去，因府中确实没有人愿意信她才学过人。

　　赵氏望着乔腾远举着那两张纸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好提醒道：“老爷，这事要有个说法啊！”

　　接着道：“权公子和丘公子都对上了联，难分高下，这要如何决断！”

　　乔老夫人一听权麟就来气，道：“哪哪儿都有他，是谁通知的他，谁请的他？是谁？”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最后乔若悠扶着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说道：“老祖宗，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乔老夫人竖起眉毛，拉住乔若悠的手，道：“这话我要说在前头，谁也不能把我心肝嫁给权麟，否则，我就拼了我这条老命，也是不许的。”

　　赵氏没敢在接话，乔腾远也紧抿着唇，此时乔若华上前一步：“对联是我出的，我愿意出嫁，三姐不愿意嫁给权麟，我应了就是。”

　　乔腾远望着她稚嫩的脸蛋上十分坚定的神态，突然就没由来的心疼，顿时收了手里的那些纸，朝着乔老夫人一拜，心中打定了主意，他同听氏，便是因为当年自己太懦弱，才叫两人一再分别，现在自己女儿又是如此境地，万不能再遂了自己母亲的心意，伤害了自己的女儿；更何况乔若悠不过是抱养来的，如何能同他的亲生女儿做比较，要选，也得她先选，当即没说话，只是屏退了儿女，只留了老夫人、赵氏、吴氏等在房里。

　　……

　　权麟坐在屋子中，丘澄泓坐在对面，眼睛都要翻到头顶去了，只幽幽地喝茶，全然把她当做空气。权麟没有功夫要同他计较，趁着门口小厮不在了，起身打算偷偷溜出去，但才冒出一个头，就被两个家丁压了回来，沉着脸摁住了他的肩膀。

　　权麟急得抓耳挠腮，央告道：“两位好哥哥，我家中母亲正等着我回去，你且让我走吧，那联不是我对出的，你们看我，是能对得出来的人么？”

　　家僮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但却不敢轻易松了目光，只得任由他闹去。

　　过得一会儿时乔沐过来通知栖鸾，说另择吉日，将乔若华嫁给权麟，栖鸾听罢勉强地笑了，回了乔若华，乔若华反而是有些开心，突然地问道：“今日你见他，可没闹事？”

　　“闹！差点就被他识破了！”

　　栖鸾鼓起腮帮子，道：“小姐，你真要嫁给权麟？那个穷小子？”

　　乔若华嘴角轻轻弯了弯，并没有说话。

　　栖鸾虽然对权麟的看法改变了不少，却觉得他是配不上乔若华，非要比起来，丘澄泓的家世都比他要好些。

　　晚上时听栖鸾去前院打听了回来，说乔老爷铁青着脸，勉强应付了权麟和丘澄泓，提点他们上门来提亲事宜，让管家留了人吃晚饭，自己却先走了，最后乔沐安排了马车把两个公子送回去了。
　　栖鸾守在乔府外面，见丘澄泓甫一出来，便故作看不见偷偷走过，果不其然被丘澄泓一把捉住了按在阴暗处，丘澄泓压低嗓音道：“你不是说是你们若霜小姐给我下联么？为什么嫁的人变成若悠小姐了？”

　　栖鸾挣扎了一番，没挣扎出来，只能委屈地说道：“这不关我的事，是玉珰交给我这个纸条，又叫我转交给你，我只是一个三等丫头，我没有办法。”

　　丘澄泓激动得举起了拳头，正要打下去，却被人按住了，权麟一个过肩摔便把他放倒了，一把拽了栖鸾，想起今日她搞的那些事情，语气也不好，僵硬着脖子道：“还不快回去！”

　　栖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提着裙子小跑回去了。

　　丘澄泓起身要去打权麟，权麟哪里肯傻站着给他打，侧身一躲，捉住他纤瘦的胳膊又是一个过肩摔，道：“丘澄泓，打女人算什么本事，以后别让我看见你，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栖鸾走路过门口时，听守门的两个小厮调侃，说那丘公子脸色苍白，原来他对出上联后就立马叫小厮去把家中早就准备的嫁妆抬来，上门提了亲，连八字都合了，可见他是多么满意这桩婚事，可出去时却是不情不愿的。

　　乔若华想今日原没见着面，白白穿了一身粉，正遗憾间，有小厮来报，说老爷请人过去。

　　乔若华带了栖鸾，等进了书房，乔腾远坐在书案前，望着他的眼神很是愧疚，栖鸾很有眼色的出了门，并关上了，乔腾远这才说道：“若华，为父叫你来，你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嫁给权麟！”

　　乔若华静默了半晌，说道：“爹爹已经决定了！”

　　乔腾远摇摇头：“丘澄泓比权麟优秀得多，你是我的亲生女儿，要选也是你先选！你只消说一句，你要嫁给丘澄泓，到时候上丘家花轿的，一定是你！”

　　乔若华摇摇头，道：“算了，三姐不愿意！”

　　乔腾远冷笑一声，道：“由不得她，她在这府中耀武扬威管了，以前见她乖巧也就罢了，可现在，竟然把自己当真的乔家小姐来了，还欺负了你们，简直是无法无天！”

　　说着有人把大门推开，乔若悠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外，玉珰跟在她身后，也是面无血色，小厮做个请的姿态，道：“三小姐，还请您进去！”

　　乔若悠跨进门槛时，身形抖了抖。

　　大门嘎吱一声关起来，乔腾远道：“若悠，在母亲那里我总不好说什么，但原本我以为你懂事，会私底下劝阻母亲，识趣地放弃丘澄泓，可是我对你期望太高了，你以为你哄住了老夫人，我就拿你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