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隐gl》沐易尧

4、夜长

　　回到昭阳殿的晏若阳很难得地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两肘撑着桌子，双手托着脸，安安静静一言不发。

　　“公主，您怎么啦？自从回来就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没吃好啊？”

　　晏若阳站起身来，白了秋莹一眼，难道在她心中，自己就会因为吃的而不高兴吗？……虽然以前可能的确是……但是现在本公主都长大了，自然会为宫中大事忧心！

　　“哼，本公主要去看看郁贵妃！”

　　“公主，皇上会在锦延宫。您还是改日再去吧。”宵晴淡定地答道。

　　“……我倒是忘了，皇兄会安慰她的。”晏若阳不知是欣慰还是失落，又坐了下来托住脸，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蒙上一层黯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的更衣沐浴，晏若阳都是恹恹的，秋莹忍不住打趣道，“难道那郁贵妃当真如此勾魂，自打回来以后，我们公主的魂儿都丢了！”

　　晏若阳只是嘟了嘟嘴，没像往常一样跟秋莹说笑，秋莹见公主兴致不高，也不再出声，看到晏若阳挥了挥手，便带着几个宫女出去了。

　　晏若阳不由自主地想起适才那个女子淡然单薄的样子，众目睽睽之下被为难仍然落落而立，似云淡风轻，“她会不会感到委屈呢？”晏若阳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郁隐很可怜，在宫中无依无靠，一个人孤零零地连个朋友都没有，自己好歹还有秋莹和宵晴陪着，“不行不行，太可怜了！我得去看看！”

　　晏若阳穿好衣服，胡乱地扎起头发，竖起耳朵听了一阵子没什么动静，便偷偷把门推开了个小缝，溜了出去，又轻轻把门关紧，一路鬼鬼祟祟沿着树荫和墙根的阴影走。她不能告诉宵晴，否则肯定会被阻拦，更不能告诉秋莹，否则得闹翻了天。宫里的规矩是过了戌时便不能随意走动，而此时已经快到子时了，所以晏若阳一旦被抓到，整个昭阳殿的人都得挨板子，自己也得被太后狠狠训斥一番。所幸此时没什么人走动，她顺利地摸到了锦延宫的宫门。

　　晏若阳溜进大门，四下张望了一番，躲在暗处，犹豫着该如何进去。这时一个宫女脚步匆匆，一步三回头地向宫门走来，晏若阳猛地把她拉到门后，捂住宫女即将尖叫出声的嘴巴，“嘘……我是若阳公主，皇上在不在？”

　　被放开的宫女惊魂未定，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睁大了双眼，匆匆地摇了摇头，“不在！”便转身跑开，连礼节都顾不得。

　　晏若阳没想到这个宫女反应这么大，此时她心里也有点后悔，是自己太冲动了，这件事估计很快就会传遍后宫，昭阳殿的下人们要遭罪了，晏若阳撇了撇嘴，心里念念有词，对不起对不起！不过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原谅你们可爱的小公主的！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正好皇上不在，晏若阳还是决定进去看看郁贵妃。四下无人，她趁机躲到正殿门前的朱色柱子后面，轻轻呼吸了一口气，虽然心跳得很快，但是不得不说真是刺激！晏若阳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把可怜的昭阳殿下人们抛在了脑后。

　　殿内灯光摇曳，半晌也没甚动静。晏若阳轻轻推开一个门缝，侧身而入，回头环顾四周，清冷月光下的庭院，静谧和谐，一切如常，这才关上了门。

　　正端坐着的郁隐从门被推开的时候便知道有人来了，淡淡的胭脂味说明来人是女人，进来后先往外看而不往内看说明此人对她没有歹意，若是看她不顺眼的妃子势必不会如此偷偷摸摸而来，若是之前与她毫无交集现下想来讨好的人应当选择白日造访。心里稍一合计，郁隐便知道了这个鬼鬼祟祟的人是谁，但她却好奇这人来的目的。

　　晏若阳关上门回过头来，正撞上默默站在她身后的郁隐，本来已经稍稍放松的她被吓了一跳，两腿发软，勉力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郁隐眼中的探究让她一阵脸红，二人的距离……太近了些。

　　郁隐察觉到了晏若阳的局促和尴尬，往后退了两步，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晏若阳凌乱的头发，抬眉问道，“公主何以夜里来访？”

　　晏若阳的脸还是红扑扑的，不过殿内的光并不亮，倒也不是很明显。她直起身来，把目光和郁隐的错开，“其实，其实没什么事，我只是怕你委屈，今天，今天在大典上……”

　　“无妨。”郁隐听着晏若阳吞吞吐吐的声音，不等她说完便淡淡答道，不过望着晏若阳的眼神却变了一变。

　　“那就好！那我，那我就回去了，我是偷偷出来的……”晏若阳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在郁隐的注视当中，浑身不自在。

　　“公主既然来了，就多坐一会儿吧。”郁隐走到桌旁，回头对着晏若阳微微一笑，到底是个未经世事的小孩子，既然提心吊胆地来了，何必又急着走呢？

　　晏若阳慢吞吞地跟在郁隐身后，坐下来，想起自己过来的初衷，深吸了几口气，正色道，“那个……皇嫂，你在宫里无亲无故，如果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受了委屈别憋在心里。”

　　“什么样的眼神我都受过，这算什么。”郁隐挑了挑眉，像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

　　晏若阳的心跳平复了下来，她静静地看着眼前人，又像是回到了大典上看她跳舞时的心情，橘红的灯光易醉人，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拉住郁隐的手，温暖与温凉的融合，让两个人都僵了一下。

　　晏若阳心里一动，更用力地握住郁隐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郁姐姐，我愿意当你的朋友，在这宫里，你不是孤零零一个人！”

　　郁隐怔住了，没有人这样对她讲过话，不过只是眨眼间，她的笑意便传到了眼睛，只不过是略带戏谑的笑。她抽出了被握住的手，她不习惯被温暖包围，也不需要。

　　昭阳殿。晏若阳直到关上房门才彻底松了一口气，这还是她头一次夜里偷溜出去。迅速地解开自己胡乱扎起的发髻让满头青丝披散，脱掉外衣，钻进被子里，但是躺下来却又辗转难眠，没有刻意地去想什么，却偏偏合不住眼睛，一件小事却让向来心大的晏若阳失眠了。

　　宵晴站在廊内良久地盯着关闭的殿门，她叹了口气，几番思索，还是决定去跟那人打个照面。

　　宵晴回到自己住的偏室，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秋莹，手脚麻利地从床下翻出一身黑衣套在身上，把梳好的发髻解开，几个转手将一头青丝盘在头顶。

　　宵晴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晏若阳，她一个纵身便跳上房顶，脚踏在瓦上竟没发出一点声音，脚不停留一路向东，腿上几个动作便稳稳停在了锦延宫的顶上。再一跃而下，就势一滚，就悄无声息地进了殿内，身姿轻盈，动作利落。

　　“今夜真是热闹。”郁隐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的黑衣人，丝毫不惧。

　　宵晴毫不避讳地坐在郁隐身旁，没有开口。

　　“我没想到你来的这么快。”

　　“你为什么要进宫？”宵晴不愿多试探，也不愿多绕弯子，她很清楚，比心机，她万万比不过眼前人。

　　“你还记得你为什么要进宫吗？”郁隐皱了皱眉头，她不喜欢被审问，毫不留情地问了回去。

　　宵晴沉默不语。

　　“你还记得你姓什么吗？”郁隐又冷冷问道。

　　“……公主她是好人，我不想伤害她。”

　　“她姓晏！……莫非宵晴姐姐被晏大公主迷了心智，又要把之前的那一套使出来？”

　　郁隐语罢，宵晴一瞬间面如死灰，锐利地眼神射向郁隐，却正对上那人漫不经心的眸子，像拳头打进棉花里，只好收回目光，沉声道，“过去的事不要再提。”

　　“宵晴姐姐，庄主对你很不满意……”

　　宵晴闻言心猛一跳，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他要如何惩罚我？”

　　“没说。不过你进宫这么多年，怎么就毫无动作呢？”郁隐依然平淡地说，她知道这种事情问不出答案来。

　　“我……小隐，公主她对我很好，对你也很好，她对所有人都很好，我不忍心……”

　　“宵晴姐姐过于妇人之仁，你的主子是谁你还分得清吗？”

　　“我，我当然效忠庄主，只是……”

　　“好了，你回去吧。自己好好想想该怎么做，如果你依然如此，庄主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郁隐的话让宵晴不寒而栗，她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起身走了出去。

　　手指轻轻揉了揉额头，今天说的话太多了，郁隐觉得一阵疲惫。她不喜讲话，每日心里盘算事情就够累了，还不得不跟人讲话，真是痛苦。

　　她吹灭烛火，躺在床上，合了眼，让自己的思绪在一片黑暗中坠落。

　　“既然宵晴打不开晏若阳这个突破口，那便由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