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夫妇和谐 ...
-
因为杨唯棠是新姑爷，第一年回门拜年，理应隆重。
杨家虽不富裕，在这件事儿上也不含糊，自家产的干枣、香菇干、柴鸡蛋、绿豆面、玉米面、小麦面各一大筐。
林湘芸明白，亲家之间最重要的是礼节周全，虽知婆家日子紧巴，也没有办法阻拦，弄不好会让公婆觉得看轻了他们。
大年初二这天，仍是老大赶车，载着满车物品往林家去了。
林家老两口看到这满车的土特产，一再表示亲家节礼过重，及至他们返程的时候，回礼便回了半车。林湘芸照样不阻拦，觉得这样礼尚往来倒是平衡双方收支的最好办法，尤其是在娘家有余力的条件下，可以名正言顺的帮衬一下婆家。
杨唯棠和杨木再三推辞，仍推辞不过，只好拉着鲜猪肉、六条鱼、两只羊腿、一捆梅干菜返程了。一家人见这价值不菲的回礼，不安的不安、欢喜的欢喜。
晚上吃了饭，林湘芸正蹲在火盆前撩拨炭火，二嫂敲门进来了。一进来就又把白天林湘芸娘家回礼的事儿说了一番，无非是感谢、礼重这些话，林湘芸知其不会是无事闲聊，待二嫂把回礼的事儿说到第三遍的时候，指指杨唯棠说：“二嫂，你是不是有事儿？咱们在这儿嘀嘀咕咕，怕是会耽误他读书。”
二嫂一看杨唯棠，立马压低声音说：“对对对，不打扰三弟，不打扰三弟。那个，小芸，你看，我明天也要回娘家拜年，我娘家亲戚也不少，我四个姑、两个叔，我大姑家有三个孙子，二姑家两个孙女、两个孙子……”
林湘芸见她说起小辈，眨巴着眼说：“嫂子，你是不是压岁钱不够？”
二嫂一听，连连摆手：“那个，小芸，咱都是一家子，跟你直说吧，我……我没有撑门面的衣裳穿……我……”
林湘芸不等二嫂说完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会心一笑，径直打开床头的箱子说：“嫂子，相中哪一件，拿去穿就是。”
二嫂喜出望外，想当初小花在三婶衣裳摸个脏手印，都被三婶骂得狗血淋头，要不是男人拉着不让出丑，她真要冲上去和这新过门的媳妇对骂了。如今竟大方的打开衣箱让她挑选。
这满箱的绿袄红衣，黄色披风，雪白斗篷让一直粗布衣衫的老二媳妇眼花缭乱，挑来拣去，终于选中一件月白底子、绣着淡蓝花朵的披风。
林湘芸笑道:“二嫂还真是有眼光，这件素淡，很适合你呢。”
老二家不好意思的说：“啥眼光不眼光的，那黄的红的倒是好看的很，俺这黄脸婆也不搭调啊，就这件没那么鲜亮，说不定能穿出门。”
林湘芸微笑不语，其实古时女人成亲早，即使有了两个孩子，算起来也不过二十五六岁，正值青春年华，不过是常年风吹日晒，又不保养，皮肤粗糙，缺少光泽，若真能保养一番，二嫂应该也有几分姿色。替她披在身上试了试，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穿上这衣服精神气儿都不一样了，身材也比以前高挑了，林湘芸由衷的赞了一番，二嫂千恩万谢的抱着衣服回屋去了。
第二天一早，二嫂果然兴冲冲穿了月白色披风，林湘芸还热心的替她擦了一层薄粉，虽然男人在一边冷嘲热讽“整一个麻雀拌凤凰”，也丝毫未能影响二嫂的好心情，乐滋滋的坐着牛车回娘家了。
傍晚回来，小花一下车，就蹑手蹑脚进了西屋，拽住林湘芸的手小声说：“三婶，我姥姥、姑奶奶她们都说我娘今儿好看的很呢。”
说话间，二嫂脚步轻快的推门进来了，听见小花这么说也不扭捏，一边脱下来披风，一边意气风发的说：“哎呀，今儿我可长了脸了，一屋子人就没有一个不夸我好看的。我那大表姐不停的摩挲这衣裳，问我在哪儿买的？我说是三弟媳妇从县城带的，金贵着呢。他们又羡慕了一阵我有小芸这样的妯娌。”
林湘芸把二嫂递衣裳过来的手推了回去，认真的说：“二嫂若喜欢，就留下吧。”
老二家一愣，旋即欣喜若狂，但她又飞快的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压低声音语无伦次的说：“哎呀，小芸，我是做嫂子的，怎么好要你的东西？不过也是，你衣裳这么多，穿一遍都得十几天……我穿着又没你穿好看，要你的衣裳多不好……”
林湘芸轻轻握了一下二嫂的手，笑道：“嫂子，你穿最合适，就留下吧，反正我衣裳也够穿。”
二嫂也就半推半就的把衣裳收了，又是感激又是欢喜的走了。
杨唯棠的专注力很强，对小花进屋全然不知，及至觉察二嫂和娘子拉扯，才从书中回过神来。听得几句，又见二嫂拿了衣服出去，便有些明白发生了什么。
待门一关，杨唯棠从书中抬起头，笑道：“娘子倒很是慷慨大方。”
林湘芸一边收拾衣服一边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一件衣裳不值什么，二嫂满意就好，回头我还要送大嫂一件呢。”
杨唯棠默默点头，赏识地看了林湘芸几眼，娘子脸上的淡然和娴静，几乎就要让他忘掉新婚之夜的不快。
年就在走亲访友之间慢慢落幕，见了众多亲戚，初四那天，大姑子翠竹和相公沈大虎来拜年，翠竹大大咧咧，又娇憨直爽，和林湘芸相谈甚欢，沈大虎是个好脾气的闷嘴葫芦，见过这一次，林湘芸对这姐夫也没留下什么特别印象。
其余时间，林湘芸除了陪几个小孩子玩，大多数空闲时间都静静待在房里，真的如二嫂所说，端茶、倒水、磨墨，时不时也拿杨唯棠搁置在旁的书来读，以本科生的水平来读古时诗书也算得马马虎虎，偶遇生僻字并不问杨唯棠，只反反复复的来回看，果真是“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最后基本都能理解了什么意思。
杨唯棠初时对林湘芸的端茶倒水还推脱了一番，见她确无其他事可做，也就随了她，后来见林湘芸时时抱着书本看得认真，知她幼时也进学识了几个字，料想对书山文字也不能全懂，只当她是打发时间，也不多问。
两个人每日共处一室，偶有对话，大多数时间各自埋首书中，十几天下来，倒也默契和谐。
正月十三这天，上午还阳光灿烂，吃午饭的当儿天上聚起了几团云彩，午后竟然纷纷扬扬下起雪来，不一会儿地上就成了白茫茫一片。城市里下个雪，一会儿被那车碾压成了黑乎乎的稀泥，变成影响交通的障碍，毫无美感可言。村里就不一样了，本就人烟稀疏，人们又见惯了刮风下雨飘雪，对下雪已经没有太多新奇感，除了小孩子们喜欢玩雪，大人们并无兴趣。
林湘芸隔着窗户看外面的鹅毛大雪，只觉得天女散花一般好看，内心也蠢蠢欲动：“可惜我还算个新妇，一两个月都不能出门随意乱走，这么美的景色无缘观赏，真是暴殄天物啊。”
看看雪，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无奈书本上的字就像会飞似的，从眼睛里过去，头脑里没留下任何痕迹。在桌子前又如坐针毡了一阵，抬眼看看那雪越下越大，到底还是抵不过美景诱惑，牙一咬、脚一跺，出门去！尽快回来就是了。
于是悄悄的换了棉靴，披上披风，临出门，听听院子里倒是安静，估计都在各自屋烤火取暖、打盹儿，那公婆就不必专门禀报了，但是相公还是打声招呼为好，让人不知去向总归还是不适合。
刚一掀开帷幔，便见杨唯棠从书中抬起头，见林湘芸这身打扮，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讶，还未待她开口，旋即又笑了，看穿了她似的问：“娘子，你可是想去踏雪寻梅？”
林湘芸点头，迟疑着说：“相公，我去去就来，不远走，若遇见街坊没什么不妥吧？”
杨唯棠笑道：“村里并没有新妇不得出门的习俗，遇见街坊打招呼就是。”
林湘芸一听，迫不及待的说声：“那相公继续用功吧，我去去就来”，急急的就欲出门。
不料，身后杨唯棠合了手中书卷，悠悠的说：“娘子，如此美事，为何不约我同去？”
林湘芸刹住脚步，看着杨唯棠黑亮的眼睛里难得一见的调皮眼神，咬了咬嘴唇，把那几欲从唇边泄露的喜出望外硬生生咬了回去，只克制地轻轻点头，说了句：“那相公快些换上棉靴吧”。
良辰美景，儒生相伴，人间美事，求之不得！
林湘芸身披鹅黄斗篷，杨唯棠一身粗布长袍，一前一后出了门，从西边小道绕了，一径往南走了。
庆丰县在平原上，冬季里只种麦子，这个时节麦子只有手掌高低。放眼望去，辽阔无边，目光所及，半个人影都没有，鸟啊兔啊更不见踪迹，真是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夫妇和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