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龙女》平湖秋月生

41、第四十二章：我为你赴刀山火海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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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那些日子真的能舍去吗？
　　她的武功虽高，前半辈子却没有什么作为；虽然活了二十多岁，人生中快乐的时光其实很少，无论是在龙庄，或者是与谈玄瑜在杭州，她的内心其实都不是很快乐，只有在途云山那时候是真正的平静快乐。可是好景不长，或者说，任何人、任何事，都一直在改变，即使她自己不想变，也慢慢被世事推搡着改变了。
　　其实她的本心并不想做一个随波逐流的人，只是要做一个坚定的人太累了。
　　人是不可能不被改变的，除非他在那一刻死了。
　　“母亲你说，‘人首先要为难自己，然后才能解脱自己是吗？’，那么女儿还有一句话要告诉您，叫做成全，人不能老和自己对着干，否则一辈子也开心不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龙若狐大喜过望：“你的意思是，不杀？”
　　龙若云：“非但我自己不会杀，我也不会让你们杀。我若是个人，也不会将自己的丈夫性命拿来换荣华富贵，你们若是想要我这个盟主，龙十七尽全力一试，你们若是不想要，烦请另寻高明。”
　　“在场的众位，你们可都听清楚了，此时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谁料到在场的诸位长老大师却一个个如泥偶木雕一样，或有年轻弟子按捺不住，也被门中长老喝止住。“你刚才没看到她的武功？真是不要命了。”
　　唐门长老和龙若狐的关系不错，想法替她圆场：“那总得选个盟主，龙三小姐武功高强、足智多谋，足以胜任盟主之位。”
　　丐帮弟子道：“逼着妹妹杀妹夫的姐姐，我老叫花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见。”他先看了龙若云一眼，嘴里却说嘻哈笑道：“要是我，还是选龙十七姑娘，武功风度都是绝佳。”

　　龙若狐听到这句话，悔不该操之过急。
　　天印长老和子微道长齐齐对望一眼，和尚和道姑本来有些不对付，可惜偏偏都看中了。假如不选龙若云，那么首选其实是龙若狐，够狡猾狠辣无耻，而且学艺不精，待打退朝廷大军之后，再将龙若狐的盟主之位废了就是。
　　如果是龙若荒或者龙若云，他们哪一个单独对上也没有胜算。如此这江湖上的话语权归属太湖龙庄和风鸿山庄，至少还有三十年。这本是天下人的武林，却被这两个姓氏变成了自家的后花园，一家独大，绝非武林之福，从这次武林大会可见一斑。真是要不得啊，要不得！
　　可惜龙若狐品行不端，龙若云与龙庄不和，本也是极好的人选，偏偏又与朝廷扯上了关系。天印正低头思索，感受到一道莫名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他抬头一看，正是龙若云，龙若云面带微笑，一双眼睛神采熠熠，精光藏蕴，看似却有点不怀好意。
　　他那光头上滴下一滴冷汗，犹豫着跨出一步，“诸位，贫僧觉得宁要一个有情有义的盟主，也不要一个无情无义的领头人，你们怎么想？”子微道长想了想，踏前一步跟在天印身后，其意不言自明。龙镜月心中更属意龙若荒，只不过如今已经到了买定离手的时候，她只能将自己的筹码压在胜率较大的一方。
　　凤天一看了一眼龙若荒，柳探一直站在她身边，柳探比龙若荒小了近十岁，不过他是个很有担当的好孩子，而龙若荒有时候大小姐脾气发作，也只有柳探能受得了，虽然武功不是顶尖，这二人守住风鸿山庄的基业也勉强够了。
　　这次朝廷要对武林的各个门派下手，首当其冲的是龙庄，迎难而上的也是龙庄。风鸿山庄要争这个盟主太难，不若急流勇退保存实力。等到龙庄和朝廷两败俱伤的时候，风鸿还没有出头之日吗？
　　打定了主意，凤天一当即也表示支持龙若云担任盟主之位。值此四大门派全部倒戈，龙若云成为武林盟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供桌果品是早就备好的，不过时间紧急，等不了良辰吉时。手底下人都着急地操办去了，厨房准备的酒席看样子是得提前上了，龙若云及各大门派的十个好手，等到吃过饭之后就要夜探访敌军。
　　几个人簇拥着龙若云往座椅上走去，龙镜月见龙若云穿得不人不鬼，大喊一声：拿盟主的行头来。这身衣服虽不见得是为龙若云准备的，但她穿上去却意外地合身。
　　这身衣服是世间最美的金蚕丝所造，水浸不坏，刀剑砍不断，整件衣服上下都没有一处缝衣的痕迹，就连浮凸玲珑的绣样处也没有一点线头。而整件衣服上下总共有108处绣样，有色的没色的，珍奇的鸟兽花卉，每一处都不相同，这全是绣娘一点一点织上去，统共也只用了一条线，所以没有线头。细查之天衣无缝，远望之精美绝伦。
　　为便于行走，下半身穿的是裤子而非裙子。头顶戴的是双凤沐雨发冠，镶嵌玛瑙、翡翠等红色七宝，令英气之中再带一份柔情。除此之外还搭配有一条红色腰带，一件披风。红白二色的搭配，再素一分则显得寡淡，再浓一分又显得柔媚。龙若云虽称呼不上绝色，偏偏她的脸是英气与柔情兼具，不是超然物外，也不是柔媚轻浮，而是介于来两者之间，仿佛谪仙一般的气质。在场众人无论男女，几乎都看得呆了。
　　龙镜月定了定神，龙若云实在很像她年轻的时候，说来像，仔细一找，好像又找不到什么相似的地方。
　　“他的伤势怎么样了？”苦妈只听到一个他字，但她很快明白过来，她说的是刘二爷。“听说伤得很重，血流了不少，还要把碎了的骨头渣子一颗颗挑出来，一时半会复原不了。您要叫他来吗？”
　　龙镜月摇摇头，“不，你直接去告诉他，他的女儿赢了，从今以后的龙庄庄主就是她了。”
　　“庄主，您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忽然觉得自己老了？我有多少年没下过龙庄了，待此间事了，我也该下山走走，看看我的老朋友了。”

　　“看来是谈某来得正好，不知贵庄上有什么喜事，可容谈某凑个热闹吗？”众人抬头一看，从大门走进来的是三个骑马的年轻男人。一是身着盔甲的年轻将士，二是锦衣的华服公子，三是一位穿着素雅的中年文士。说话的却不是谈玄瑜，而是那位盔甲将军，长相俊美，比之谈玄瑜又多了几分风采和威仪。
　　谈玄瑜未穿官袍，穿的还是做公子时的旧裳，他嫌衣服颜色太艳，太轻浮，不爱穿，压箱底了。龙若云喜欢，又偷偷翻出来放在面上。
　　愿你一如少年时，清歌纵马，惬意江湖。
　　其实她不知道，自她离开后，龙庄派人追杀谈玄瑜，龙若非通风报信，谈玄瑜逃亡京都，这件衣服是他后来凭着自己的记忆让人做出来的。
　　“啊，是他，这就是谈玄瑜吗？”江湖中诸人指着那位年轻将军指指点点，龙若云却只看着那位年轻公子。
　　他果然来了，一如那晚月光之下。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
　　他一直都把她放在心上，把她的事当作自己的事，体谅她的软弱和痛苦。龙若云曾经以为，两个人走的不是同一条道，分道扬镳才是最好的选择，可如今她也明白了，江湖太辽阔，世界如此之大，人生于世上总会迷失自己的路径。这时候该有一条线，不远不近地牵着她，这样，当她有一天不想再飞的时候，可以再回到他的身边去。
　　“谈玄瑜你好大胆，竟然敢单枪匹马闯入龙庄。”这话却是对着谈玄亮说的。大约是这位年轻将军的风采太过出众，竟然将谈玄瑜的风头盖过去了。龙若云站了起来，要往前面去。
　　龙镜月在她肩膀上按了一下，不让龙若云起身，天印和尚连忙表态：“此事且容我等商议一下。”
　　龙若云按住龙镜月放在她肩上的手，拿起来，轻轻提起一口气，身形从容落下了台阶，向谈玄瑜走去。龙镜月伸手去截她的身形，这一次出手却落了空。
　　天印宣了一声佛偈，拦不住龙若云只好拦着龙镜月，万一起了冲突，武林的面子可不好看：“阿弥陀佛，庄主稍安勿躁。”

　　刘允有些看不下去了，指点那些人，“谈玄瑜是文官，怎么会身穿甲胄？那位穿锦衣的才是谈玄瑜。”他一回头时，见着龙若云往这里走过来，先看她又看看谈玄瑜，心里一阵下沉。我这个红娘可真是做的好啊，又要部署大局，又要通风报信，还要替这两位遮掩马脚。今天这一番景象可有他的苦功，可惜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
　　龙若云实在打眼，她做了武林盟主，身为龙庄继承人，偏偏又是谈玄瑜的故人。一举一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要是错了一个眼神，或者多说了一个字，让人怀疑她有所偏颇，只怕会立刻引起众怒。
　　谈玄亮给了谈玄瑜一个警惕的眼神，他对谈玄瑜和龙若云的事情倒也清楚，不过他向来尽忠职守，不肯因私废公。况且如今身在龙潭虎穴，要是出了什么差错，更不是闹着玩的。
　　“本官是玉门关总兵谈玄亮，奉圣上旨意护送杭州通判来到太湖宣读圣旨。诸位英雄好汉，平素也是了不得的，不把王法当回事的人物。可也要晓得天无二日，山无二主，皇帝既然下了决心要整治整治，诸位还是好生接了这份‘招贤书’，坐下来好好聊聊，若是妄动刀兵引起战祸，诸位和在下兄弟也真是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