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定待修》司九如

15、比美

　　上仙……刚刚说了什么？

　　长璃呆呆的看着面前的泽寰，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化形之后，便是我的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长璃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前些日子，上仙不在的时候绍倾和胤霜相拥着在院里私语的样子，那时小恬用很羡慕的语气说，他们已经在一起七百多年了。

　　七百多年对于长璃来说，实在是很陌生的一个概念---在化形之前，她一直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沉睡的状态，对外界一无所知，真的要计算她的年龄，可能也只有这两个月。

　　但是这两个月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新奇有趣，她实在是无法想象，两个人在一起七百多年是什么样的感觉？

　　可是无论是绍倾和胤霜，看起来都很快乐，白小恬更是羡慕得不行。

　　两个人在一起，就那么快乐吗？

　　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扯了回来，长璃重新审视起了面前的泽寰。

　　泽寰上仙的面容还是一如往常的古井无波，眼神也如水般清澈平静，没有丝毫波动的迹象。

　　上仙说自己是他的人，意思大概就是作为他的从侍，他有义务满足从侍的愿望？

　　也只是……这样吧？

　　“我明白了，多谢上仙。”

　　长璃长长的舒了口气，用力摇了摇头，把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到一边，重新展露出了一个只属于她的、近乎有些傻气的笑容来。“那我不客气啦！”

　　“吃吧，想吃多少都有。”

　　见长璃重新展露出笑容，泽寰也放下了心来，并没有深究这笑容背后的情绪，只是温柔的笑着点了点头，将那尚且还有些滚烫的瓦煲往长璃的方向推了推。

　　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事情，美食当前，如果不认真吃的话那岂不是太亏了？

　　长璃端起自己面前的小碗，照着老规矩，凑近了那碗被泽寰盛好的腌笃鲜，先仔细的嗅了嗅味道。

　　其实泽寰所做过的吃食，哪怕只是这两个月以来也足足有上百种，所用到的工艺技巧、各类食材香料更是可以以千甚至万来计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长璃就是偏偏对这腌笃鲜念念不忘。

　　这腌笃鲜，名字听上去虽是怪异，可用料却是并不如何复杂，只要那最嫩的细笋一把，上好的火腿一方，至少三龄以上的母鸡一只。

　　说起来不复杂，也用不到多复杂的工艺，关键就在这火候上。

　　做腌笃鲜，最重要的便是那火候，火大一分则嫩笋尽烂，油脂外溢，汤色即刻浑浊，便落了最下乘；火小一分则无法将老母鸡与那上好的火方煨得熟烂，其鲜味便无法尽释，汤头喝起来便寡淡无味了。

　　离了灶的腌笃鲜，香气自是不如尚且还在火上微滚着的时候浓烈，但却也比在灶上的时候多了一份隽永绵长。

　　食材的清洗自不必提，泽寰的火候掌控得也是极好，所煲出的腌笃鲜，汤汁清澈得连碗中嫩笋上的细孔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但却又漾着一抹淡淡的金光，与碗中其他的食材交映，竟能给人几分艺术品般的印象。

　　腌笃鲜的那一股清鲜的味道，就算是平日对食物没什么感触的人嗅到都会略有触动，更别说长璃这种不折不扣的资深吃货了。这会儿她已经完全忍不住了，连勺子都不想拿，干脆捧着那瓷碗就送到了唇边，咕咚就是一口。

　　“唔！！”

　　汤汁入口的一瞬间，长璃瞬间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手中的汤碗，又看了看对面端坐着正含笑看向她的泽寰，硬生生从鼻子里挤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叹。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上仙做的东西都很好吃，但是为什么每一次吃到的时候都能刷新上一次的印象，突破新高？？

　　无论是老母鸡也好，抑或是嫩笋和火方也好，放在菜肴中都是能够提鲜的东西，但是在恰到好处的火候润养之下，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可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的叠加，而是呈几何倍数般的翻倍增长。

　　嫩笋清脆的口感，糅合切成薄片的火腿上方的浓鲜，再配合上已经完全将风味炖煮出来的鸡汤……

　　往常在吃上仙所做的东西的时候，长璃还会绞尽脑汁的去想想该怎么形容这种“美味”的感觉，但是唯独这一次她啥也不想想了。

　　她只想把那瓦罐搂在怀里，安静的吃完。

　　这会儿如果有人想从她的面前把她的汤碗或是瓦罐夺走，长璃觉得自己一定会和他拼命的吧……

　　几乎是风卷残云一般，连汤头还有些烫口都不顾，盏茶时间都不到的功夫长璃就已经把桌上瓦罐中的东西吃了个干干净净。

　　“每次见你吃东西，都像怕下一顿就吃不到了似的。”

　　泽寰有些无奈的看着长璃，伸出手来擦了擦她嘴角的油渍。“在应天楼这样自是无妨，若是去了书院，还是要注意些的。”

　　“嘿嘿，我知道了上仙。”

　　长璃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扯起袖子又重新擦了擦自己的嘴角之后看着桌上已经空空如也的瓦罐，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懊悔。

　　便是这一个眼神的变化也没有逃过泽寰的视线。

　　“为何这般神情。”

　　“啊？”

　　长璃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泽寰是什么意思，于是有些忸怩的低下头，小声说道。

　　“我想着刚才如果能留一点儿就好了，一会儿还要去书院上课的，昨天因为我的事大翠很担心十四君会亏待我们，虽然上仙你说了他不会这样小心眼，可是大翠又不知道，我便是与她说了，恐怕她也不大会相信……”

　　顿了顿，长璃这才继续说下去。

　　“昨天十四君吃了上仙你给我带的米糕，很是喜欢，所以我想着要是能再给他带点儿好吃的，说不定他就没那么生气了，大翠也能放心些。”

　　说完，长璃偷眼看了看泽寰，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上仙待她自是好得没话说，但是看他之前提起十四君时候的神情，恐怕并不是很喜欢十四君，自己这样提出想带东西给十四君，上仙不会生气吧？

　　长璃心中正忐忑着，泽寰却径直取出了一枚包裹得严实的布包，朝着长璃的方向推了过去。

　　“这个是什么？”

　　长璃有些好奇的问道，不过问完之后，她就敏锐的嗅到了从那布包里逸散出的一股若有似无的甜香。

　　是吃的？

　　“你所担心的我已想到了。”

　　看着长璃有些疑惑的神情，泽寰淡淡的开口说道：“我料你定是还对雪夜来心存畏惧，这布包里装着的是用食盒装好的一盒梅花糕，也是我亲手所做。你只要把这盒梅花糕交给雪夜来，他高兴了，你便也就能安心了。”

　　我的天，上仙连这种事情都已经想到了？？

　　长璃不可置信的看着泽寰，吃惊极了。先前胤霜总是说上仙虽看上去拒人于千里之外，万事无谓的样子，但实际上却是心细如发的。

　　本来长璃还不信，这一看……

　　这哪是心细如发呀，心细如尘都不足以形容了吧？

　　“谢谢上仙！”

　　长璃欢喜极了。只要有了这个，想必哄好十四君就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了，往后言行再注意些，应该就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了……吧？

　　“时辰也差不多了，没什么别的事了的话，我便送你过去。”

　　泽寰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然有些暗了，便这般开口说道。

　　“当然没事了，我能有什么事啊，嘿嘿。”傻笑了两声，长璃赶忙点了点头起身一溜烟儿站到了泽寰的身边。“只是麻烦上仙每天都要接送我。”

　　“没什么可麻烦的，不然也……”

　　说了一半，泽寰却突然顿住没有再继续下去，只是伸手将长璃护在身边便径直破空而去了。

　　抱着泽寰给的小布包，长璃颠儿颠儿的往琅珠院跑去。在拐错了不知道多少个弯之后，那扇巨大的玉涎沉香木门才出现在她的面前。

　　深呼吸了几下之后，长璃这才踮起脚扣响了碧玉门环。

　　“机关又没开启，你推推门不就好了？”

　　慵懒熟悉的声音响起，长璃的身子顿时僵了僵，赶紧伸出手去推那木门。

　　……纹丝不动。

　　可能是这门有点紧？长璃想了想，双手一同按在门上，再次用力推了推。

　　……还是纹丝不动。

　　十四君难道是在耍她？其实这门的机关并没有被开启？长璃都几乎要开始这样怀疑了，但是想想，他好像没有这个必要戏耍自己啊。

　　长璃用力搓了搓手，按在门上，用尽全力的往前推着，这时木门才发出微微的一声“吱嘎”，不过也仍然没有被推开。

　　“连扇门都推不开，我这是收了个什么门徒。”

　　长璃正拼尽全力的推着那木门，木门却冷不防猛的向里打开，手上的力道一时收不回来，长璃整个人跌了进去，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托住，抬头一看，雪夜来正站在不远处戏谑的看着她。

　　“那个，十四君，我……”

　　长璃定了定神，把挎在胳膊上的小包拿了下来，刚刚开口想要道歉的时候，却被雪夜来打断了。

　　“叫我君上。”

　　“哦……那个，君上……”

　　长璃赶快改口，双手捧着那小包对着雪夜来毕恭毕敬的递了过去。“昨天的事情是我莽撞了，作为赔礼，这个还请君上收下。”

　　“哦？”

　　雪夜来伸手将布包接过去，眼角勾着一抹妖媚的笑意。“看起来呆呆傻傻的，这种事情上倒是挺聪明的嘛。”

　　长璃不敢接话，只低着头绞着手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这东西是谁做的？”

　　雪夜来直接打开了包裹中的食盒，只不过瞥了一眼盒中整齐码放着的梅花糕便这般开口问道。

　　“是……是我主上做的。”

　　差点把上仙的名字脱口而出，长璃心里暗叹了一声危险，赶快改口答道。

　　“哦？你主上？”

　　雪夜来的声音变得十分意味深长。“你主上对你挺不错的嘛。”

　　“那是自然，我主上对我可好了。”

　　一提到泽寰，长璃的底气都足了许多，挺直了小腰板儿十分骄傲的说道。

　　“是吗？”

　　雪夜来的眸子微微的暗了暗，随即便恢复了先前的波光流转，饶有兴味的看着长璃问道。“你主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主上……主上做的东西都很好吃，人也很温柔，待我很好。”

　　想了想，长璃又补了一句。“长得还很好看。”

　　“他长得很好看？有多好看？”

　　雪夜来似是突然来了兴致一般，伸手托起长璃的下巴，笑得动人心魄。

　　“比我还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