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巴格大帝与生命中的帝国红颜》唐紫

35、女儿与儿子8

　　“不愧是朕的女儿！”听说了秋明城下的卡琳与金帐汗国大军对峙的一幕，巴格大帝激动地白胡子都在颤圌动。
　　布拉派来的侍者有些忐忑不安，皇帝对于布拉在秋明战败，损失近两万圌人似乎没有太在意。
　　“陛下，布拉将军此役战败，损失了2万圌人呢。”一位廷臣貌似严肃地进言，他可记得布拉因为抢走皇后被巴格陛下阉圌割呢，能借布拉战败打击他想必巴格陛下是乐于见到的。
　　“传话给布拉，”巴格略一沉吟，“大军长途奔袭，不免劳累，战败在所难免，但至少布拉解了秋明之围，还把阿尔布里克特救了出来，已经达到了朕派军的目的，功过相抵，就让他继续作战吧。”
　　“是。”布拉的使者松了一口气，向皇帝告辞后退了出去。
　　走在迪内弗尔宫廷的走廊上，使者看到布拉的小儿子卡拉卡走了过来，当初布拉被逮圌捕后阉圌割，但是巴格大帝却表示只惩罚首圌恶，不追究家人，所以布拉的嫡长女被嫁给了皇后娘家的远亲，这个庶出的小儿子还被皇帝带到了威尔士教育。
　　“师傅！”卡拉卡兴圌奋地用许久没说的蒙古语向使者打招呼。
　　布拉的使者看着这个穿着威尔士传统服装的青葱少年露圌出了欣慰的微笑，但还是很快收敛，用凯尔特语慢慢地说道：“小少爷，你如今不比从前了，巴格陛下希望你能成为一个不列颠天圌主圌教圌徒，你要把从前的生活忘掉才行。”
　　卡拉卡神色有些尴尬，但还是坚定地抬起头：
　　“师傅教过我‘一日为师、终生是父。’虽然您只教了我几年，但是要不是您，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呢。”
　　使者想起当年布拉嫡妻对这些庶子女们的无视和敌意，派去教育他们的都是战俘、指望他们长歪，不由地感叹道：
　　“我一个被俘虏的宋人，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要不是机缘巧合教育了小少爷们，估计是骸骨填沟壕的命吧。不过幸好，如今小少爷也算是熬出来了，能在陛下宫中受教育，怎么都比跟着我这个落第书生要强啊。”
　　“嗯，陛下还让我做太子的伴读呢。”卡拉卡咧嘴一笑，“太子很喜欢我呢。”
　　使者一听，眉头一皱，字斟句酌地问道：
　　“太子……对小少爷很好吗？”
　　“很好啊，”卡拉卡扳着指头数道，“阿斯特拉德殿下是个好人，他有好吃的也分给我，有好衣服也分给我，还让我和他一起睡觉呢……”
　　“什么？”使者大惊失色，一把抓圌住了卡拉卡，“你陪太子睡了？”
　　“还没。”卡拉卡有些奇怪，“太子去打仗了，不过睡一下有什么关系，我们蒙古好男儿和自己的安达什么都能分享，一张床怎么了？”
　　“不是……”使者皱紧眉头，思索着让卡拉卡从好男色的皇太子身边脱身的办法，中原的汉家皇室故事从脑海中闪现，他脸上露圌出一丝笑容，“小少爷，我马上要回秋明去布拉大人身边继续做幕僚了，以后也许都没机会来迪内弗尔，也没机会见你了，我还有一些有趣的故事，今天有空，讲给你听听吧。”

　　“秋明来的使者和那个小蒙古人说了一下午的话？”亚历山德拉坐在书桌前翻阅着各地密探送来的各式密保，先把军情文件过目，理出重要的准备等会儿呈给丈夫，其他的自己批阅再给丈夫。
　　“是的。”来报的宫廷侍女恭恭敬敬地回答。
　　“用的是蒙古语还是凯尔特语？”亚历山德拉在一封封密信后签字批阅。
　　“是凯尔特语，但是那些话听不太懂，似乎是在讲故事。”
　　“故事？”亚历山德拉微微眯起眼睛，手上动作顿了顿。
　　“是的，似乎是蒙古的历圌史故事，我只听到那个使者讲到几个人名，什么‘卫太子’、‘江充’、‘杨勇’、‘李承乾’之类的。”侍女皱着眉头，显然对那些拗口的东方人名很为难。
　　“先这样吧，你可以退下了。”亚历山德拉也不知道那些人名的意思，还是手头的文件要紧。
　　法蒂玛的吉哈德不仅来势汹汹，领军的将领也是狡猾多端，自从阿斯特拉德到了东线战场，耶路撒冷国王弗洛德等人拿出从前巴格屡试不爽的声东击西战略在希腊占地、引圌诱什叶派大军前去希腊交战，而小股军圌队则由阿斯特拉德带领直取圣城耶路撒冷，不料什叶派大军在去希腊途中突然回军安条克，阿斯特拉德大败。
　　亚历山德拉叹了一口气，这场法蒂玛哈圌里圌发发动的什圌叶派吉哈德已经持续好几年了，虽然更多天圌主圌教领主加入帝圌国的阵营，丹麦国王甚至亲帅1万圌人增援前线，但是帝圌国的后勤、尤其是财政耗费巨大，眼看着现在这一仗战败，只能发动全国总动员，连皇帝直辖领地里的私人征兆兵也一起动员，再雇上最后两支雇圌佣军，估计也能凑出几万圌人马，但是军费支出将更多。
　　把军情密信和文件按照重要程度分好类，亚历山德拉拆开另一沓密报，这都是关于国内臣民的。
　　帝圌国面圌临着法蒂玛、阿兹特克和金帐汗国的三股强敌的入侵，皇帝寝食难安，日夜和内阁筹谋，可是国内的大小贵圌族们却一点没有国圌难当头的万众一心，各种阴圌谋诡圌计层出不穷，似乎认为正是帝圌国外患之际才不会注意国内的小动作。
　　亚历山德拉在内心冷酷地一笑，正好，帝圌国现在财政枯竭，就让这些密谋分圌子尽自己所能为帝圌国出力吧。她把阴圌谋分圌子们中的贵圌族们罗列出来，供皇帝做最后批示：罗瑟伯爵、外约旦女公爵、鲁西永伯爵、伦斯特公爵、海里耶达伦女伯爵、克莱兹代尔伯爵、索德曼兰伯爵、斯特拉斯克莱德公爵……在亚历山德拉的眼中不再是人名，而成了一笔笔金钱。
　　斯特拉斯克莱德公爵，密谋暗圌杀二驸马安德鲁邓巴。
　　亚历山德拉的目光停在这里，根据自己的间谍网，这位公爵是二女儿希格莉德的众多追求者中的一员。
　　在希格莉德嫁去苏格兰之前，自己曾借着教圌导闺房之道安慰对这门亲事不满的女儿，告诉她这场婚姻对于稳定帝圌国内部封臣、尤其是不列颠群岛上大封臣的重要性，告诉她婚姻的实质是女人保住自己地位与财产的重要手段，告诉她生下继承人、尤其是男性继承人以提圌供自己后半生保圌障的重要性。以希格莉德在迪内弗尔宫廷成长的经验，宫廷生活与和宫中人物打交道是她最驾轻就熟的。
　　因此，希格莉德嫁去苏格兰之后一直很安稳，安德鲁邓巴虽然体弱多病，但还是和希格莉德先后生下了三女一子，只不过儿子出世之后他就缠圌绵病榻。
　　亚历山德拉轻轻叹了一口气，苏格兰国王没有凑够出狱的赎金，还被圌关圌押在迪内弗尔地牢，王圌后和王子自然在希格莉德面前没有底气，苏格兰宫廷差不多等于被希格莉德一手掌控着。出生高贵、权圌势滔天、美貌优雅、慷慨大方，希格莉德引得无数贵圌族男子拜倒在裙下，当然，谨慎的希格莉德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至少没有被帝圌国间谍网侦圌查到，表面上看来，贵圌族男子们只是被帝圌国二公主、苏格兰太子妃的人格魅力所吸引，只是在精神层面上爱着她。
　　不愧是我的女儿。亚历山德拉轻圌抚额头：隐忍耐心、冷酷坚定，不到一击即中的时候绝不露圌出獠牙。她宁愿相信安德鲁病倒是他一直以来身圌体不好所致，宁愿相信斯特拉斯克莱德公爵的密谋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宁愿相信希格莉德没有给予斯特拉斯克莱德公爵任何暗示。
　　“建议逮圌捕，并处死。”，亚历山德拉等到情绪稳定下来才在密报斯特拉斯克莱德公爵的信后写上自己的初步批示。
　　把这封信放到一旁，亚历山德拉拿起下一封，略微一扫密报上的内容，她瞳孔瞬间放大、脸色苍白、羽毛笔“啪”的一声落在桌上。
　　亚历山德拉抬起头来，书房里只有自己，没有旁人，可是她还是不安地捂住了面前这封信的内容，然后慢慢挪开手掌，再次看向信上的内容，还是那行字：
　　普里颠太子阿斯特拉德谋杀巴格皇帝。
　　亚历山德拉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密信后面间谍网的详细调圌查，痛苦地闭上眼睛。不列颠尼亚帝圌国的间谍网是自己接手间谍总管工作以来在数代前任的基础上进一步完善的，培养出的间谍们对帝圌国忠心耿耿，外派任务者往往以死士自居，务必要完成帝圌国交付的任务，因此他们的调圌查是可信的，连阿斯特拉德在何时何地说过什么大逆不道的话、耶路撒冷国王和条顿骑士团团长私下向太子的投献也都列举得清清楚楚。
　　曾经，自己多么感谢阿斯特拉德的到来，连生两个女儿后，亚历山德拉多么期盼一个儿子来巩固自己的地位，保证不列颠尼亚帝位传承的稳定。虽然阿斯特拉德在卡琳的反衬下表现平平，但是亚历山德拉相信那只是因为在他童年时丈夫和自己都不在他身边的缘故，因此回到不列颠后，自己和巴格为阿斯特拉德每门功课都请了最好的老圌师教育，对他按照帝圌国继承人的标准严格要求。
　　随着年岁渐老，巴格和亚历山德拉再也没有生育其他孩子，阿斯特拉德成了不列颠尼亚帝圌国唯一的男性继承人，面对他才智的平庸、婚姻的不顺和性向的异常，夫妇二人失望之余只能加倍严厉，希望阿斯特拉德能在夫妇二人有生之年回归正常。
　　阿斯特拉德带兵在布列塔尼半岛击溃阿兹特克人，又转战耶路撒冷，终于在军中树立起了威望，他似乎也在战场上找到了真圌实的自己。
　　亚历山德拉还曾经对新任军事总管荷兰伯爵塞缪尔绍布朗茨讲述的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阿斯特拉德的英勇大感宽慰。
　　亚历山德拉想起阿斯特拉德出世时自己的放松和丈夫的兴圌奋。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亚历山德拉还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一动不动，冬季的不列颠阴冷潮圌湿，壁炉里的火也融化不了室内的寒冷。
　　我该怎么办？
　　是作为一个母亲，隐瞒下自己孩子的恶行，故作不知地任由儿子弑圌父，自己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后？还是作为帝圌国的间谍总管，如实向上汇报大圌义灭亲，把难题交给皇帝，也是自己的丈夫，儿子的父亲去解决？还是……求助于自己真正的主人，黑圌暗中的那一位。
　　亚历山德拉摩挲着脖子上的十圌字圌架，似乎不经意一般把它倒置过来，心里默念起多年圌前林中女巫教给的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