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家娘子》九疑郎君

23、权麟中记家里温书，乔老夫人厌恶若华

　　权方信嗤了一声，书是要读的，身子也是要锻炼的，若是到头来成了权耐那般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实在是叫人看不过眼，因此权麟虽然入学多时，却从来没准时上过课，其他学子虽然很嫉妒他有这个待遇，但都晓得他的二哥是夫子，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比起上学，权麟肯定乐意在山坡上放牛，只是放完牛就要回去上课这件事情令他很痛苦，尤其是权方信非要跟着他去时，就更痛苦，因为他不仅仅要放牛，还要拉筋，扎马步，打一套完整的太极拳。

　　今日同样如此，因权方信要同权四在水田里插秧，他就只能在一旁的山坡上放牛，他恹恹的拉了大青，大青是一头浑身青黑的大水牛，两个角又弯又粗，在牛中很有威严，嘴它巴周围一圈乳白色的皮肤很粗糙，老是左右磨来磨去，有一回权麟贪玩，非要扳开它的嘴皮，只看见一排钝钝的牙齿和粉红色的牙床也不知道它随时在磨个什么劲儿。俗话说七瓣七啷当，八瓣庄稼佬，九瓣是牛王，大青就有九瓣牙齿，是村子里的牛王。

　　权麟数了好几次，的确有九瓣，也晓得它同村子里的牛打架，没有一次输过。但是大青很霸道，别人家的牛有人借去梨一下土，牛说不上乐意，也说不上不同意，但要换了大青，它不仅不会乖乖听话，还会把指挥它梨土的人撞得人仰马翻，只有权四或者权方信才能指挥它，权麟喂它吃吃草还行，别的就不行了。

　　权麟做完一套太极拳，大青牛还在吃草，权方信从放在田埂上的布包里掏出一本书丢给他，把他赶到牛背上去，笑呵呵道：“一看书吧！”

　　权麟一乐，心想他这句话一出，自己和牛爱去哪里去哪里，到时候也不用去上学了，于是喜滋滋的对着大青牛做了个手势，正在吃草的大青牛双腿弯曲，伏下身来，权麟喜滋滋的爬上它宽阔的牛背，大青牛看鼻孔里哼哧出两口粗气，慢腾腾而平缓的站起来，免得把权麟颠下去。

　　权麟乐呵呵地给权方信招手：“四哥，我保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权方信挽着裤腿踩在水田里，一手拍死脚杆上的蚂蟥，也乐呵呵抬头冲他笑：“读完再回来，今日不去上学了啊！”

　　权麟更惊喜了，激动的差点从牛背上滚下来，压抑着激荡的心情在牛耳边耳语道：“大青牛，我们快走，快点快点，啊哈哈哈哈！”

　　权四把手上的秧插完，起身要去再拿一把，瞅见权麟手舞足蹈的背影，哼了一声：“这臭小子又被你骗了！”

　　权方信扣扣手臂上的被蚊子咬出来的大红包：“爹，他好好学习我能骗他么？”

　　权四没搭话，嘴上却是荡开了笑容：“干的好，你不愧是爹最欣赏，最疼爱，最有本事的儿子！”

　　权方信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跑到一边去插秧去了。

　　……

　　乔若华照例是早起去上早课，只是一进屋子，范夫子就板着脸嘲讽道：“昨日不想学，今日又来迟，你既然是故意不想上学，下次便不必来了！”

　　乔若华晓得进来嗜睡，却没到起不来的地步，只想着她也是拿了乔家的月薪，便做个样子，随随便便的敷衍了去，却不晓得范夫子大抵是看不惯她敷衍的神态，处处同她计较。

　　于是抬头拱了拱手，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退了下去。

　　范夫子早就晓得她顽劣的性子，又晓得其实大字不识得几个，摆明了就是个茅房里的石头，她若是听话，教倒也教得，可孺子不可教也形容得就是这种人，她要是接受，乔若华多半是没有任何进步的，这就要砸了她的名声，还不若叫乔若华自己滚了去，乔腾远问起来，她也有理由对付了。

　　乔若华托了她的福，暂时有两三天都没去上课，整日在屋子里晒太阳，偶尔也读一两本小传，日子过得甚为无趣。

　　到了乔老太太回来的那日，府中人整装出府门迎接了，乔若华碍于礼数，也起了一大早，拾掇好衣裳，栖鸾问她：“小姐，今日要见老太太，你可要忍着，什么事儿都不要闹！”

　　乔老夫人今年已经七十八了，两鬓银丝很是扎眼，但她目光清明，嘴角微微下挑，手握着一根蟠龙杖，由着身边的丫头绿鬟搀扶下来，颇具威严。那绿鬟生得由为俊俏，若不是身着一等丫头的裙衫，怕是要被人认成乔家的小姐，一双柔荑生得柔弱无骨，稀松的刘海笼着两捺黛青色的弯眉，樱桃小嘴好赛红玛瑙，在阳光下静静地泛着光泽，脸蛋生得丰腴，颇有些稚气。

　　实际上她已经二十又三了，比范夫子要大上一轮。

　　只是范夫子生得美人冷艳脸，看起来竟然要比她成熟些。

　　乔腾远领着儿女们纷纷行礼，老太太连忙把人扶起来，乔文思和乔文彬两兄弟道：“老祖宗回府便好了，几日不见，孙儿们想得紧了。”

　　乔老太太听得笑开了怀，只是眼中扫过众人时，在乔若悠身上稍稍停了停，乔若悠信不走上前来，便被乔老太太紧紧的握住一双手，老太太哄道：“我的心肝，怎地好似瘦了！”

　　乔若悠听罢低着头用帕子揩了揩眼角的湿润，乔文思在一旁轻快道：“三妹是想老太太的想的。”

　　乔文彬也接着说道：“老祖宗，你可不能只看见三妹瘦了，我们几个姊妹也都瘦了，你不能这样偏心！”

　　站在他旁边的赵氏淬了他一口，扶着老祖宗进门，笑道：“老祖宗别理会他，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

　　乔老太太哈哈大笑，惦记着昨儿得的那块玉佩，要从袖子里摸来砸他，乔腾远却转身对乔若华道：“若华，还不上前拜见你老祖宗！”

　　乔老太太顿时收了笑，正往袖子里掏东西的动作也停止了，目光犀利地哼了一声，侧过头去：

　　“怎让这个没脸没皮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