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红》零团子

239、（二百三十九） 探望

　　门外吵嚷本无心理会，但听出来人是谁后，展昭无奈低叹起身开门。
　　耶律宗真一副横眉倒竖的模样在那跺脚咋呼，见展昭出来才有所收敛，忙不迭抱怨：“姓展的，你这从哪找来的看门狗，一点眼力见也没有。身处皇宫大内，居然连我都不识。”
　　“他第一天进宫，自不识宫中皇亲贵胄。梁王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何况此子只是奉命守门，并无过错，若有气，梁王算在展某头上便是。”
　　耶律宗真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如今全契丹皆知这展昭挂实了月神名头，身份今非昔比。就算不论这个，光紫婵宫正副两位宫主那么捧着他，赤王心心念念惦着他，他哪敢拿他撒气，又不是嫌命长了。
　　展昭淡淡扫过哑俘，眼神示意，“还不过来？”
　　待其退到身后，他才询问起耶律宗真来意。
　　“梁王平日与展某并无深交，不知今日来寻所为何事？”
　　耶律宗真这才想起正事，猛拍脑门急切道：“给搞得我差点正事忘了。听说你此行入宫，紫婵宫有个医术了得的巫医也跟来了，专门你调理。这……你可有办法支使得动她？”
　　见展昭投来疑惑眼神，耶律宗真又道：“受益昨日突发头疾，辗转难忍，不等我找人医治，人就昏厥了。如今虽被救醒，但数个大夫围诊都查不出症结所在。”
　　“怎会如此？”展昭听罢明显比梁王还急。他自然已经明白耶律宗真为何找他，虽说不能打包票一定能请动那位，但事关赵祯，他自是要竭力去试的。
　　好在一切顺利，那位巫医老妪没多想就应了。出宫有梁王开路，一路畅行，三人挤在一辆马车里很快赶到了梁王府。
　　巫医老妪给赵祯查验一番，方幽幽开口：“并非什么大病，不过是中毒罢了。”
　　“中毒？”耶律宗真讶异至极，“这不可能。受益一直是我座上宾，教导吾儿开蒙，本王亦对他敬重礼遇，府里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对他使这种下作手段？”
　　老妪不耐地白他一眼：“有说是在你府里中的毒吗？他体内作祟的余毒，是先前祛毒不尽，才致使残存积蓄，虽不致命，却易引发头疾之类的病症。”
　　耶律宗真不知当初赵祯被合欢宗金池圣姥暗算中毒一事，但展昭知道来龙去脉。于是他表情尚算镇定，问道：“可有办法根治？”
　　老妪嗤笑反问：“这话问得有意思，你这是不担心老生治不了，直接要求药到病除了？”
　　展昭浅浅一笑，“自是信得过菩殊婆婆，才有所请。”
　　“这毒若换了旁人来，想根治简直异想天开，至于老生么……。”那被展昭唤作菩殊的巫医老妪表情刚露出副自得意满，突然不知省起什么，即刻收敛，回复原有的淡漠。“老生会尽力的。”想了想，话锋一转又道，“不过老生丑话说在前头，这毒要根治还得用些剑走偏锋的法子，这其中的风险么……。”
　　展昭和耶律宗真面面相觑，正有些犹豫，床上的赵祯突然发话了：“无妨，这点风险我担得起。”
　　菩殊跟着耶律宗真去置办药材。
　　展昭见赵祯艰难想起身，连忙过去扶他坐靠床头。
　　“害你担心了。”赵祯抱歉地笑笑，拍了拍展昭手背以示宽慰。
　　展昭顺势坐在床边，关切道：“到底怎么回事？上次不是说毒都解了吗？”
　　“解毒丹毕竟不是万能灵药，能保住一条命已经不错了，我体内的残毒确实还需对症下药方能彻底清除。”赵祯突然望了眼门外，莫测高深道，“不过今日之事也算因祸得福，恰好证实了你此前的猜测。”
　　展昭落寞苦笑：“以官家万金之躯来验证，绝非展昭所愿。”
　　“我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论君臣。你的复仇之计需要我，所以我才一直在这。”赵祯拉住展昭的手，恳切道，“我会竭尽所能助你一臂之力，唯一只需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公主之事我定当尽力。”展昭了然。
　　“颖儿性格执拗，如今又怀了孩子，要想劝她离开，难度不小。可我说的不是这个。”
　　“请官家明示。”
　　赵祯凝望眼前之人，努力不让眼中的痴意泄漏出去。今日展昭穿着特别素净，不若旁的白衣还暗中绣纹，这一身纯白真真跟孝服没多大差别，却偏偏衬得人清俊雅致，格外惹人瞩目。
　　他叹息：“无论你要做什么，请牢牢记住，一定要先护好你自己。复仇固然重要，但你自身的安危比复仇更重百倍千倍。这不但是我的心声，也是大家的，更是……白兄的。苦肉计这类伤身的戏码，以后不要再做了，可不可以应我？”
　　眼睑垂落，展昭既没应，也没否，只是默不作声。
　　“展护卫……。”赵祯直起身靠过去，伸手情不自禁想将人揽入怀里，却又怕他抵触，于是只能轻轻改落肩头。“白兄虽然不在了，可他的意志不会消失，这世间他最重视的便是你，我有责任替他看护好你，以慰他在天英灵。展护卫，我们活下来的人当明白活的意义，你的余生不应该只有复仇。”
　　这番话不仅是一腔肺腑之言，更多是赵祯满满的忧心。他知道让展昭打消复仇的念头没可能，那个人不在意的事事好说，可一旦执拗起来却是八匹马都拉拽不回。看如今步步为营、精心布局，赵祯真怕他太过偏执做出更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傻事。所以，必须在他心里压一杆秤，而那个唯一有分量的秤砣，除了白玉堂不做二想。
　　展昭陷入沉寂，不知在思索什么，良久才幽幽一叹：“展昭自有打算，我会斟酌的，累官家费心了。”可能不愿再谈这个，他调转话题道，“我刚来梁王府没有看到杨将军，他去哪了？”
　　当初展昭之所以最终同意赵祯跟来上京，主要是杨宗保没能在边境候到圣驾，便心急慌忙寻了过来。紫瑾耶律宗徹知其身份，故而给个名头，安排进梁王府保护赵祯。故见不到人，展昭有此一问。
　　“你上次的提议事关重大，宗保不放心交给他人传旨，这才决定亲自走一趟。”赵祯想了又想，犹豫道，“展护卫，只是这样做真的稳妥吗？”
　　“那耶律宗释如今还能死赖着坐在可汗那把交椅上，无非仰仗德仪公主有孕，狐假虎威借势，让人以为可汗得宋支持。此时只要宋辽边境有乱，他的谎言就能不攻而破。他调不动赤王麾下军将，到时唯有动用自己的亲信部队前来平乱。这般此消彼长，我等助赤王夺权，就不再是一句空话了。”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展昭自然懂赵祯的意思，故作大义凛然道：“我等与赤王结盟，助他夺位，怎么着也不能全然做白工吧？燕云十六州当年被后晋皇帝石敬瑭卖国求荣割让给契丹，阔其疆域至长城沿线，却害我大宋饱受边境威胁之苦。这本就是我朝历代先帝梦寐以求都想收复的失地。如今大好契机放在眼前，官家何必瞻前顾后？”
　　“可此事终究瞒下了赤王，若等他哪日发现另有所图，你我又该如何自处？”
　　“此事官家不必管。交给我，我来处理，我会让他接受的。”展昭说完，语调复又温柔起来，“官家此番离朝太久，若能做成一件震慑宇内的大事，那还朝之际必然无朝臣敢非议半句。”
　　赵祯颇为感动，亦感展昭足智多谋。却不知，收复燕云十六州之事是杨宗保暗中怂恿，展昭适逢其会，便合计出这一箭数雕的谋划来。
　　两人窃窃私语沟通了好一阵后续细节，此时梁王领着巫医菩殊回转，没想到身后还跟来了耶律宗徹。
　　菩殊让赵祯服下适才调配的药，嘱咐道：“老生这药加了点五毒粉在里头，用量不大，正好可以克制他体内的余毒。切记，此乃以毒攻毒之法，还需长期服药巩固，药量绝不能错乱，更要小心不能再中其他的毒瘴。因为若是一旦打破平衡，就算能侥幸不死，也必然会让宿疾跟随一生。”
　　医治完，久候在旁一言不发的耶律宗徹这才主动开口：“本王送两位回宫吧。”
　　展昭没有拒绝，于是耶律宗徹安排巫医菩殊上了来时的马车，却在展昭即将登车时将他拦下来，塞进了自己的车驾里。
　　展昭抱怨道：“赤王殿下这行径可真够粗鲁野蛮的，展某的伤还没好彻底呢。”
　　“是吗？那让本王看看”说着，便欺身过去欲掀展昭衣衫。
　　展昭没想到一句玩笑话，耶律宗徹竟会当真，连忙拦阻，察言观色道：“王爷可是生气了？”
　　“你觉得我不应该生气？”耶律宗徹危险地眯了眯眼睛，眉目凌厉至极，“你让本王等着看狗咬狗的好戏，便是等来了你被刺伤中毒的结果吗？还是说，如果不是找不到人手帮你救人，你是不是打算将此事瞒我到底？”
　　展昭闻言突然释然，喜不自禁：“原来王爷已把人救下了，多谢。”
　　耶律宗徹不理展昭拱手作揖，鼻孔发出冷哼：“本王倒是小瞧了展大人的三寸不烂之舌，没想到居然能够说动一个恨你入骨之人帮你设局。可你这么大费周章到底为的什么？你若想进宫，本王可以另想他法，何必用这种伤害自己的蠢办法呢？”
　　“有时没有永远的敌人，缺的只是一个共同的利益。辛夷恨我，可也恨唆使素秋杀人的可汗。杀我他有的是机会，可杀可汗他没有信心。所以我答应他，如果他帮我这一回，扳倒可汗一事我责无旁贷。王爷的斥责，展昭受下。可不管如何，还是感谢王爷替我救人。”
　　耶律宗徹恼得很想怼回去，可看着展昭那张脸，顿时又没了脾气。
　　当接到展昭给他的传讯，要他去救辛夷，他才明白当初围猎时的惊天刺杀竟是一场苦肉计。其实当日他就躲在不远的树上，因为那向展昭射出的致命一箭便是他的手笔。当然这一切都是事先协商安排的，为的是以此为由头向可汗发难。他不知道展昭为何临时改了计划，设下这计中计，连他都蒙在鼓里。也许，展昭要蒙骗的不止他一个。
　　耶律宗徹若有所思，就在他想试探性地向展昭问出心中疑惑之时，马车突然狠狠晃了下。
　　“怎么回事？”耶律宗徹掀帘问驾车的马夫，却不意看到那长身玉立站定在马车前的紫衣男子。
　　紫瑾扬了扬手上用来抄经的绢布，自若道：“我来接我的人了。”
　　话音方落，展昭已钻出车厢，对耶律宗徹笑道：“看来，无需王爷相送了。夜深了，王爷赶紧回府，请……务必照顾好月华，务必善待她腹中的孩子。”
　　眼看着展昭跳下马车，与紫瑾结伴远去，耶律宗徹再度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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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两个多月的更新，对不起久候的大家了。
停更一来因为生活上发生了很多不顺的事，二来的确卡设计了。就是现在也不算彻底理顺，只能先这么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