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落平阳被龙欺》半世行走

8、卜算

　　虎妖生性贪玩，一听这话不觉心痒，“你说来听听。若敢戏弄我，定叫你好果子吃。”

　　张励不急，道：“若小人所言非虚，大王能否与小人一条生路？”

　　虎妖眼咕噜一转，笑道：“生路，自然是有的。若算不出来，也别怪本王羞辱你。”

　　这文字游戏中的破绽本就是张励故意留之，因他已知虎王留其另有用处，必不会答应轻易放他离开，不如各退一步，各有生路。

　　“卜算之术，最重要的就是一个‘诚’字。接下来小人提及何事，大王就要聚心凝神细想此事，如此才能精准。否则小人无能为力。”

　　“这个好说，依你就是。你不妨先说说，这里是何处地界？“

　　“平阳大世界东部偏南之地。”

　　“或许你早就知晓目的地就在这范围之内，所以推测的方位不变。”虎妖嘴硬道。

　　张励浑不在意，因为此刻虎妖心里想的是：“这人竟还真有两把刷子。”

　　“我们继续。你便先算算本王生从何来，为何居于此处。”虎妖张口道，心中暗想：我二十年前转醒之时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这家伙能算出什么？若真能算出来，也算是了解我一桩心事。

　　张励将他心中所言听得明明白白，暗自好笑：如此，岂不是更便宜我张口胡来？随即言道：“大王命中有一劫，少年大难，与亲友离居，主意识记忆的天魂也受到重击，至今仍未完全恢复。”

　　虎妖微微一怔，不自觉靠近了些，问道：“那我亲友现在何处？”

　　张励摇头道：“卜卦需要媒介之物，现在的媒介就是大王，大王遗忘亲友，小人便得不到任何线索。”

　　虎妖的脑袋软软地耷拉下来，语气沮丧：“罢了罢了，或许是我与他们无缘吧。如你所言，我现在便有一难，你能算出几分？”

　　张励有模有样地假装掐指算卦，实则将虎妖心中所想尽收耳底。

　　他目光看向火池中物，说道：“祸因火池长枪起。”

　　“长枪置于火池中，占了这么大一大片儿地方，是个人都能看出他有问题。你须说得再仔细点儿。”

　　“仙器临世引人窥，昔日旧友今朝仇。神游万里得真相，善恶到头终有报。”张励更显高深莫测。

　　虎妖跳将起来，连声道：“不错不错。你这……这位道友，所言不虚。此地为苍羽山，我二十年前于此地醒转过来，不通人言，不知人礼，唯有一手炼器之术炉火纯青。机缘巧合之时，我结识一人，姓任名义，世人称其为仁义公子。他教我开口说话，人情世故，我感念其恩，以半师之礼待之，常常炼制各种法宝作为回赠。十年前，我决意为自己炼制一把天阶法宝，任义鼎力支持，我更加感激他。”

　　法宝者，威力从大大小，可分为天、地、玄、黄四阶，天阶法宝，有毁天灭地之力，非炼器宗师者，根本不敢尝试。虎妖果真不能小觑，且他在提到兵器时还撒了个谎，张励看破不说破罢了。

　　“但他不知道，我修行不会遇到瓶颈，日夜苦苦炼制法宝时，不知不觉中从金丹境跃为元婴境，得以元婴离体，神游万里。我本想给他一个惊喜，元婴化作米粒小虫，跟在他身后。这才知道，原来当日巧遇，教我人言与文字，都是为了让我好生为他们炼器罢了。这把长枪，也早已在他的筹谋之中。”虎妖愈发显得委屈。

　　张励明知故问：“此举大为不妥，不过并不涉及大王性命。大王要摆脱他并非难事吧？如此愁眉不展，只怕是这长枪出了些意外。”

　　虎妖点头如捣蒜，“可不是嘛！说来也奇怪，我炼枪所用之物，本来至多能得天阶下品法宝。可是三月前，冰消雪融之际，忽然天降一道惊雷，劈在此枪之上，竟将其品阶提升为天阶极品！而在传说中，炼器师若在最后关头以身饲器，可使天阶极品法宝跃为仙器！那任义，可不就巴不得把我扔进炉子里去嘛！他为飞栾城少主，派大批人马将苍羽山团团包围，对我日夜监视。如此下去，不过等死罢了。”

　　三个月前，冰消雪融之际，不正是自己离开偏安小世界的时候吗？张励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虎妖误会了他的意思，有些无措地摇了摇尾巴。

　　到这时，张励确认此妖有些慧根，却因为涉世未深，仍是天真浪漫的性子，只是并不驽钝，心里恶感已少了一半。他在过去的几十年里都揣摩人心，勾心斗角，这种能直接听到他人心中所想的感觉实在奇妙。

　　张励道：“小人推算，大王并非坐以待毙者，心中早有谋算，只是天时地利人和中尚却其一，故而没有把握。”

　　“正是。我……”虎妖刚张口，复又想到：我当时轻信他人才招致今日之祸，不该重蹈覆辙。此人接下来还有大用，我该有所防备才是。”

　　张励心中暗暗叫苦，但身体仍不能动，口中急忙说道：“大王不必担心。说起来，小人流落至此，也是识人不明之故，故而也深恨无信无义之人。今日遇见大王，如得知音，愿随大王左右，共诛忘恩负义之人。”

　　虎妖听闻这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张励无奈的目光中，开口道：“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我见面不过半日，不敢将生死相托。这样吧，我这儿有一枚斜月三星钉，钉入人脑海中后，需每月服用一枚只有我能炼制的无根珠。若不然，轻则记忆紊乱，重则神志迷失。若要根除此钉，则要找一把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灵明方寸锤才行。”

　　“小人性命尽握于大王之手。焉知大王顺利离开后，不会对小人兔死狗烹？”张励冷静下来问道。

　　“这你放心。”虎妖掀起额上花纹，指着“王”字中间一点红痣说道：“这斜月三星钉，世上唯有二根，一根在我手中，一根在我脑中。我不知是何人害我，只好每月为自己炼制无根珠，但终有一日是要去找那灵明方寸锤的。我们若顺利离开，我每月为你炼制无根珠，寻到灵明方寸锤后也借你一用，决不食言。”

　　张励听其内心，知道虎妖的确也做此想，并非妄言，且已经是虎妖最大让步，终究还是无奈接受了。

　　继丹田龙雕、幽府龙鳞后，张励的脑中又多了一枚三寸小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