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要藏好尾巴》杨柳垂堤

22、明宇

　　现在，郁默担心和害怕的就是，哥哥郁垒的失踪会和寻找海心石有关，若真是如此，那么郁默的罪过可就大了。

　　郁垒刚刚爆出失踪那会儿，郁默就有此怀疑，不然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哥哥郁垒为了寻找海心石，去了更加危险的深海区域。要知道，郁垒从军入伍已经快十年了，常年在外海对战吞噬兽，战斗经验十分丰富，怎么会可能会被吞噬兽杀死，郁默不相信。

　　为了寻找郁垒，不论如何，郁默都得想办法搞定手上的研究，檀奴的真正作用在于辅助人鱼在大海中跟吞噬兽战斗，但是毋庸置疑，以海心石为原材料制作的智能芯片，同样可以帮助人类提高机甲的单兵作战能力，只要郁默将制作完成的檀奴大大方方地展现在世人眼前，别说整个帝国都会轰动，甚至就连帝国军部也会闻风而至。

　　郁默心里打的算盘，就是利用檀奴的强悍作战能力，吸引帝国军部的视线，以此换取跟帝国军部的合作，郁默打算自己寻找郁垒，但是显然，他个人势单力薄，必须要借助外力的帮助，而帝国军部，正是郁默精挑细选后决定的暂时合作对象。

　　郁默记得自己小时候，白希就曾经跟他说过，当年雀翅等三人主导“离岸协定”的时候，也不是所有的人鱼都选择配合，其中有一部分人鱼对此持保留态度，后来，协议谈妥，人鱼们不得不被迫迁徙上岸，在此过程中，也有一小部分人鱼选择了非暴力和不合作，就是说既不跟人类结盟合作，也不再主张暴力对抗，毕竟此时此刻，情势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越来越多的人鱼意识到，面对共同的敌人吞噬兽，人鱼和人类就算不能摒弃前嫌，共同抗敌，也不应该继续互相残杀，自我消耗。

　　换到当时的时空背景来看，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毕竟在此之前，人鱼和人类可是经历了你死我活的百年斗争，这场战争之残酷，就连人类在自己的历史记录中都大书特书，郁默读书时看过不少有关的记录，那些大段大段洋洋得意的描述，触目惊心，还有字里行间所透漏出来的沾沾自喜，更令郁默不胜唏嘘。

　　郁默现在是人鱼，当初也曾经是人类，所以他根本不能理解人类在面对人鱼时高高在上的心态，只是因为武力值更强大，所以就能对其他种族肆无忌惮地侵略和杀戮，甚至引以为荣，这样做，真的对吗？

　　郁默的先祖，雀翅，作为那场残酷战争的终结者和见证人，以当事人的身份完完整整地记录了这段黑暗的历史，传之子孙，所以郁默才能在今天，透过那些直白而有力的文字，进一步了解那段血腥而残酷的岁月。

　　很多时候，郁默甚至怀疑，不明不白出现在大海中的吞噬兽，就是这颗美丽的蓝星给人类所敲响的一次警钟，只是在震慑人类之前，人鱼一族率先付出了代价。

　　正是因为人鱼对人类的不信任，在“离岸协定”之后，有一小部分人鱼没有随大流入住天籁城，而是小心谨慎地隐藏起自己的身份，混迹在人类社会中，平凡地度过了一生。

　　跳脱时间和空间的局限，再来回首这段历史，不得不承认，当初那批选择了放弃舒适而安稳的生活，隐姓埋名的人鱼们，更有先见之明。

　　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是雀翅从阴险狡诈的人类身上，学到的惨痛教训，从那以后，雀翅一改之前亲近人类的态度，不再对人类保持天真的幻想，而是独立出来，为人鱼的未来重新指明了一条方向。

　　白希和郁默都相信，还有很多同伴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着，伺机而动，他们都是人鱼，都同样拥有一颗重回大海，追求自由生活的心，只要找到这些同伴，团结每一条人鱼，把所有的力量全部集结起来，拧成一股绳，消灭吞噬兽，重新夺回人鱼一族世代生活的家园，根本不是难事。

　　虽然帝国一直对外宣称，人鱼一族已经陷入了覆灭的边缘，即将走入历史，因为翻检整个帝国，登记在册的人鱼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但是郁默有预感，就在这片大陆上，在帝国各个不为人知的小角落里，一定还有其他的人鱼同伴们默默无闻地生活着，就像他的爸爸罗衾为了保护他而选择对外隐藏身份一样，帝国里生活的其他人鱼同伴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做出同样的选择，即便这样做不能享受帝国所谓的“特殊”照顾，但是最起码，可以生活得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郁默会这么想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就在他身边，便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哥哥郁垒最信任的副官有两人，一个是之前曾经介绍过的岳泽，另一个，名叫明宇，而这人的真实身份，也是人鱼。

　　十年前，郁垒无意中发现了郁默人鱼的人身，进而从罗衾口中知道了从雀翅这一支所传承下来的家族责任，身为人类，人鱼和人类之间的恩怨情仇，郁垒不想做太多的评价，但是身为亲人，郁垒无法放任罗衾和郁默孤身奋战，身为人子，他必须得孝顺罗衾，而身为兄长，他更是得照顾郁默。

　　别看郁垒外表冷酷无情，其实内心十分柔软，他对人鱼一族有着深切的同情，所以才会在战场上毫不犹豫地救助了不小心露出尾巴的明宇，并且帮助他隐藏身份，后续的一系列善后处理工作，手续反复，牵连甚大，但是郁垒想也不想就直接做了，那时候，明宇才刚加入军部没多久，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士兵，无家世，无背景，无能力，相比之下，郁垒有家世，有能力，而且已经在军部站稳了脚跟，没人想到，郁垒会不顾一众同僚们的质疑和嘲讽，直接把明宇提拔到了自己身边，任职副官，这可是个十分重要的职位，非心腹中的心腹不能胜任，就比如岳泽，那可是郁垒从刚加入军部就开始培养的，近十年的交情，出生入死，才能换得彼此之间全心全意的信任，而明宇此人，刚认识没多久，郁垒就雷厉风行地委任对方接手副官一职，用意如何，郁默还真心琢磨不透。

　　郁默很了解自己哥哥，出于同情也好，怜悯也罢，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上毫不犹豫地出手救助人鱼，很像郁垒的行事风格，但是换个角度想，就算明宇不是人鱼，哪怕只是普通的同僚，郁垒也会选择出手，耐人寻味的是，郁垒在得知明宇的真实身份后，毫不避嫌，直接把人调到自己身边，出任副官，态度之反常，就不得不让郁默怀疑郁垒此举的真实用意了。

　　明宇就任郁垒的副官一职后，很长一段时间，郁默对这个神秘的人鱼同类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郁垒的种种反常之举，都让郁默忍不住暗戳戳地怀疑，他哥哥郁垒是不是终于情窦初开，看上明宇了。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郁默果然还是太天真，郁垒这么做，不是为了个人情爱，而是为了帮助他更好地实验檀奴。

　　按照白希和罗邦的原定计划，檀奴设计完成之后，为求完善实验数据，精益求精，本着保密原则，选定的驾驶必须是值得全心信赖的自己人，而郁默，则是身边为数不多的人鱼当中，最为合适的人选。

　　要让一个从来没有任何驾驶经验的人鱼来操作还在实验当中的第二代全新机甲，危险系数极大，稍不小心，前功尽弃不说，甚至就连郁默本人，也会有生命危险。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不得已的选择，白希年纪大了，罗衾又不是专业的机甲设计与制造大师，选来选去，似乎除了郁默，并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就连郁默也默许了自己以后会接手这么危险的实验工作。

　　但是对于郁垒来说，檀奴的设计与制造能否成功，其重要性远不及郁默的生命安全来得重要，更何况，自从郁诚和罗衾走后，白希和罗邦又先后去世，这么多年来，两兄弟相依为命，郁默已经是郁垒仅剩的，唯一的亲人了，郁垒怎么舍得放任郁默去做这么危险的工作？

　　一边是家族责任，一边是手足亲情，郁垒别提有多痛苦和纠结了。

　　说郁垒自私自利也好，说郁垒携恩求报也罢，这时候，偶然间发现的另一条人鱼，明宇，则为郁垒即将面对的困境提供了解决之道。

　　跟一直呆在学校象牙塔里安静读书的郁默不同，明宇是正规军校毕业，受过专业训练，而且已经加入了帝国军部，是一名职业军人，怎么看都比郁默更合适。

　　在郁垒再三的诚恳请求下，明宇二话不说答应了，表态愿意帮助郁默不断完善檀奴的实验数据，说实话，得知这件事后，郁默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俗话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郁垒的做法很有一种携恩图报的感觉，不是君子之举，这是一份危险的工作，郁默很想知道，明宇为什么会点头答应。

　　在郁垒的安排下，郁默第一次见到了明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