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都是你》雨田清文

10、起—伤痛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池槿年心里作战了这么久还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接受不了池爷爷就这样走了，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他也许是放不下，也许是未留下话，死不瞑目，嘴都未合拢，还是与生前一样。池槿年再次面对心里的墙倒下，再次面对至亲至爱离开，从她懂事起就是经历一场又一场的生离死别，父亲的离开，母亲的改嫁，她未流泪，那时候的她或许不懂又或许懂，而此刻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因为村庄小，没有祠堂，追悼哀思就在家里举行，池爷爷不光是抗美援朝回来的战士，也是当年第一批乡镇村委会干部，陆陆续续来悼念的人有乡镇官员、也有市级的、有村里人、有远道而来的说不出名的亲朋好友。三天三夜穿着麻布孝衣池槿年他们白天跪谢一个个来悼念的人，晚上跟着请来的道士跪拜已摆放在大厅棺材里的池爷爷，最后一个晚上池槿舒没有跟同池槿年他们一起跪，而是偷偷的躺在二楼的客厅睡觉了，没人来理会这个连最后的孝心都不去做到的人。其实池槿舒不敢再跪下去了，怕再跪下去，池爷爷就会从棺材里爬出来戳她的脊梁骨了。
　　三天后池爷爷葬礼，村里相邻几百号号人一同来送池爷爷最后一程，这抬着棺材出门大路的那一刻，池槿年的舅舅杨炳拦下了众人，这个人在池爷爷葬礼的今天才赶来了，将旁边池锦枫和池槿年一同拉下面对着村民抬着池爷爷跪下，杨炳从怀里拿出一张信纸大声的朗读池爷爷的伟人事迹，这些事迹都是事实，周围的村民听到默默的流泪，只有旁边池槿年没有流泪，她眼里不屑看了一眼身旁在众人眼前像儿子一样尽孝道杨炳，愤恨的想把他手里的那张纸撕碎撒在他的脸上，想对他怒吼，‘爷爷在世，你从妈妈改嫁就不曾来过这个家，在我们小时去你那，求你支助我们上学时，你宁愿拿钱去玩，你也对我们袖手旁观，完全当初忘了是谁供你上了大学，帮你办理户口，是我爷爷和我父亲，而你们家那边的人个个都因为我父亲走后就是人走茶凉，尤其是你，现在到好，人死了，你到跪在这里宣传你有多好，你不配跪在这里。’这一切都被看着她长大的小姑池青聪押住了。
　　在杨炳拉住池槿年他们跪下，池青聪就察觉池槿年不对劲，尤其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充满了杀气，这个孩子可以算是在她身边长大的，她可以说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孩子。当初自己的哥哥走后，嫂子也改嫁了，池锦枫带着池槿年曾去过一趟已经在城市里安家落户的杨炳家，两个小孩希望他能像哥哥扶持他上学一样也支柱他们读书。已他当时的经济条件，就是抚养他们三个的都不曾问题，可杨炳没有，在隔天给了两个小孩一点车费钱就让他们回来了，他也在他姐姐改嫁了之后再也没有回来看过这三个外甥。池青聪很清楚杨炳这样无非刺痛了池槿年的神经，甚至小时候被他赶出来的痛苦。她在大家没注意的时候移步跟着跪在池槿年身后，轻声的在她耳边说道，“小年，今天不要乱来，让爷爷安心的走完这最后一程。”握着那已经被指甲掐入手心的手，池槿年才静下来。
　　经过杨炳的一番祷告，一行人才继续浩浩荡荡将池爷爷送上山，人不管是伟人还是凡人几十年后都是化为一堆黄土，池爷爷也是，池槿年就这样泪眼婆娑望着泥土一点点盖住棺材，一点点堆起，就那么一堆黄土却隔着生与死的距离。众人也在将祭拜完毕后对着池奶奶安抚一番便相继的离开了，而杨炳在葬礼结束后几时走了池槿年都没不知道，原本想发泄都没人影给她，家里也慢慢的变冷清了，来到爷爷奶奶的卧室，坐在床边拉开旁边的抽屉，找到几张爷爷相片，这是去年过年的时候照的，她帮爷爷奶奶照的，也是唯一的几张爷爷留下来影像，抚摸着相片，一声的呼唤如今也成奢侈，双手紧抱着相片躺在爷爷曾睡的地方，闭着的眼睛泪水止不住的从眼角流下，十几天流的泪水比她这十几年的还多，这十几天的身心折磨已让她疲惫不堪的昏昏入睡。
　　也忘却了远在美国等候她信息的庄子琳，庄子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天之后都习惯性的打开与池槿年的对话框，可是看到的一直灰色的头像，那个叫她‘长腿叔叔’的人，突然出现，突然就消失了。
　　在池槿年辗转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清晨了，哭声一阵阵飘进她的耳朵，待她走出来，就见奶奶坐在客厅的阳台望着爷爷墓地的方向哭泣，那瘦小的背影让池槿年的心为之一痛，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只要一听到奶奶的哭声，她就会迅速的爬起来，有时含着眼泪依靠在墙上，有时蹲在奶奶的旁边陪着她一起哭。她不知道该怎么如何形容爷爷和奶奶的之间的感情，再美再华丽的言语都无法体现出他们之间的情，不管在旧与现的社会，有多少夫妻真正的能体现相濡以沫的白头偕老，尤其现今的社会更是婚姻的糜烂，离婚率越来越高，白头偕老已是奢望，两位老人虽然出生在旧社会的年代，吃不饱穿不暖的长大，并因缘走到一起，没有昂贵的婚礼，没有一张纸的证明，没有文化的相互许诺，只有一步步相互扶持，相互关怀一点一滴走到今天的白头偕老。
　　对池槿年来说，池奶奶也是伟大、坚强、无私的，她所经历的伤痛不是常人能体会，她没有进过校门，不会写字，就连简单的1、2、3、4简单的数字都不会写，可是她把自己的三个儿子五个女儿都教会了读、写、说。就这样一个平凡的女人，老天却狠心的将她三个儿子连续的夺走，经历多次的丧子之痛，她还把三个遗孤养大成人，她不争、她不怨，平平淡淡的守着这个家，如今又几个女人能甘愿的做到这个份上，就连当年自己母亲都没有做到十分之一，她放弃了自己儿女远嫁他人，然而对于这样伟大的奶奶，她池槿年怎能不爱，怎能不心痛，光那一份独特的母爱就是池槿年永远都无法回报的。
　　原本池槿年想留下来照顾池奶奶的，但实实在在的被池奶奶赶出了，“你一个年轻人呆在家里陪着我这个老不死的干嘛，你从小就离开家里了，家里这些农活你根本不会做，可能还会被饿死，孩子，城市才是你该呆的地方，这里不适合你，家里有你姑姑们照顾我，你就别担心了，在外面好好照顾好自己，听姐姐的话。”池槿年知道奶奶是为了自己好，自己也正如奶奶所说，那些农活她根本就不会做，只知道砍柴放牛这些简单的事，这些也是她小时候经常做的，如果没有这两个老人，她真的会饿死。在奶奶和姑姑们的劝说下她才一抹眼泪的点点头，就算不听池槿舒的也要听奶奶的。