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要藏好尾巴》杨柳垂堤

15、美鳞师

　　秦风牵了郁默的手下楼，离开了研究院。

　　一路上，不知道引来了多少人的强势围观，因为郁默在研究院一贯独来独往，没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大家也就都隔得远远的，小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面对这么大的阵仗，郁默都已经淡定了，以他现在的身份，日后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时候怕是更多。

　　相比于郁默的面无表情，秦风却是一脸的春风得意，自从成功牵到郁默的手之后，秦风眼里的笑意就没有消散过，一边走，还不忘一边跟郁默尬聊：“默默，新房是我几年前就买好的，但是一直都没人住，以后你有什么想添置的，不用另行知会我，自己添置就是。”

　　难得秦风一番好意，郁默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秦风笑得很开心，拉着郁默上了飞行器后，毫不避讳，大大咧咧地坐到了郁默的旁边，捏着郁默的手指头把玩，轻笑道：“秦家虽然是大家族，但是人口并不复杂，我爸爸也是明理之人，不过早年一个人拉拔我们兄弟，吃了不少苦，所以性格有些强势，等会见了面，若是爸爸说话有什么不好听的地方，默默你多担待，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秦风的好心提醒，反而让郁默更加不安了。其实也能想象，帝国五大家族当中，就数秦家的人口最为单薄，这一辈，似乎也只剩下了秦风和秦雨两兄弟，而秦风的祖辈和父辈又去得早，只剩下了这父子三人相依为命，守着这么大的家业，若是再不强势一点，估计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秦风和秦雨的爸爸，苏洛，秦家上一任家主的伴侣，一个颇具传奇性的人物，想当年，秦家两任家主先后为国捐躯，留下两个还未成年的小孩子，所有人都说，秦家大势已去，怕是再也无法东山再起，可就在这时候，苏洛硬是凭着一己之力堪堪保住了风雨飘零的秦家，为日后秦风的重振旗鼓保留了火种，创造了机会。

　　即便是郁默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人，也曾经听过苏洛的大名，不过那时候的郁默还未曾想过，他竟然有机会跟苏洛和秦雨成为一家人，这一切的一切，都得归功于秦风。

　　直到现在，郁默都依然没有想明白，秦风为什么会选定了他作伴侣？到底看中了他哪一点？不是郁默妄自菲薄，他很有自知之明，秦家若是打定主意要跟郁家联姻，最合适的对象应该是郁悠，而不是他这个在郁家老爷子面前并不得宠的小少爷。以前至少还有哥哥郁垒在，郁默不至于彻底沦为弃子，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冲着郁垒中校这一层关系，其他人要对郁默高看一眼，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郁垒中校下落不明，生死未卜，郁默也就变成了鸡肋一般的存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就连一直跟郁默相处得还算融洽的乔正，也迫于家族的巨大压力，或是不得已而为之，或是顺水推舟，直接跟郁默解除了婚约，郁默想象不到，秦风这样的天之骄子，家世比乔正好，个人能力亦比乔正出众，又有什么样的理由选择自己？

　　看着紧挨着自己而坐，笑得一脸傻相的秦风，郁默真的很想问问他，到底为什么？可话都已经涌到了嘴边，即将脱口而出的同时，郁默怂了，不是不够勇敢，而是他忽然想到，秦风的答案其实根本不重要，他们的婚姻关系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不容质疑，这时候再来追问缘由，毫无意义。

　　不管秦风有什么样的理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透过秦风来跟秦家人相处，虽说秦家人口简单，但毕竟是帝国最负有名望的五大家族之一，家大业大，规矩也大，郁默可不想无端被人指责，不守规矩，不通人情。

　　越想越觉得紧张，郁默之前从来不觉得，婚姻是这么麻烦的一件事。

　　“默默，别怕，有我在呢。”之所以跟郁默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让郁默害怕，秦风的本意，只是不想让郁默太紧张，他一直握着郁默的手，能明显感觉到郁默的手指尖一片冰凉，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一样，满心紧张。

　　秦风想说，默默，别怕，我会保护你的。但是随即又想到，他们马上要去的地方是秦家老宅，并非龙潭虎穴，说得太严肃反而不合适。

　　太过沉重的话题不方便说，不如说些轻松的家长里短，希望能缓解一下郁默的紧张情绪，秦风认真想了想，拖过了郁默的手来，握在了掌心里，温柔地笑道：“默默，我跟你讲讲我们秦家人的趣事吧。”

　　郁默偏头看着秦风，礼貌又不失尴尬地微笑，说实话，秦风口中的，什么有关秦家人的趣事，郁默半点兴趣都没有，他也一点都不想知道。

　　可惜，郁默心里的疯狂吐槽，秦风根本听不见，还自以为找到了一个很有趣的话题，自顾自地说道：“我弟弟秦雨是一位美鳞师，默默，你知道美鳞师吗？”

　　郁默怎么可能不知道，美鳞师，那可是全帝国最受欢迎的新兴职业。这些年，随着人鱼改造手术在人类当中越来越盛行，产生了一批又一批的改造人鱼，这些改造人鱼本身数量稀少，受到了无数人的热烈追捧，并且在帝国享有一系列的特权，而美鳞师，则是专门服务改造人鱼的新兴职业。

　　顾名思义，美鳞，就是给改造人鱼的鳞片做美容和护理，众所周知，改造人鱼跟自然人鱼不一样，自然人鱼的尾巴五颜六色，色彩斑斓，而改造人鱼，因为是注射了激素，强行改变体内的隐形基因快速变异为显性基因，所以他们体内的基因片段并不完善，表现出来的就是鱼尾的单一颜色，换言之，所有改造人鱼的鱼尾都是清一色的银白色，绝无例外。在这种情况下，不少爱美的改造人鱼理所当然地想要在自己的尾巴上动手脚，下功夫，因此，美鳞师也就应运而生。

　　一开始，美鳞师的工作只是简单的基础护理工作，帮助改造人鱼清洁和保养尾巴上的鳞片之类的，发展到后来，业务范围也在不断扩张，特别是在秦雨的奇思妙想之下，美鳞师开始在改造人鱼的尾巴上大作文章，从最简单的基础护理，一直到给银白色的鳞片染色，甚至是直接在鱼尾上绘制花样繁复的图案，使得改造人鱼也能够像自然人鱼一样，拥有色彩鲜艳，五彩斑斓的漂亮鱼尾。

　　不得不佩服秦雨的奇思妙想，扩展了业务范围之后，越来越多的改造人鱼不辞辛苦，登门拜访，选择给鱼尾染色，甚至是直接在鱼尾上绘制图案，由此也引领了新一波潮流，秦雨也一跃成为了整个帝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之一，特别是在改造人鱼当中，人气颇高。

　　秦风跟郁默说这些，未尝不是带着一丝丝的炫耀，想要把家人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心上人看，借此拉近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对郁默来说，适得其反。

　　郁默全程都面无表情，冷漠以对，作为一条自然人鱼，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秦风的话，说秦雨真的好棒棒，替他鼓掌？太虚伪，郁默根本做不到。况且，郁默不喜欢秦雨，从小就不喜欢，说他心胸狭窄也好，说他小肚鸡肠也罢，从初次见面时秦雨趾高气昂地要求他交换草编蚱蜢，再到之后打架输了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这些所作所为，令郁默实在很难对秦雨产生好感，是，秦雨是很能干，也很有才华，但那又能怎样，有才无德，更令人不齿。

　　郁默不喜欢秦雨，但作为一个同样从小被哥哥宠着长大的弟弟，郁默很能理解秦风忍不住想向身边人炫耀的心态，所以也不反驳，继续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本以为自己不接话，秦风就能感觉到自己对这个话题明显的排斥，不说主动转移话题，至少也不要再继续自我陶醉，谁知，秦风此人情商之低下，郁默不明说，根本就领会不到郁默的想法，依旧陷在那股谜之优越感里，难以自拔，逮着秦雨跟美鳞师的话题，侃侃而谈，郁默笑得脸都快僵了。

　　不得不说，秦风这人真的很有冷场的天赋，每一次跟郁默聊天，都是在没话找话，强行尬聊，情商之低下自不用说，这一次更是直接把话题带入了死胡同，一时间，气氛蜜汁尴尬。

　　最后，连一直坐在前排，默默驾驶飞行器的齐望都听不下去了，轻咳了两声，打断了秦风的自我陶醉。

　　齐望之前从来不知道，秦风的情商之低下，简直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怎么也不想想，郁家小少爷才刚刚做完了人鱼改造手术，还是一场不成功的人鱼改造手术，不仅没能成功变成改造人鱼，连繁衍子嗣的能力都没有，更遑论有鱼尾了，秦风脑子进水了吗？逮着人一个劲儿地聊有关美鳞师的话题，想要炫耀秦雨，无可厚非，但怎么也该好好看看时机和场合，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分清楚对象，跟郁家小少爷聊这些，不是在直接往人伤口上撒盐吗？真是蠢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