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见我多有病》余声声

5、第五章

　　楚眠到底是个女子，原主又是个大家闺秀，褚亦也是个习武之人，若要硬碰硬，可能会败下阵。

　　于是楚眠和季云慕商议，先把褚亦带到僻静的小巷子里，再前后夹击拿下他。季云慕全程痴汉脸，端着个下巴，不管楚眠说什么，都只静静地注视着她点着头。

　　楚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没注意到对面季云慕的灼灼目光。语毕，楚眠一昂下巴，“听明白了吗？”

　　季云慕继续点着头，完全忽视了他的属下待会儿会有挨揍的风险。

　　楚眠对这一带也不熟，就挑着没灯火的地方，褚亦跟在身后不远的距离，纳罕着，这姑娘要跟他世子去哪里？
　　这里那么暗，孤男寡女的，他是继续跟着还是就此作罢……

　　褚亦踌躇了片刻，还是决定跟过去，没有什么比世子的安危更重要。

　　路上，季云慕是不是往左右瞥着，发现整条街上只剩他和楚眠两人。
　　这么安静的氛围，实在是适合独处。

　　季云慕开始主动搭话，继续着方才在桌上几次欲言又止的话，“不知姑娘是哪个府上的小姐？”

　　季云慕这话是明知故问，不过他知道，楚眠和他却是初次相遇。

　　哪家府上的……
　　这个问题，楚眠自己也不清楚。
　　她醒来后，只知道自己穿成了大家闺秀，具体的是哪家府上的小姐，她没问，初玉也忘记了说。

　　不过这人也好玩，“我是哪家府上的，公子还不清楚？”
　　她都从那儿翻出来了。

　　季云慕状若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姑娘是将军府的小姐。”

　　楚眠心里还在盘算着待会儿如何制服褚亦，顺便再搜刮搜刮他身上的钱财，对季云慕没话找话有些不耐烦，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理。

　　季云慕深知楚眠会两下功夫，也不担心，褚亦平日里看起来有些傻呆的，但这些年待在北旬王府也不是吃干饭的，到底还是有一些眼力劲，脑子转起来还算灵光。

　　楚眠陡然停下脚步，她个头比季云慕矮了一个头，踮起脚，距离季云慕的耳朵还是有点远。

　　季云慕察觉她要和自己说话，屈了屈腿，楚眠还在试图够着，张着嘴猝不及防地碰到了季云慕的耳朵。
　　轻轻一含。

　　好软。
　　楚眠当时只有这一个想法。

　　待意识到是季云慕的耳朵后，旋即退了好几步。
　　她居然差点吃了他的耳朵，天呐。

　　不过……真的好软。

　　季云慕浑身灼热，耳根更是如血滴子一般鲜红欲滴，就差融化在那儿了。

　　褚亦惊呆了，他就说，他不应该跟过来……

　　楚眠拉着软绵绵的，即将融化的季云慕迅速闪进了小巷，黑漆漆的小巷里，季云慕什么也看不见……

　　楚眠压低声音小声地在季云慕耳边道：“你在这里把他堵住，我待会儿在他给他一棒。”

　　季云慕带着窃喜，“嗯”了一声。

　　楚眠觉得怪怪的，探了一把他的脑袋，滚烫。“你发烧了？”

　　“没啊。”季云慕眼神迷离，楚眠心想，都烧糊涂说胡话了。

　　楚眠把季云慕一人丢在巷子里，独自一人整理了衣衫出来了，这些动作连在一起，褚亦更是浮想联翩。

　　待楚眠消失踪影后，季云慕还没有出来，褚亦担忧地过去，看到倚靠在墙上出神的季云慕，褚亦许久不开口的嗓子带着点沙哑的声音，“世……”

　　“子”还没说出口眼前一黑，一个麻袋被套在头上，他浑身的肌肉紧绷，有刺客！

　　褚亦手握在腰间的剑在黑夜中露出锋芒之色，楚眠赶紧大声道：“发什么呆，快帮忙啊！”

　　是那姑娘的声音。

　　“哦哦好！”季云慕慌手慌脚的过来，夺过褚亦手中出鞘的剑，把它丢到一边，又帮着按住褚亦头上的麻袋，嘴上还装模作样道：“你这毛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把主意打到我身上！说，你可知错？”

　　说完又干咳两声，用膝盖抵了抵褚亦。

　　褚亦当即明白了过来，也跟着配合起来，“小人一时起了贼心，知错了，还请公子姑娘饶命。”
　　话虽这么说，可那腔调说得颇有气势，不像是做了坏事认错的人。

　　楚眠也不跟他废话，她的目的还是要搜刮此人身上的钱财。

　　不知从何处捡到的麻绳，楚眠三两下便把褚亦的双手反绑到身后，确定任由他力气再大也不会挣脱后，才将他头上的麻袋摘去，疾声厉色道：“说！你身上可有其它赃物？”

　　季云慕心里咯噔一声，她不会要报官吧？

　　褚亦连忙摇头，“没、没有了。”
　　那都是他的私房钱。

　　楚眠自是不信，现在他人在她手上，有没有她一搜便知。
　　楚眠狐疑地瞅了他一眼，两只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摸完前胸摸后背，摸完后背摸腰，摸完腰摸……

　　月亮穿过云雾，探出半边脑袋，月色倾洒在小巷里，季云慕看着褚亦的脸越来越红，楚眠的手也越来越往下。

　　季云慕打翻了醋坛子，酸里酸气道：“还是我来搜吧，你去一边歇一歇。”

　　楚眠怕季云慕背着她搜到银子藏起来不给她，况且也就搜个身还分两个人？

　　季云慕又继续道：“你一个女子，还未出阁，应与男子保持距离。”

　　好吧，谁让她是大家闺秀呢。
　　楚眠收手，还顺带赞赏了一句，“身材不错。”

　　季云慕旋即小声嘀咕，“其实我身材也不错。”

　　楚眠一挑眉，“哦？”

　　“在下是脱衣有肉，穿衣显瘦，所以姑娘看不出来。”一番话说得斯斯文文的，“姑娘若是不信，大可来试试。”

　　快来摸快来摸。
　　实在不行脱了给你看也行。

　　楚眠也没甚兴趣，她虽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但她对这些可一点兴趣都没有，随后拍了拍手，出了巷子探路。
　　待会儿走那条路出城，她比较关心。

　　季云慕失望地侧着身，不悦地拍了褚亦一下，“你脸红个什么劲？”

　　褚亦警惕性强，左右瞥了瞥，楚眠没有注意到他们在说话，那就好。
　　他用唇语说：“世子，我怕痒。”

　　怕痒好。
　　被季云慕抓住了软肋的褚亦，努力强忍着笑，好痒好痒，世子你别挠我脚板底了。

　　楚眠一回头发现两人正……
　　“你们在做什么？”

　　季云慕坐在地上，腿上还搭着褚亦的脚。“他这人心思不轨，怎么说也得给他点颜色。”

　　褚亦忍着憋出来的泪水，楚眠看过去，这个情景，两人倒像是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楚眠眼尖，望见褚亦被拖在一边的鞋，鞋底有点鼓，她大步上前，二话不说也脱了另一只鞋。
　　季云慕被她的举动惊讶到了，待她白皙红润的指尖多了几张银票时他才明白过来。

　　褚亦欲哭无泪，那是他的私房钱啊。
　　季云慕压低声音，用两人之间的声音道：“好好表现，回去给你双倍。”

　　楚眠搜刮完钱财，把银票塞在怀中，往她刚刚打探好的方向去，临走前关照季云慕：“我还有事，就此别过，有缘再见。这个毛贼你就看着处置吧，像他这种惯犯，偷了那么多钱财，最好是让他吃吃苦头才能重新悔过，不如将他送到官府吧。”

　　季云慕自然不会把褚亦送到官府，“在下瞧这毛贼身手不错，方才已把他收下做我的属下，为他之前的罪过赎罪。”

　　“何时收的？”她怎么不知道。

　　“就在方才。”季云慕又是一派潇洒风流的模样，无时无刻不在开始自己的表演。
　　他折扇一开，折扇上的玉坠洁白无瑕，雕工细致，在月色下发出温润的光泽。

　　楚眠又心痒痒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地夸道：“公子这折扇看起来甚好，这字是公子自个儿题的吗？”

　　季云慕神色自若，稍稍点点头，“正是。”
　　随后把折扇一合，“嗒”地一声交给楚眠，“姑娘若是欢喜，在下便将此扇赠与姑娘了。”

　　没有，我不喜欢扇子，我喜欢上面的佩玉，不知能值多少银子。

　　季云慕看了看天色，声音淡淡如月色，“时辰已经不早了，姑娘还是早些回去罢，晚上恶人多，不如在下送姑娘一程。”

　　楚眠连忙摆手，带着点心虚，“不用劳烦公子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季云慕自然知晓这次楚眠出来是偷偷溜出来的，因着这次离家出走，她的婢女初玉被严刑拷问。
　　不知情的初玉自是吐露不出半个字，即便知情，也不一定会说。

　　可因着楚眠的贪玩，将军府也花了几日时间才找着她，初玉也因此丢了半条命。
　　这次严刑拷问，让初玉从此落下了病根。

　　这些事他知晓，可楚眠不知。
　　她若知，定然不会这般毅然决然地离开。

　　除了初玉，楚勰也被楚眠离家出走的行为气到，让楚眠也受了点皮肉苦。
　　既然早晚都得回去，不如不让她受这本应承受的皮肉苦。

　　毕竟他就要上门提亲去了，她走了，谁来嫁给他。

　　季云慕为了不让楚眠后悔，听了她的话后微微蹙眉，低头沉吟，“姑娘是翻墙出来的，将军府家教甚严，姑娘莫不是偷溜出来的？”
　　季云慕仿佛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褚亦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自家世子卖力的表演。
　　世子，你不是明知道人家姑娘会翻墙摔下来才过来的吗……

　　楚眠怎会承认。
　　她对眼前的少年不知根不知底的，谁知道是个什么身份，会不会把她给送回去。

　　“才不是，我就是嫌正门太远，翻墙方便罢了。”楚眠辩解。

　　季云慕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无可奈何，“不论姑娘是不是自己出来的，若真是，那姑娘院里的下人们就要遭殃了。主子出逃，下人却没有看住，楚将军是出了名的暴脾气，若知晓，定然是要将他们乱棍打死，严刑拷问的。不过姑娘若不是偷偷出来的，那就另当别论，权当在下杞人忧天。”

　　楚眠脸上的表情无甚变化，心里却揪得紧紧的，初玉是她院子里唯一的婢女，其他人这几日都被杜凤钗遣走了，为了给她点教训。

　　其他人的生死她倒也不上心，初玉却是跟着她的唯一婢女，她来这里的第一天认识的人。待她也是真心实意的好，她不能丢下她，让她身处险境。

　　季云慕的话让她身处两极，原本毅然决然的心就这么动摇了。

　　楚眠觉得这季云慕可真是多管闲事，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两样都占了，也没有把心中的不悦说出来。
　　不满地瞪了眼季云慕，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走的方向是她方才看好的路，去往城郊的。

　　季云慕没有跟上去，嘴角含笑看着楚眠离开时别扭的背影，仿佛看到头顶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褚亦在身后犹豫不决地开口，“公子，不追上去吗？”
　　季云慕摇摇头，“不用追。”

　　她的性子他清楚得很。
　　她只怕心中早有了抉择。

　　楚眠独自一人走了会儿，察觉到身后没人时，才愤愤地脚边的把石头丢进了湖中。
　　那力道，好似扔出去的是季云慕。

　　“噗通”一声，沉石入水，沉入湖底。

　　这声入水声惊扰到了躲在花草后谈话的二人。

　　两人神经陡然紧绷起来，眼神犀利地看向那边，其中一人哑着嗓音问：“主子，要杀了她吗？”

　　另一个被称为主子的人，眯起了眼睛，薄唇微启，吐出淡淡地一个字——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