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女神 III》黑桃心

13、三

　　月光皎洁。
　　夜风静静地掀起窗纱的一角。

　　“……你哭了？”
　　仔细地打量着她的神情，瑟恩空猛然发现晚月的脸上有依稀的泪痕，心脏猛地一阵抽痛，轻轻地问：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
　　晚月有些狼狈地别过头去，狠狠地抹下脸上的泪痕，整个人也尝试着将脑海里那些过去的记忆抹掉。从窗子吹进的夜风将她整个人唤醒了一些，她看着他，刚刚隐隐约约地似乎听到他说关于PK的事情。
　　“PK赛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她问道。
　　“你要取消PK赛，晚月，”他神情凝重地看着她，眉头紧皱，“并且立即退出娱乐圈。”

　　“什么？！为什么要突然间这么做？”
　　她猛然呆住，虽然知道瑟恩空突然那么说不是没有原因的，难道又是因为太阳系宫殿的事情？
　　“是父王……他——”
　　“他又为难你们了？”晚月瞅着他，有些恳求地说道，“只差三天就到PK赛了，而且外面也风风雨雨闹了这么长时间，如果我现在贸然退出的话，Vince该怎么收场……难道‘那边’就不能再拖久点吗？”
　　“不是不能拖的问题……而是……”他突然哑然，到底该怎么和晚月说起今天的事情？PK赛之前的节骨眼上，竟然发生这种事情，真是——
　　“我保证我会尽快结束PK赛的！决不让你和瑟兰勉强再瞒着这件事情。”她看着他，嘴角有丝歉意的微笑，“如果情况真的那么糟糕，为了让‘那边’开心，大不了PK赛结束以后，我搬回宫殿里住做弥补。但是你再帮我瞒几天好吗？”
　　瑟恩空大惊！
　　“不行，你不能搬回去！”
　　刚刚瑟兰被打时，还说要晚月千万把握住在地球上的时间，而且现在的她如果要是回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那到底要怎样？”
　　晚月似乎有些恼火了：
　　“这样也行不通、那样也行不通。PK赛开始之前退出是多么难堪的事情，而且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又不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办？！”
　　*** ***
　　同样的夜。
　　太阳系宫殿内。
　　“晶镜……”
　　那天晚上，瑟兰突然间有些小感冒。她的卧房依然是一团乱，侍女们正在忙着打扫，此时此刻的瑟兰，正待在宫殿里预备的客房内休息，而晶镜正在旁边照顾着她。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她担心地看着她苍白的面容。
　　“不是……”瑟兰勉强笑着摇摇头，轻声说，“你帮我回地球上一趟……哥哥去找晚月了是不是？”
　　“……嗯。”
　　沉默了一阵，晶镜终于点头。原本，他并不想让瑟兰知道这件事情的。
　　“你要过去劝着他，告诉他不要劝说晚月取消PK……”瑟兰说着，靠着枕头坐起身来，“这段日子以来，晚月为了夺回《生命》受了很多苦，尤其是从PK挑战信发出之后，辱骂、谣言、议论……几乎从来都没断过。晚月肯定不想放弃，我也不想让她在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后放弃。离PK就这么几天了，这边我还能继续忍受，但是绝对不能让晚月再受委屈。”
　　“瑟兰……”
　　晶镜咬了咬唇，其实瑟恩空已经告诉过她，他已经料到了瑟兰会想办法劝阻，所以才不想让她知道。她也明白瑟恩空担心瑟兰的心理，毕竟这边的事情已经越闹越厉害了，也确实另人担心……
　　“去吧，不要犹豫。我知道你也一样会为晚月着想的，对吗？”
　　她笑看着晶镜，把她向门口出推了推。
　　“可是你……”
　　“我没事。饿了的话我会叫其他的侍女，冷了的话我会自己盖被子。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就是有点儿累了……”瑟兰说着，果真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晶镜看着她，有一瞬的犹豫，可是当她回想起自从参加莎娜娅竞赛开始到今天的景象时，她的心不由得一紧，整个人也再不犹豫地向殿外走出去。
　　*** ***
　　“瑟兰今天又险些被打……”
　　面对着晚月的怒火，瑟恩空突然间有些累了，略微无力地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
　　晚月更惊，瞳孔反射出点点月色，惊愕地看着他：
　　“怎么会这样？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今天下午……我们回宫殿的时候，有侍女过来向我们报告说，因为父王今天又找不到瑟兰，所以大发雷霆，开始命令侍卫搜查她的屋子，搞得乱七八糟。我们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搜查出一些瑟兰新写给你的歌词，两个人又吵了起来，险些……”
　　他叙述着，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然后害怕得不敢再说下去。
　　“天啊……”
　　晚月呆呆地看着他，有些不敢想象现实的太阳系宫殿已经乱成什么样子，更不敢想象现在的瑟兰会是多么的伤心……
　　“我得回去看看她……”
　　晚月说着便冲动地向外走去，这些日子以来，瑟兰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帮助她，两个人的关系像姐妹一样亲……她真的没有想到，因为PK赛的关系竟然让瑟兰受到这么大的打击和伤害——
　　她无法再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练唱！

　　“你不可以回去！”
　　瑟恩空一把拉住她，激动地喊道：
　　“今天瑟兰和父王再吵的时候，父王在盛怒之下，都渐渐怀疑到你身上来了！如果你现在回去的话，撞见了他又准是一番盘问！一个字说不好，让他知道了咱们现在在做的事情，你会永远被囚禁在宫殿里！”
　　晚月转头瞪着他的手，喊道：“那么瑟兰在宫殿里难受伤心，我就应该理所当然地站在这里继续练唱吗？我会保证想办法避开他，即使是盘问起来我也会很小心地答话——”
　　“不可以！”眼看她的手就快要挣开他的，瑟恩空一把将她拉近了些，“晚月，你不可以这么冲动！既然你不愿意退出PK赛，那么最后这几天我们一定要特别小心才行，否则——”
　　“可是瑟兰是你的妹妹啊！”晚月努力地挣扎着，可是他的手指将她的手掌钳制得紧紧的，“PK赛要继续，可是瑟兰也不能被遗忘——”
　　争吵激烈的两人。
　　突然之间没了声音。

　　窗纱被轻轻地掀起。
　　晚月震惊地瞪视着眼前的景象，冬日的夜风凉凉地吹进，她惊呆地瞪着瑟恩空的眼睛，还是那样沉黯如夜的双眸，漆黑的瞳孔倒映出银色的月光。那时她生平第一次接吻，生平第一次接触这样陌生的事情，冬日的夜晚有淡淡的凉气，可她却被他嘴唇上灼热的气息吓到了。
　　呆呆地被他紧拥在怀里。
　　呆呆地被他吻住。
　　尽管她的心里有一道声音在狂喊着她应该去挣扎才对，可是心脏疯狂的跳动声与渐渐绪乱的呼吸让她忘记了这一切。
　　他不顾一切地吻住她。
　　血液在他的血管里慢慢地流动，他先是轻轻地吻住她，可是仿佛有什么在血管里燃烧，又或许是她惊讶的神情，他越吻越深！
　　仿佛这一瞬间。
　　两人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也都同时忘记了《生命》、忘记了莎娜娅、忘记了该死的PK赛、忘记了一切……

　　刚才好像有争吵的声音。
　　晶镜独自在灯光昏暗的走廊里走着，按着值班的接待小姐给的地址，晚月所在的录唱室好像应该就是这边吧！
　　她刚才好像听到了吵闹声，好像是瑟恩空和晚月的声音。
　　果然，晚月不可能那么轻易地退出，两个人准是又吵了起来，可是，现在为什么没有声音了呢？
　　录唱室的门开着。
　　月光均匀地洒开来。
　　应该就是那间了吧，晶镜想着，加快脚步向那开着门的房间走去。

　　夜风吹进。
　　“呼啦——”
　　雪白的窗纱被猛地吹起，晚月的神情渐渐迷乱，在欲窒息欲晕眩的亲吻中，仿佛空气也渐渐静了下来，有一种诱惑人的甜腻香气静静散开……
　　银色的月光洒照进来。
　　仿佛突然间自己是那么的疲倦，银色的光圈在她眼前渐渐晕成淡淡的光影，自己的身体是那么的、那么的累……此时此刻，瑟恩空的吻如同火舌一般，一点点吞咽着她的意识，可是她已经累得无法再去反抗，就算是沉沦了也没有关系。她注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地合上了睫毛，她只想……只想在他怀中睡去……
　　直到“砰”地一声巨响，在一片火热与晕眩中，她自己猛地倒在了香槟色的沙发内，而瑟恩空的身体正如演电影似地压在她的身上——

　　敞开的大门。
　　夜风迎面吹来一室的香气。

　　晶镜呆愣地站在门口，如同雕塑一般，有那么一秒钟，她的大脑竟是一片空白的，随后，眼前的景象像是炸弹一般在她眼前轰然炸开——
　　瑟恩空正把晚月压在沙发上！
　　更让她近乎昏厥的是——
　　他正在狂烈地亲吻着她——！！
　　她的身体猛颤了一下，银色如水的月光如同白花花的、刺眼的光芒迎面照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啃噬着她，她的身体猛地一颤，然后有冷冷地恐惧将她整个人包围了起来——
　　天啊！这是什么情况？！
　　想到了瑟兰之前的忧心和她自己的祈祷，祈祷晚月喜欢瑟恩空那一天不会到，可是——
　　那一天真的到了！
　　她该怎么办？！

　　晚月猛地从一片如毒药般的火热中清醒了过来！
　　“……不行的……这样的不行的……”她尽力想要推开他的身躯，虽然他已经停了下来，可是她与他的距离仿佛只有一厘米那么远；她慌乱地看着他，好像有道嗓音在她脑中呐喊着罪恶，她使劲全身力气想要将他推开——
　　“不可以这样！我们不应该这样做！”
　　一股冷气从她的指尖蔓延到她全身的每一条神经，她拼命的挣扎着，眼前的景象刺眼而眩晕……拼命地呼吸着，晚月强迫着自己要冷静下来——
　　不管眼前的景象看起来有多么的糟糕，可是公司里没有人的不是吗？瑟兰和晶镜全都不在，她不用紧张，只要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定是瑟恩空在开玩笑……对吗……？
　　她抬眼去看他，只见漆黑色的瞳孔中正清晰的倒映出窗外的夜空与零星的星光，仿佛没有一丝慌乱的气息——
　　“我不会后悔的。”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伸出一只手欲把她从沙发上拉起。
　　“……”
　　晚月迟疑地看着那只手，心中有千万中情绪复杂地掺在一起，让她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我不会后悔刚才那么做的，晚月，”他低头直视着她的双眸，温热的手掌紧握住晚月冰凉的手指，“因为我喜欢你。”

　　门外的晶镜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他竟然告诉她了！那……那也就是说晚月对瑟恩空的感觉依旧是未知的，那么刚才……刚才又是怎么回事儿？
　　见他们两人似乎要站起身来了，收起心底所有的疑惑与惊讶，她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的身影尽量隐蔽在门外的一片阴影中。

　　耳旁一片轰鸣！
　　僵直地坐在那里，晚月怔怔地看着瑟恩空，仿佛有什么在她眼前炸开了一样，有一瞬间，她的眼前一片空茫茫的白，然后，眼前的景象又渐渐地回到她的眼前……
　　她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他。
　　就像一个木偶。
　　不管她的反应是怎样的，他的黑眸却依然闪烁着如夜一样的光芒，就像她在太阳系皇宫花园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只不过那一次，他的神情有些慌乱，嗓音也有些微喘。
　　怎么会这样……
　　脑中回现出许多混乱的景象，有阳光有阴暗，也同样有许多人的嗓音不停地交缠在一起嗡嗡地乱响……她如木头般地坐在那里，好像被催眠了一般，眼睛睁得大大的，身躯僵直僵直。
　　怎么会这样……
　　看着眼前的瑟恩空，为什么她仿佛看到那年的拓修，站在艾娜家的玄关处，告诉她他喜欢她……
　　为什么她身边的所有都如同那年的悲剧一样重演？
　　自己是太阳系皇族星星公主的身份……那个说喜欢她的“哥哥”……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你还在想他吗……晚月。”
　　混乱之中，瑟恩空的嗓音模糊如棉絮似地钻进她的耳朵，她惊愕地抬起头，好像是被什么刺中了一般——
　　“难道你还在想……拓修？是吗……”
　　瑟恩空沉静地看着她，仿佛她的反应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而说出“拓修”这两个字时，他也同样毫不费力气。
　　“你……”晚月咬了咬下唇，虚幻的世界突然间变得真实了起来，她看着他，“你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怕我知道吗？”
　　他反问她。
　　“不是……”晚月喃喃着，但仿佛突然间，有一股如火的热气涌上她的喉咙，她望着他，低喊，“既然你知道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说出那句话？”
　　“正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才要说。”
　　“可是……”晚月咬紧嘴唇，眼前一阵阵地眩晕，“你是我哥哥……你不能像拓修那样……重蹈覆辙当年的例子……”
　　“你难道就……”
　　瑟恩空的眼神如同夜一般深黯：
　　“真的相信我是你哥哥？”

　　死死地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晶镜不可置信地看着瑟恩空平淡的神情和晚月突然间睁大的眼睛，心脏“扑通、扑通”地仿佛要跳出胸口——
　　她听到了什么？！
　　这些话瑟恩空怎么能对晚月说呢？和瑟兰说也就算了，现在他竟然敢和晚月说——
　　难道他疯了吗？！
　　晚月会怎样反应？！

　　“你说……什么？”
　　仿佛刹那间听到了如巨雷般震心魂的问题，她面色苍白地看着他，却只见他还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难道你就真的相信，我是你哥哥，而你自己是太阳系皇族的星星公主吗？”
　　他走近她，眼底平平静静，心底却汹涌起如巨浪似的感情。
　　“我……”
　　晚月慌乱地看着他，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
　　是的，有一段时间她的确是在因为过去而拒绝这个身份，可是，她额上的记号，她周围的人……一切一切都促使着她去接受这个事实，所以——
　　她接受了。
　　可是，现在竟然有人问她，难道她就真的相信自己是不是星星公主……
　　胸口有种窒息的感觉，像块石头似地压着她，让她说不出话来。
　　“难道瑟兰没有告诉你吗……真正的芊兰是在出生不久后夭折的，父王、母后、瑟兰、还有我，那年亲眼看着妹妹的尸体被火化焚烧……这么多年后，拥有那颗金星作为记号的你出现在我们面前，纯属于无法解释的奇迹，难道……”
　　瑟恩空逼近她，仔细地看着她的反应：
　　“难道你就真的相信这个奇迹吗？”
　　看着他的眼睛，突然之间，晚月突然觉得很累很累，轻轻地低喃：
　　“……我不知道……”
　　身世、命运与爱情就像一张纠缠不清的网子，一次又一次地交错、交缠在一起，而她总是被包裹在这一层层混乱中央，缠得她透不过起来，也没有力气再去将自己身上的绳索解开……
　　“对不起……”
　　看着她疲倦的神情，他黯然地闭上眼睛：
　　“或许我不该对你说这些的……可是，难道除了身份上的问题以外，你就……真的没有其他的反应？”
　　“不是的，只是……”
　　……她有可能再喜欢上一个和拓修一模一样的人吗？她还有力气将一切再重蹈覆辙吗？晚月缓缓地合上了眼睛，突然间很想倒在床上睡去，希望这一切只是个梦，第二天醒来后，《生命》依旧要夺回，瑟恩空还是像以前那样尽力的帮她……
　　“……只是你真的无法忘记过去，是吗？”
　　他低头看着她，心底有如刀绞般的疼痛，也有如火般的感情。轻轻地将她揽进怀里，瑟恩空的嗓音低哑：
　　“我知道对你来说，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是很难的事情，而现在的身份更是让你苦恼，可是……”
　　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唇，他将她更加拥紧了些：
　　“……尝试着去忘记、尝试着来接受我好吗……？”
　　或许对她来说，遗忘那段属于她的过去真是天方夜谭……在艾娜离开时，他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对过去的那种眷恋……
　　同样的，让她和他一样认为“芊兰复活”不过是个奇迹也一样是很艰难的事情，可是……
　　如果她不忘记过去……不忘记拓修……
　　如果她相信自己的身份……不相信这一切只是个荒谬的错误……
　　她也就永远不会坚强……也永远不会爱上他……
　　就算是他自私吧……他也要帮助她一点一点地从阴影中走出、要证明她现在的身份是个错误……只要有时间，是的，时间能够证明一切。
　　晚月的脸颊绯红地贴在他的胸膛上，眼神疲倦地看着窗外的月色。

　　门外。
　　晶镜呆站在阴影处。
　　完了……马上就要天下大乱了……
　　也许晚月现在还没有什么反应，也许是因为PK赛的原因她才没有去反应……可是——
　　PK赛后。
　　一定还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大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